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占蔔
仙樂撐傘走在街上,細密的雨絲斜斜飄來,打濕了她的衣服,澆濕了她的圓頭鞋。小腹處又傳來一陣抽痛,她不禁彎腰抽了口氣,停在了原地。
“主子,你看!”
男子口中的主子聞言緩緩擡頭,透過雨簾看着她狼狽的披着衣服躬身站在原地,她這是不舒服?只是不舒服又何必在這樣的天氣裏跑出來?難道是要去雕花樓?
“主子,司徒飏剛剛進去,今日怕是見不到她了。”奴才提醒了一句,又極恭敬的垂首而立。
男子眼珠一轉,仿佛已給出了答案,他的眼神橫渡在雕花樓和仙樂身上,像是看好戲一樣,續滿了茶水,靜坐遠望。
仙樂走過雕花樓的大門,淡淡瞥了一眼,直直走到相隔十米遠的沁寶軒,只見秋黎正站在門邊,焦急的仰頭望天,一見到她,忙高興喊着:“小姐。”霎時,臉又變了顏色,緊張說道:“小姐身子不爽,怎麽就這樣出來了?”
仙樂嚷嚷着:“你這丫頭出去不知道帶傘嗎?”
秋黎低頭一咧嘴,滿臉感動,小姐來接下人?就連沁寶軒的掌櫃都愣了一愣。
“走吧!”她習慣性的将手搭在秋黎肩膀上,左手撐傘往前走去,這也許是男人習慣性的保護欲吧!
秋黎受寵若驚的忙要接過傘,卻被仙樂制止了,她感動萬分,眼圈已經有些紅潤,哽咽道:“小姐……真好。”說罷,害怕她着涼,又把傘往那邊推了推。
茶香四溢,雨聲淅瀝。
男子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覺緊了緊,萬分意外的看着她滿不在乎走過了雕花樓的大門,卻只是為了去接一個女子,看那女子身份并不高貴,這着實讓他倍感意外,有趣有趣,不過僅憑她是司徒飏的女人,已經激起了他的興趣。
他看着她們緩緩走來,便慢慢起身,原本搭在椅子上的長袍下擺也柔滑垂下,他不動聲色,親自拿起傘朝外走去。剛剛說話的男子忙加快幾步跟了上去。
“小姐的衣服都濕了半邊兒了。”
“沒事……我習慣了。”她剛說完話,便發覺背後有一道人影,轉身的瞬間,發覺頭上也有一片黑影,原來是他?她意外一怔,看着他将傘舉到了自己頭上,而自己卻站在傘外,淋濕的發鬓更顯得烏黑發亮。
“太……”
男子轉過頭,眼神犀利的瞪着跟上來的下人,只聽他結結巴巴的說:“太大了……雨太大了,主子當心着涼。”
仙樂見是那日撞他的男人,索性一翻眼皮,望了望天,這雨也沒他說的那麽大吧?
男子沒有理睬身旁的下人,而是對仙樂說:“你拿着這把傘吧,女兒家身子單薄,不比男子。”
說誰是女兒家呢?你全家都是女兒家?傷自尊!這小子無事獻殷勤,難道是要泡她?她面上感激一笑,心裏卻在頻頻冷笑,這手段也太老套了,接下來他該打探自己姓誰名誰了吧!她故作推遲道:“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男子一笑,不接話反而故意詢問:“不知小姐芳名?”
怎麽樣?猜中了吧?可不可以有些新意?接下來該不會是靠還傘增進感情吧?這哥們是看過《新白娘子傳奇》嗎?
仙樂笑的別有深意,這爺們心裏那點小心思,她還是能猜透一些的,為了趕緊回府,還是別跟他這樣耗下去了,幹幹脆脆跟他“交代”了吧,于是爽快開口:“我叫林仙樂,已經許了人家。”
男子眼神有些錯愕,而後哈哈大笑,臉不紅神不慌,忽然将傘往她手裏一塞,餘光瞥見雕花樓門口的一抹清影,便抿唇一笑,像是自言自語般說:“與衆不同。”話畢,便別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頂着雨潇灑的走遠了。
“難道這位公子真看上小姐了?”秋黎疑惑的抿唇望着仙樂。
仙樂咧嘴,動了動唇,“不想追美女的爺們不是好爺們。”
呃……秋黎無語,看着她被雨水淋濕的妝顏,慘白無色,濕成一绺一绺的劉海亂亂的貼在額頭,穿着粉紅的襦裙,卻掀起了半個裙子系在腰間,露出了被泥水淋髒的襯褲,肩膀上披着長長的淺綠色外褂,還躬身捂着小腹,這副狼狽的模樣也稱之為“美”?這位公子……才是與衆不同。
“四爺,她是林府的林仙樂。奴才昔日随劉叔去買藥材時見過她一次。”小五指着仙樂,對司徒飏解釋着。
司徒飏背手不語,這個女人就是她未來的夫人?雖然只能見到她纖瘦的背影,但見那怪異的着裝,想必正臉也好看不到哪裏去?未進府時已經讓人生厭,他早晚會休了這個女人。
小五神秘兮兮的又俯首說:“四爺,她難道認識……?”
是啊!她怎麽與他在一起?這是不是引狼入室?他邊走邊問:“是誰說她傾國傾城,絕世無雙的?”
