第58章 ☆、【劍玉在此】
此刻段鈞奕緊握在手的的确是一柄軟劍,且比起壁畫上的劍,要更有光澤更加靈動。
這千鈞劍的原型乃是上古神器千鈞筆,保留了千鈞筆古樸牢固的金屬筆身和觸石如刻的鋒利筆尖,又融以奇特的軟劍材質,化筆為劍,造就鋒利而靈活的劍身,對掌劍者的靈敏度和控制力要求極高。
注視着段鈞奕手中的千鈞劍,就連梁司夜也不禁感嘆:“這樣的劍在世上甚為罕見,恐怕也只有段老莊主能如此推陳出新,以古劍為習鍛造出如此的寶劍。”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段老竟把寶劍藏在了這裏。”陸九歌也有些意外。她望向段鈞奕道:“鈞奕,其實這柄劍一直都是留給你的。”
“千鈞,瑖霞——這是爹為我和鈞奕各自打造的佩劍。”段千秋雖看不到劍的模樣,卻忽然聽到了此刻有人舞劍而起的劍風揮動聲。
原來段鈞奕已然忍不住對劍的喜愛,竟縱然一躍就禦起了劍來。他起落之間一招一式渾然而成皆是有模有樣。
“鈞奕,快停下來!”
只是鈞奕這時哪裏還停得下來,卻是梁司夜躍然而起奪下了千鈞劍。
“小孩,不可胡來。”
“梁大哥,你快把劍還給我!”方才劇烈的運動牽動了體內寒毒,段鈞奕已是疲憊得臉色發白,卻還是支撐着想奪回千鈞劍。
梁司夜望向此刻秀眉緊皺的段千秋,他淡然一笑又即刻穩住了段鈞奕,借着掌風替他疏通了血脈這才放開了他。
“小孩,除非你姐姐答應,否則這柄劍我先替你收着——”
“鈞奕,聽姐姐的話,你現在的體質還不适合練劍,千萬不能硬撐。我想這也是爹為什麽不願早早把劍交予你的原因。”段千秋循聲摸索到了鈞奕的衣裳,便順勢拉住他。
段鈞奕雖有些不情願可也不忍惹姐姐不高興,便只好低低“嗯”了一聲。
“你們過來看,後面有一條暗道——”陸九歌不知何時已經繞到了圓臺後面,正以微弱的火折子緩緩照亮身後一條漆黑不見底的石道示意。
“這間密室後面還有暗道?”段千秋不禁惑然。
Advertisement
“進來處的石門已經關了,我們已經不能從入口出去,只有順着這暗道往裏走了。”陸九歌說着已舉着火折子緩緩向暗道深處走去。
“那鈞奕的劍玉怎麽辦?”
陸九歌回過頭來對段千秋微微一笑。
“機關都是相通的,既然指引我們進去,那麽裏面當另有深意。”
梁司夜微鎖劍眉沒有多說什麽,只拍拍段鈞奕,便牽着段千秋疾步跟了上去。
“段家的地下密室應當就是照爺爺當年的機關書而造,那麽底下的密室應當都是相連的。我想爺爺當年臨走前為何要将其中一卷機關書留給我,恐怕就是和上古兵機圖有關——”陸九歌一邊走在前面一邊靜靜解釋道,“所以,密室裏面的機關本是為阻擋外人進來而設,但是從密室往外卻可以輕易破除機關。”
四人在昏暗的石道中摸索着走了許久。這地下的通雖然長,但是卻很粗糙也很狹窄,最多僅容兩人并肩穿行,想必要在莊園下面挖這些地方又不引起驚動恐怕也是極不容易的。
只是一路走來,這長而曲折的石道裏除了堆積已久的塵土和幾座積灰的燭臺外別無他物。直到四人繞過最後一個彎才見火折子光隐隐照亮的盡頭有一扇石門。走近看,石門上圍繞着中心的圓弧刻着七把劍,因為年代久遠而已分辨不清各劍的樣式。
寂靜之中,聽得梁司夜淡淡吐出四字。
“七星寶劍。”
“就是在南夷山的山中大門裏能開啓玲珑七陣的那七把寶劍?”段千秋回想起那時在南夷山裏,假二叔也正是背着七把劍進去,想要開啓玲珑七陣不成反而觸動了機關。
梁司夜蹙眉颔首,沉思片刻遂回想道:
