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懷疑
天空有些灰白,連花園中亭檐的琉璃瓦也不似每日耀眼,已近六月份的季節,總有些變幻莫測。
陸千在司徒飏的門前喚了一聲,便輕輕推門而入,見他正提筆臨摹一幅字帖,字跡線條如行雲流水般自如,他一介武将,不比将軍文武雙全,他只能看出這字寫的好,但卻說不出好在哪裏。
司徒飏收筆,在蓮蓬荷葉筆洗中洗了洗,才放回到筆架上,擡頭見陸千神色凝重,才開口問:“有消息了?”
陸千長眉一皺,點了點頭,冷靜的說:“秦璇飛鴿傳書,說在半途遇上趙肖,他正要趕回京都禀報皇上。”
趙肖是八賢王的貼身奴才,若王爺受傷他一定會留在身旁服侍而讓旁人去傳話,看來太子這回得償所願了。
“估計今晚或者明早宮內就會來人傳話了。”
司徒飏緊閉雙唇,喉頭一動,輕“嗯”了一聲,心內卻有些沉重。
八賢王常喜游山玩水,鮮少回京都,千良也是卸甲歸田,鮮少露面,他們這樣做無不是怕卷入皇室的争鬥中,但多疑的太子還是沒有放過他。
皇上雖然早早便立下了太子,但朝臣都知曉,皇上待太子并不十分親近,雖将另一半兵符交予給他,但卻從未讓他領兵上陣,有人猜測這是寵愛,但更多的人卻認為這是不信任。試問皇上對一個從小在身旁長大的太子都冷若冰霜,又豈會關心一個鮮少回京都的八賢王?但不可置否的是,皇上喜歡八賢王的才情,稱他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司徒飏讓陸千先回了房間,自己卻在屋內來回踱步。仔細算來,司徒家幾代為武将長伴君側,今日卻只落的他祖孫二人,追随聖賢明君也罷,但太子這樣的人,将來若是登上皇位,豈能容得下他在身旁?所以他不得不時時派人注意着些太子的舉動。
司徒飏出了房門,慢慢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心情仿佛也受了天氣感染,有幾分煩悶。又往前走了幾步,卻看見李嬷嬷捧着一盆夏娟向遠處走去,他加快幾步追了上去,喊道:“李嬷嬷。”
李嬷嬷穿了一件棕褐色的窄袖對襟襦裙,袖口和領口都繡着卷雲花紋,緊抿的領口交叉處別了一個梅花嵌瑪瑙的領扣,倒顯得她端莊老成,她回頭見是司徒飏,便将花盆放在了地下,笑着喚了聲:“四爺。”
司徒飏也微微一笑,記憶中李嬷嬷總是這副親切的模樣,小時候他惹了奶奶生氣,她便常常幫他說情。李嬷嬷也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卻要比奶奶滄桑幾分,也許是多年操勞的緣故吧!打他記事起,她便一直服侍在奶奶身旁,他與奶奶的情誼是血緣間的祖孫情,但對李嬷嬷的情誼也不比奶奶少幾分,這是一位讓他尊敬的人。
“嬷嬷這是要去哪?”
“四爺看這盆花怎麽樣?”李嬷嬷微微沖地下揚了一下頭,又說:“老夫人讓奴婢給大夫人送去。”
“她?”司徒飏有些驚訝,這個女人還真有些伎倆,一進門就抓住了奶奶的心,他眨着漆黑的眼眸,有些不明所以的問:“嬷嬷,我知道奶奶不喜歡疏影,但既然她已嫁入府中,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我總不想她受了委屈,求嬷嬷在奶奶面前給她美言幾句。”
李嬷嬷為難的一窩唇角,看四下無人,便提醒道:“四爺,不是嬷嬷不幫你,這女人之間的事情你可能不了解,但若是官場上,皇上若只寵信一個官員,那後果會如何?”
後果?想罷後果不是受人排擠,惹人嫉妒就是恃寵而驕,遭惹禍端,就像是現下這種境遇,自己功勳顯赫且深受聖寵,若長期下去,就算沒成為太子的眼中釘,終會惹得他人眼紅,看來權責均衡,相互牽制的确重要。
李嬷嬷看着他抿唇沉思,轉了幾下亮閃閃的眼眸,豁然開朗的扶額一笑,便猜出他懂了這話的意思。司徒府四個孩子中,屬他最睿智,年紀輕輕便像個軍師般給披甲上陣的兄長出主意,頗有運籌帷幄的大将之風。
“四爺懂了便好。所以說并非老夫人不喜歡二夫人,既然四爺待二夫人好,老夫人便只能對大夫人好,總不能從此以後無人問津,讓她老死在那裏吧!”