小五默默的低下了頭,嘟囔道:“現在就算仙女下凡,也入不了四爺的心了。”
司徒飏勾唇一笑,神氣的挺直了脊背。
雨聲漸小,天邊隐隐泛着白光,這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像是故意制造這樣一場偶遇。
秋黎換了身幹爽的衣服,端着一碗姜湯進了仙樂房間,看着她喝完,才吞吞吐吐說:“小姐……”
“有話直說。”
“奴婢不知道怎麽說。”
“那就別說了。”嘿,就不信她能憋得住,她裝作滿不在乎的坐在那裏喝着熱水。
呃……秋黎一愣,愈發好奇起眼前這個人,半晌,實在憋得難受,才乖乖站到仙樂面前,絞着絹帕,乖乖說:“那奴婢還是說吧!”
仙樂陰笑着,這招一向是百試百靈,對心裏憋不住話的人那才是無創傷的折磨。其實秋黎的相貌也不差,小小的玉面上五官精致,彎彎的笑眼更添了幾分乖巧,只是聽說她身世可憐才被賣入府中為奴為婢。
“奴婢想問小姐,想問……小姐是不是借屍還魂的人?”
我去,這貨說的話着實把她吓到了,她面色比剛剛慘白了幾分,舌頭發硬,怔了半晌,盯着秋黎看了一會兒,難道這丫頭是同道中人?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心虛的扯唇說:“你看鬼故事看多了吧?”
秋黎悄聲說:“小姐對奴婢這麽好,奴婢不會告訴別人的。”
這事抵死也不能承認啊!萬一是陷阱呢?可別讓人把她當成妖怪燒了啊!盡管秋黎說的斬釘截鐵,但誰能接受自己是個穿成女人的男魂?總不能找轉輪王當證人吧?還是別惹事了。
“我對你好不對嗎?那我以後往死裏虐待你。”
秋黎一嘟嘴,失望的低頭說:“奴婢照顧小姐這麽多年,小姐的性子是什麽樣子奴婢一清二楚,甭管小姐還是不是原來的小姐,現在你就是我最親的人。”
內牛滿面?中國好丫頭!
仙樂覺得再說別的東西就有點煞風景了,只微微笑着點了點頭。
幾日後,靈雲寺中,一位中年婦人拿着司徒飏與林仙樂的生辰八字去占蔔,誰知那和尚卻驚訝的點頭稱贊:“此乃一樁奇緣啊!”
“奇?奇在哪裏?”
“天機不可洩露啊!”和尚捋了捋胡須,深不可測的抿唇。
“我不管她奇不奇,你只管說合不合便是了。”老婦人不耐煩的甩了甩帕子。
“天賜良緣,怎能不合?”
“我要的便是你這句話。”
和尚面露難色,又從婦人手中接過另外一張字簽,看了看生辰八字,又說:“只是這位小姐的命相便有些不順,一生命途多舛,稍有不順……”
“行了行了,不過是個小妾,誰又在乎她怎麽樣?”說完,她便扔在桌子上一錠銀子,起身要走。
和尚叫了她一聲,急忙說:“這位男子的命中只有一位結發妻子。”
婦人別有深意的一笑,轉身慢慢邁出了寺廟大門。哪些話能說,哪些話當做耳旁風,精明的她們早已經爛熟于心,誰又會多嘴讨那些晦氣呢!
司徒府中。
老夫人眉開眼笑的聽着這位婦人說話:“那和尚說少将軍可是妻妾成群,百子千孫呢!老夫人就等着享福吧!”
“承您吉言,那老身也就等着兒孫繞膝,享享清福了。”她偏頭望了奴婢一樣,那奴婢大概有近四十歲的樣子,府中的下人都習慣稱她為“李嬷嬷”,只見她微微一笑,将一錠銀子放在了婦人的桌前。
“哎喲,這是……老夫人太見外了。”她堆着笑臉,拿起銀子愛不釋手的撫摸。
“甭客氣了,老夫人給您喝茶的。”李嬷嬷心中鄙夷,面上仍舊帶着笑容。
“那我這便去林家了。”婦人起身,順手放好了銀子,見老夫人點頭,才轉身走了出去。
李嬷嬷輕瞥了一眼她的背影,輕輕說:“做這行的,真是巧舌如簧。”
老夫人沉沉一哼,端茶抿了一口。妻妾成群?那可是當皇帝的命!司徒家可是世代忠良,只是皇上日益多疑,怕只怕羽翼漸豐後遭來殺身之禍,單憑現在,太子對他們已經是敵意大于友意了,再想想這個在流放半途逃走的疏影,早晚會成為滅了司徒家的借口。她撫了撫額頭,說:“疏影的身世,飏兒怎麽處理的?”
“四爺讓人偷走了當年流放人員的名冊。”李嬷嬷鄭重的答道。
老夫人思慮了片刻,說:“以備後患,還是派人燒了那間資料閣吧!只怕是在宮中不好下手吧!”
“有幾個老人兒還在宮中,奴婢找找他們。”
“小心些,別讓人認出你。”
李嬷嬷一點頭,神情凝重了幾分。
接下來的日子,果然如秋黎所說,司徒家送來了聘禮,金銀珠寶,绫羅綢緞,簡直要堆成一卡車那麽多,這要是能帶回去,可樣樣是古董,件件是珍品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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