“據說七星寶劍是上古名劍,出自鑄劍師楚虛之手,乃由天樞、天玑、天璇、天權、開陽、玉衡和搖光七把劍組成。相傳當月食之夜,七劍彙聚成陣乃有開啓天眼之力,楚虛得此登天,帶着七星寶劍一起在世間銷匿了蹤跡,唯一流傳下來的只有他所着的一部上古兵機書。”
“不錯,而且這上古兵機書裏正記載有七星寶劍的鑄造之法。”
陸九歌低聲接道。而話音落下,她伸手在七劍中心猛然一推,不過片刻這扇石門竟像感應一般緩緩移了開來。
裏面的石室也留有燭臺,陸九歌同段鈞奕先一步進去依次用火折子點亮了燭臺上殘餘的火燭,才見這一室被沉封已久的歷史緩緩明朗了起來。
“咦,九歌姑姑,這間石室看起來好奇怪啊。這裏有好多扇門。”段鈞奕說着不禁伸手輕輕摸了摸燭臺邊的另一扇石門。
段千秋此刻雖也是無比好奇,可她眼疾未好,只等梁司夜一邊牽着她走,一邊解釋給她聽。
原來,整間石室比段鈞奕床下的密室要小,三面空空如也的灰暗牆壁卻呈三角狀,卻依次嵌着三扇一模一樣的石門。也就是說除卻四人進來的這一扇石門外,還有另外兩處通道也是通向這裏的。中央有一處錐形高臺,模樣十分簡單,走近看臺面上依舊雕刻着七星寶劍的形狀。
陸九歌與梁司夜對視一眼,便躍然而上,一指暗下了臺面上七星寶劍圍繞的圓形暗格。聽得清晰的“刷拉”一聲,從臺面下竟即刻彈出了一個盒子狀的東西。
“是一個盒子。黑金漆面,古銅鍍邊,配以玲珑奇巧鎖。”陸九歌細細打量一圈道,伸手一探發現盒子是拿不出來的,盒子底已經融築進了這錐形石臺。
段千秋聽罷,眼色一變拉住梁司夜道:“是黑金匣子,爹将黑金匣子藏在了這裏。那個匣子就是陸成斐一直要找的東西!”
“陸伯伯要找的東西?”
段鈞奕也被吸引了過來,只是錐臺太高,他既不會輕功也不夠高,只好定定地望向了此刻白衣肅穆陷入沉思的陸九歌。
“怎麽了?”梁司夜不由問道。
陸九歌猶豫片刻,才将視線從黑金匣子上挪了開來道:“盒子有鎖,但——我知道你們十夜裏有一種獨傳的開鎖技巧——”恐是讓陸九歌想起了蕭歡,她冷淡的表情才有了一絲絲變化,像是失去了什麽又像是在尋找什麽。
“我來——”梁司夜拍拍段千秋的背,便向段鈞奕招招手,“你來扶着你姐姐。”
他說罷,縱身一躍便也上了高臺。
對那把玲珑奇巧鎖細細打量片刻,梁司夜便從懷中掏出一枚精致而纖細的青銅柳葉,依次對着三個鎖孔小心鑽探起來。但玲珑奇巧鎖比較難解,花了約摸有半刻鐘的時間,才聽得“喀拉”一聲,這三瓣的鎖葉才被完好無缺地解了開來。
“沒有機關。”陸九歌搖搖頭,遂小心打開了黑金匣子。
“是一封信還有一枚玉石。”
“有信?”段千秋聽着心下一緊,忙道:“是爹留下的嗎?信上寫了什麽?”
梁司夜從陸九歌手中接過那一張薄薄的羊皮紙,片刻一閱而畢便縱身落到了段家姐弟兩面前。他把信遞給了段鈞奕,對段千秋道:“是段老留下的。”
“姐姐,爹這樣寫着,說這個地方本是禁地,但我們有緣進到這裏就說明我們已經很接近段家世代保護的秘密了。爹說,這個密室的上面就是兵機閣,我們拿走盒子裏的劍玉,上面的機關就會打開,我們就可以從這裏出去了——”段鈞奕一邊念一邊露出費解之色,“姐姐,我們要保護什麽秘密?爹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才不見的——”
梁司夜低頭拍拍段鈞奕的肩膀,道:“放心吧,至少段老現在應該是安全的。”
他頓了頓,又轉向段千秋道:“段老還告訴我們,若我們看到這封信,就即刻帶着盒子裏的劍玉離開去南夷山。因為那枚劍玉才是真正能打開山中大門的鑰匙——”
“什麽?爹真的這麽說——”段千秋不禁詫異,“可若我和鈞奕的劍玉不是鑰匙,那那天我又是怎麽打開山中大門的?”
