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賦詩
古樂聲起,接下來是一位着了鵝黃色絲裙的“女子”上了臺,他修長的手指持扇掩面,靈巧的轉身間,緩緩移開團扇,漸漸露出一副清秀的玉顏,臺上之人正感嘆這位男扮女裝人的清秀,卻聽她緩緩開口唱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停停停。”趙肖大聲喊道,忙讓人将她帶了下去。
“真是未想到。”仙樂聽見她開口,足足吓了一跳,那暗啞的聲音從喉頭摩擦而出,仿若鋼鐵劃過玉盤的刺耳聲。
“這便叫中看不中聽。”司徒飏接着仙樂的話,指桑罵槐說。
仙樂瞪了他一眼,瞧他那副輸的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真想一個鞋底子飛過去,不過內部矛盾還是內部解決的好。
正當觥籌交錯,舉杯同飲時,卻聽到有人通傳:“太子駕到。” 衆人立即起身斂衣跪地請安,“微臣給太子請安。”
“起來吧起來吧!”
司徒飏在俯身跪地的剎那,仙樂明明看見了他面上劃過了一絲不快,只是起身落座間,又是一副潇灑俊逸的玉顏。她這時才注意到立在正中央的人,面面相觑間,太子也委實一震,而後故作不識,落座後趁着奴婢倒酒的工夫,目光逼人的瞥了眼奇三。
仙樂愣愣站在桌前,木讷的瞪着眼睛,太子?他原來是太子?怪不得他有一種與身俱來的氣場。壞了,曾聽李嬷嬷說過太子對司徒飏存有敵意,那依昔日他與疏影的往來,莫不是有什麽貓膩。而此時,秋黎也恍然大悟的趴在仙樂耳旁說:“昔日奴婢聽着‘衿景’這名字便覺耳熟,剛剛才想起這的确是太子的名諱。”
仙樂無奈瞥了她一眼,暗暗琢磨此事,明顯可以感覺到太子入宴後,氣氛變得十分詭異生澀。只見他緩緩開口,指着奇三懷中的錦盒說:“這是給皇弟備下的賀禮,賀喜皇帝化險為夷,日後必将富貴綿延。”
衿晨心裏暗罵,瞧他一副大尾巴狼的樣子,可面上也是鍍了一層笑意,慢慢打開錦盒,展開畫卷,面露異樣,衆人望之,皆唏噓不已。這畫的是大蕭的萬裏江山,想必名義上送畫,實則試探,奈何千良這幾日剛巧不在府中,他捧着這燙手山芋,竟有些不知所措。
司徒飏眉心一跳,展開的雙手不自覺便握成了拳狀,環顧衆人,也都搔首低眉臉色微變。這幅畫收不得,收下必有觊觎大蕭江山之嫌,若不收下,面對衆人豈不是讓太子喪失顏面,更應了兄弟不合的傳言。
別說是司徒飏了,就是仙樂也膽戰心驚,她現在算是了解衿晨說的“當王爺不易”了。這個太子也太不地道了,騙她也就算了,搶司徒飏的小老婆也算了,還正大光明的欺負自己的兄弟——她的基友,她怎能忍下這口氣。于是腦神經高度運轉時,忽然想起了一首詩,管他對錯,忙沖衿晨做了幾個口型。
衿晨後頸已是大汗淋漓,見仙樂眼睛瞥着玉瓷盤中的香豆,深深凝眉動了動雙唇,片刻後,終于會意,高舉畫軸,輕松一笑,“皇兄,這幅畫還未題詩?”
太子陰鸷的含笑,猶似翩翩公子般溫潤有禮,饒是再舉止文雅也抵不住雙眸散發的一道厲光,“皇弟文采非凡,不如題詩一首,以增雅興。”
趙肖額頭閃着豆大的汗珠,滿面緊張的奉上玉筆香硯,就連滿座高官也是面有異色,翹首以待。
只有李将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捋了捋胡須,視線與太子相交,輕微點頭含笑。這李将軍是太子手下領兵的大将,與司徒飏官職相等,也曾在幾次戰争中大獲全勝,因太子無領兵遣将的實際經驗,皇上才将其調到太子手下領兵操隊。皇上器重司徒飏,深思熟慮後賞賜兵符,無形中便激起了李将軍的怨憤,更挑起了他與司徒飏之間的暗火。
衿晨有模有樣的揮毫,此時此刻,不得不說轉輪王眼光獨到,他可是學了五年書法繪畫的人,若說造詣可能不精深,但題詩作畫也算游刃有餘,上大學時,常有學生會找他做大字報,那個時候她負責設計版面,而他負責提筆書寫。這樣的兩個大好青年,卻走上了二逼的反串道路,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思緒飄渺間,已見衿晨放下玉筆,趙肖舉起此畫置于衆人前,“飄若浮雲,矯若驚龍”的字跡深深敲打着衆人的心髒。
司徒飏在心裏念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八賢王不愧是八賢王,除了吟風弄月,字裏行間點到即止,就連威風凜凜的太子此刻也漲紅了玉面,故意微笑,露出一副白森森的牙齒。這個時候,誰又會在乎這詩符不符合畫意,饒是再笨的人也不敢輕易點燃這一觸即發的戰火。
仙樂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偷偷豎了豎拇指,卻覺得一道寒光劃過自己面頰,卻見衿景臉色迥異的瞥了自己一眼,這便叫偷雞不成蝕把米,誰讓他沒安好心眼子。
太子故意望了眼衆人,言笑自如,“瞧瞧,若不是本太子抛磚引玉,諸位哪有幸得見皇弟的才思呢?”