司徒飏低頭,有些不情不願的說:“我知道怎麽做了。”
李嬷嬷滿意的笑了笑,又端起地上的花盆,說道:“四爺,那老奴便先幹活去了。”
司徒飏笑着點了點頭,也轉身走回了房間。
夜幕微垂,白日不見陽光,夜晚卻迎來了一絲月色,六月天果真如孩童的臉,陰晴不定。司徒飏頭枕雙臂望着窗外的月光,因八賢王的事情一直無法入眠,他長嘆了口氣,忽然翻身坐起,披了件衣服向小花園走去。
清冷的月色靜谧朦胧,只有樹葉的簌簌響聲與之為伴,只是那響聲中卻忽然多了幾聲鴿子的叫聲。這麽晚了?難道有人飛鴿傳書?他神色一緊,四下尋望,輕輕穿梭在林蔭小路中,忽而聽見前方有怪異的聲音,“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那樣的月色太美你太溫柔……”
這是唱歌嗎?他從未聽過這樣奇怪的調子,尋聲走去,聲音越來越近,縱然心中已經猜到幾分,但還是想探個究竟,繞過幾棵參天大樹,他見她正站在湖畔旁輕哼,幾片花瓣落在她潔白的長衫裙擺上,随着她一瘸一拐的步伐節奏忽而落在了湖面的月影上,極像廣寒宮中的仙娥踏月而出遺落的芬芳。
司徒飏輕手輕腳走了過去,環顧四周後并未看見可疑之處,但面前的這個人,卻讓他多了幾分疑心,他運足聲音喊道:“幹什麽呢?”
仙樂吓的差點叫“媽”了,回頭一看是司徒飏,頓時怒火攻心,昂頭瞪眼吼道:“大半夜,你喊什麽喊?”
“你也知道這是半夜?你在這狼哭鬼嚎的,別告訴我你又是在夢游。”司徒飏揚了揚眉,仔細打量她的神情,想從中窺探出一絲可疑之處,但她眼中除了怒氣毫無慌亂之态,他便靠在湖畔旁的護欄上等着她的回答。
他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是不是?最恨抓着人把柄不放的人,誰還沒點過錯啊?誰還沒點癖好啊?是不是?在這樣糾纏下去就不愉快了嘛!行,看在她欠了他情債的份上,就退一步吧!
司徒飏見她不還嘴,倒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這個女人,在新婚之夜被遺棄,若是換做了旁人,早就以淚洗面了,而她卻不吵不鬧,自己過的有滋有味,讓他竟然有了一種挫敗感,他征戰數年,自認可以猜透幾分人心,但是這個女子,卻着實令他費解了。
聽着她又哼了起來,他才皺着眉開口問:“剛剛有什麽人路過此處嗎?”
仙樂聳了聳肩,搖了搖頭。
司徒飏眯眼打量着她,她窈窕的背影極美,莫名的讓人安心舒爽,與之相較,疏影卻是孤獨凄憫的背影,讓人忍不住要從背後緊緊擁在懷中。
難道剛剛是自己聽錯了?他抱臂轉身走了幾步,卻聽見她喚道:“等等。”
怎麽?是想起了什麽了?他剛轉頭,便聽見她問:“你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嗎?”
呃……這話……是不是說的有些……像恨誰不死一樣?
醉月的柔光毫不吝啬的凸顯着他精致的五官,但她卻分明可以看見他愈發深沉的面色,眼眸也變得寒森森的吓人,在他沒有發飙之前,她趕緊改口解釋:“我是問你有沒有什麽心願,若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我定傾囊相助。”
“心願?你幫我完成?”司徒飏倍感蹊跷的重複着此話,而後一橫心,狠狠說:“我的心願是和一個人白首偕老。”
“哦。”仙樂拖長了聲音,吧唧着嘴點着頭,他的身影忽然在她心裏崇高了幾分,也許他與她有幾分相似,她做男人時候的心願是與小雅白首偕老,這種感覺她此刻可以理解。其實她也覺得自己挺礙事的,若不是轉輪王說什麽還債,她也不會嫁進府,她的離開既然可以成全他的心願,那也不失為一個好計策,只是她此刻非常想問轉輪王,幫他完成了這個心願可不可以讓她回現代?
司徒飏見她不說話,追問道:“怎麽?”
“我早晚都會成全你,只是時間的問題。”她還是要與轉輪王商議商議再給他準确的答案。仙樂無法與他解釋,只是打了個哈欠,揉了幾下眼睛,說:“我困了,先回去了。”
司徒飏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樣子,心中更是湧上了一層疑惑,這人半夜不睡覺拖着受傷的腳在花園唱歌順便問自己有沒有未了的心願?怎麽想怎麽奇怪,難道她要殺他?只是他不知道,她之所以這麽晚出來,是想對着月亮對席小雅說句“生日快樂”。
想念一個人的時候,就望一望月亮,這億萬年不變的月光一定會穿越時空,将心底的思念鋪灑在想念的地方,抹去愛人眼角的淚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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