“那是因為山中大門的入口不止一條。你的劍玉雖能打開山中大門,但裏面機關運轉,開啓的通道已經不是原來那條。當年能開啓山中大門裏中心密道的只有三枚劍玉,一枚歸飛天劍聖歐陽昱所有,一枚在十八樓裏,還有一枚在我爺爺手中。”
陸九歌站在高臺上淡淡解釋道,“段老莊主心思缜密,同我爺爺設計如此。所以,你和鈞奕的劍玉只是開啓段家密室的第一步,而這一枚劍玉應該就是當年歸十八樓所有的那一枚。”
“所以,照九歌姑娘你說的,那天是我的劍玉觸發了機關,引着所有人進了錯的暗道?”此刻段千秋再回想起同陸成斐和她的假二叔到南夷山的一路,也的确是太過于順利了。再說南夷山山體裏如迷宮般錯綜複雜,要依靠自然地勢造起的機關更是詭秘莫測。
“姐姐你們在說什麽,為什麽我一點兒也聽不懂?”段鈞奕幹淨而清秀的臉頰上透着一絲茫然之色,他被三人隔除在外顯得有些失意。
梁司夜捕捉到鈞奕眼中閃過的一絲低落,遂淡然一笑便抱着雷霆半蹲下道:“小孩,等你去了,就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了——”
段千秋忍不住蹙眉拉住梁司夜。
“喂你做什麽,鈞奕還小,怎麽能讓他——”
“他現在雖小,但遲早有一天會長大。與其讓他誤會一些事情,不如明明白白告訴他。”
段千秋固執地搖搖頭,皺眉道:
“我是為了鈞奕好——”
“你不能這麽一直保護着他,他應當有自己的判斷。”
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看着面前這個還天真稚氣的孩子,就讓梁司夜想起了幼時的自己。那時蕭歡也是像這樣,站在他面前,拍着他的肩膀,他們甚至連口氣都差不了幾分——
“梁大哥——”見兩人之間的氣氛略有僵持之意,段鈞奕不禁感到一絲歉疚,便拉拉梁司夜的衣服,搖頭道:“算了梁大哥,我聽姐姐的話。她想告訴我的時候,自然就會告訴我的。”
段千秋伸出去的手又緩緩縮了回來,她茫無焦點的目光中微有一絲動容,卻不願開口。
這時陸九歌從高臺上一躍而下,也勸道:“其實,鈞奕你也不要怪你姐姐。因為有很多事情你現在還無法明白,你姐姐是為了你好。”陸九歌說罷向梁司夜搖搖頭,又攤開掌心示意。
“我取下了劍玉,這間密室恐有機關啓動了。”
她話音落下只聽得一聲沉悶的“喀拉”聲,頭頂竟緩緩開出一處漆黑的圓口。正有粗長的鐵鎖順勢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上面應該就是段家兵機閣,沿鐵索出去。”陸九歌說罷,已一把扣住段鈞奕,帶着他縱身一躍,便沿着鐵索攀爬了上去。
于是這密室之中便只剩下兩人。
梁司夜望望此刻緊抿着雙唇的段千秋,她面色微紅,表情雖還固執着可是雙眉已經舒展開了。看不出她竟然還有些緊張——
罷了——
梁司夜淡淡一笑,舉起雷霆在她眼前晃了晃,見她沒什麽反應便輕輕抱起了她。
“喂你——”
“都聽你的。我們也上去吧。”他說罷,單手抱着她一躍而起,便扶着鐵索也跟了上去。
到上面的時候,陸九歌已經點亮了室內的火把。只見團圍明亮的火光照耀下的這個地方,無比的寬敞而整潔,中間是環繞而上的樓梯,看走向上面還有四層。這是一樓,他們出來的地方正在樓梯口的背面。
整一座段家兵機閣是全封閉式,僅一個出口,沒有窗戶,圍繞樓梯的四圍牆壁上也只懸挂着許多精致而奇詭的刀劍式樣,大都是鑄造用的模具。靠牆的書架上整齊堆放着一卷卷竹簡,距離他們從下面出來的圓口附近還堆積着許多紅黑的兵器箱。
“是段家兵機閣。”
聞得到熟悉的味道,段千秋緩緩脫開梁司夜的手,摸索着樓梯指向了對面的通道。“從這裏往前一點,打開那扇鐵門就可以出去了。”
四人順着通道往前,不一會兒便看到了那扇鐵門。梁司夜往前推開,外面段林劍莊熟悉的場景便迎面而來。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外面的天色漸暗,已是将近黃昏時分。秋寒漫起,落葉瑟瑟,整座山莊被籠罩在夕陽的餘光之中顯得十分靜谧而荒僻。