衆人賠笑,場面一下熱鬧了幾分。
衿晨剛剛放下心頭石,卻聽太子又問:“皇弟的字跡怎與昔日不同?”
甭說是衿晨,就連仙樂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只見衿晨從容一笑,似不經意的随口一說:“臣弟最近正練隸書,只是順手了。”
太子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鷹隼般的眼睛淡淡一掃,卻足以攪亂旁人平靜的呼吸,他沒有繼續追問,望着臺上停止的樂聲,輕笑說:“快傳歌舞吧!本太子也想看看有何能人異士。”
趙肖忙收起畫作,沖臺上一擺手,樂聲起,飄在遼遠的天際,仿若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不合時宜的插曲。衆人也各懷心事的将注意力轉回了舞臺。
剛響起的樂聲卻戛然而止,臺上無絲竹管弦之音,只有一聲聲悅耳清脆、略帶感傷的歌聲回旋在耳旁,“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畫皮?小唯?仙樂猛地扭頭看向矜晨,想知道他是什麽神情,卻正見他也轉頭望了過來,兩人不愧是“心有靈犀”,相視一笑後忙跳開了對視的目光,這要是被人看見可不成了眉目傳情?臺上之人正聽的起興,卻忽而看“她”坐地抱着琵琶,彈奏起來,舉手投足,甚至眉梢眼角要比一個真正的女子還溫柔細膩。
“好,好!”一曲終了,矜晨拍手叫好,讓趙肖留下了他。
仙樂聽的喉嚨癢癢,她知道這是自己的職業病犯了,不知道矜晨是不是也在騷動?此時腦中已經浮現出了自己技壓群芳的樣子,完全忽視了臺上女子的演唱。
太子放下酒杯,稍稍挑眉,看她神游太虛的樣子,便故意問:“司徒夫人認為此人唱的如何?”
仙樂剛剛就顧着想事情,只依稀聽到此人唱的類似黃梅戲,這個她不懂啊!她心裏罵着他,臉上還得帶着笑,只好奉承道:“仙樂不太懂這些,望太子海涵。”
“仙樂?能當得如此雅名,怎會不懂個一舞半曲的?看來定是真人不露相。”聽着這不依不饒的話,仙樂立時火了,丫的,他當這是演唱會嗎?還要請個嘉賓來助場?
“妾身願意為太子爺及諸位大人助興。”說話的是李将軍的夫人,只見她一襲杏色寬袖長裙,外罩香槟色繡着大朵花團的對襟長褂,珠光寶氣的緩步走出,盈盈而立。她身材高挑纖瘦,雖也算的上秀麗清婉,但盛裝之下仿若堆在金山中的枯樹,俗氣不堪。
司徒飏不動聲色,但仙樂卻感覺他的眼神不自然,正感覺蹊跷,卻聽李将軍說:“司徒夫人傾城國色,單單站在那裏,已是錦上添花。畢竟女子無才便是德嘛!”
矜晨算是聽出來了,這李将軍暗中嘲諷明中挑釁的,想必他與司徒飏不和,仙樂卻躺槍了,他趕緊為仙樂打着原場,笑道:“李将軍真是說笑了,自古才貌雙全之人本就少,咱們還是先聽聽李夫人的歌喉吧!”
仙樂不服氣的偷偷剜了矜晨一眼,看着司徒飏面不改色的自斟自飲,她突然就想給他長點臉,府裏他們可以名不副實,但在外面一定要一致對外。
李将軍見王爺開了口,也微笑舉杯敬之,雖然他是太子的人,但他一天未登大寶,他便還要時時禮讓八賢王幾分,畢竟世事難料,若真乾坤逆轉,到時給他留多少分薄面便是給自己留了多少分活路。
司徒飏暗暗隐忍,不去理會李将軍和太子故意挑起的戰火,他們句句威逼,字字挑釁,不就是想挑起他的怒火嗎?到時他失了方寸,兩方争吵必在衆人面前喪失顏面,自己還會落了個沖動好勝的惡名,若是奸佞之人面聖離間,必會失勢。他不就是想要他手中的兵符,一統全局嗎?他偏不讓他如意。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今天想早早更的,但是臨時出了些事情,這麽晚才發上來,親們勿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