“等等——”段鈞奕已經邁出一腳,卻又被雷霆猛然截住。
“我先走。”梁司夜話音落下,已将背上的千鈞劍卸了下來交給了段千秋。
下一刻,他疾步走到最前面,目光冷峻,緊握雷霆,已有禦劍之勢。
果然不過眨眼的時間,四圍寒意漸起,殺氣漸濃。
聽得一陣衣袂流轉的嘩嘩聲,從兵機閣錐樓頂層已落下數十名黑衣遮面的負劍殺手,将四人團圍。
“夫人。”
梁司夜薄唇輕啓,身子一動未動,目光卻鋒利如劍般越過殺手圈落向了不遠處緩緩走近來的黑影。秋風蕭瑟之中,那黑影看起來不高,落在昏暗的天色之下人鬼難分。
再近點可以看到她套着一件及地的黑袍,袍子十分寬大,連着厚重的絨帽,走動之間看不出她的身形。但是她摘下帽子的瞬間,卻有一種讓所有人為之一動的感覺。
因為那一張白玉面具實在太過于奇詭,那雙鬼魅般深邃的眼睛就好像是深深嵌進了面具一樣,映着眉心的紫晶柳葉而透出一股悚然之意。她的聲音更是沙啞低沉地好似從極遠的地底傳來一般。
“自然,我也不是沒有耐心。還有三天,我遵守同你的約定。”
十夜夫人緩緩走近來,白玉面具上兩側的白銀流蘇随着步伐而微微搖曳,映照着她的眼睛如靈珠一般充滿着閃爍的光澤。雖然梁司夜就站在她的前面,但是十夜夫人的目光卻是落在段千秋身上,盡管她知道段千秋此刻是看不到她的。
“話雖如此,但是有一件事是我無法容忍的——”
段千秋忍不住緩緩将弟弟鈞奕拉到了身後,正屏息戒備間只聽得極輕的“唰”一聲後,團圍彌漫的殺氣驟然一緊,卻忽而死寂了下去。她伸手一探,已經摸不到梁司夜的手臂了,還想往前,卻被身邊的陸九歌緊緊拉住。
死寂之中,卻聽得十夜夫人冷笑了一聲。
“這把劍是我給你的,你知道你現在拿着它在指着誰嗎?”
“你懂我的劍法,你知道只要長劍在手,沒有人能快得過我。”
梁司夜劍眉冷峻,神情肅穆,他此刻雖還緊緊握着雷霆。但是恐怕沒人知道他的手心已經開始滲出些冷汗了。
“帶着他們先走!”梁司夜還與十夜夫人對視着,可這話卻是對陸九歌說的。
身後,陸九歌遲疑片刻,正要拉着段千秋離開卻被十夜夫人一語止住。
“相不相信這瓶水能讓她失而複明?”
失而複明——
梁司夜握劍的手不禁有一絲猶豫起來,可不過片刻他又恢複警惕。只是他不禁懷疑,方才夫人一定捕捉到了他失神的一瞬間,但是卻沒有借此機會避開他的劍。
“來,小孩就是你了——
十夜夫人忽而望向了此刻被段千秋護在身後的段鈞奕,“你不是想治好你姐姐的眼睛嗎,那就過來拿走這瓶水。怎麽,我被劍駕着你都不敢過來麽?”
“有——有什麽不敢的,只要只要能救姐姐——”段鈞奕說着竟真的要向十夜夫人走過去,卻被段千秋一把拉住。
“鈞奕別去——”
“哼——”十夜夫人抿唇一笑,即刻彈指将手中藥瓶飛擲了過去,片刻便被陸九歌穩穩接住。她與陸九歌靜靜對視一眼,雖只一眼,可十夜夫人冰冷的雙眸之中竟漸有深意。
“沒想到老的小的都一樣,能為了一個女人而不要性命。有什麽值得的——”
但是陸九歌已經聽懂了她的話,淡然一笑道:
“死乃人世終結,為了感情至少比為了殺人要好——這些殺手跟着你,是為了殺人而不是為了感情,你覺得值得嗎?”
十夜夫人的眼中漸有陰翳,可她依舊是帶着冰冷的笑意。
不過片刻,她的目光冷冷掃過此刻架在頸邊的長劍,她雖是注視着梁司夜的,可她的話卻是對段千秋說的。
“看來今天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三天後子時,我就在這裏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壯哉我穆大宮主好久沒出現了,有一種深深打醬油的感覺……】
【夫人萌萌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