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風波(1)
許嬷嬷看着烏拉那拉氏心裏嘆了口氣。她知道福晉這是被李氏逼急了,李氏有子有寵,被爺縱得越發沒了規矩,竟然膽大包天的想害了大阿哥,如此福晉又怎麽能容她。
她看着福晉堅定道:“您放心,無論您做什麽,奴婢都會幫着您的。”然後頓了頓她又問烏拉那拉氏:“您讓我一并啓動了藕香院裏的人,是想将索卓羅格格也牽扯進去?”
福晉點頭道:“不錯,我原本打算擡舉了索卓羅氏讓她牽制着李氏,我好能平衡了後院。可如今我還沒出手,她卻憑着自個兒的本事得了爺的寵,至今一個多月了,爺見天的往她的院子裏去,可見是上了心了。如此我再去招攬她,她怕是不願意屈居人下了。所以倒不如借着這個機會,一塊将她除了去,省的日後成了第二個李氏。”
許嬷嬷聽福晉這樣說心中不免有些憂慮:“福晉,這次雖是個好機會,但咱們一下子對上兩位格格,是不是有些冒險了?”
這兩位格格一位身邊不僅養着個阿哥,如今還肚子裏懷着一個,一位又是貝勒爺的新寵,照貝勒爺那見天的往藕香院送東西的架勢,不難想貝勒爺對她的重視,這樣的盛寵可是連李氏當年最得寵的時候也及不上的。所以這兩位可都不是尋常妾氏,可以任由她們算計。
烏拉那拉氏聽着許嬷嬷的話,搖頭道:“嬷嬷,索卓羅氏如今雖是得寵了些,但她剛入府不久,根基還淺,這時候對付她,才能一下子把她壓下去,讓她再也翻不了身。所以這件事我們必須要萬無一失,一擊即中。否則等給她緩過了神來,怕是更要費心思。”
許嬷嬷想了想,一時覺得福晉的想法也未嘗沒有道理。照索卓羅格格這得寵的架勢,說不得過些時日就有了身孕,再十月懷胎生下了爺的子嗣,到時怕是更難對付。與其等她日後做大,讓福晉勞心,不如一開始就讓她翻不了身。
許嬷嬷慎重道:“福晉放心,奴婢定會謹慎行事。”
……
藕香院。
南嘉正趴在胤禛的膝頭看書,一邊看一邊嘴裏還念念有詞。
胤禛坐在榻上半靠着引枕,手裏也拿着本閑書,一邊翻頁一邊看了眼膝上趴着的南嘉。
他素來喜靜,看書更是容不得旁人打擾。以往他去福晉處或李氏院裏,只要手裏拿了書,誰都不敢發出動靜,以免惹了他不喜。偏南嘉沒有這個自覺,每每他看書時,她也總要捧着本書小聲的背誦。也不好好坐着,總是沒骨頭似倚着他的胳膊,或如現在這樣趴在他的膝上。
先前時,他心裏還有些不虞,如今倒也習慣了。看書時聽着她那股子蘇蘇的背書聲,不知怎的就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胤禛如今也發現了,這索卓羅氏确實是個酷愛讀書的。無論是閑書還是經史她都能一門心思的沉進去,直至背下來為止。不過也确實如她自己說的一般,天資尋常。若是個男兒身,到得中年怕是也能考中個進士,可這樣的資質卻還遠不能入他的眼。
不過索卓羅氏是個女兒家,如今又給他做了格格,後宅中像她這般才情的女子是少有的。本朝允許旗人科舉的時間不長,因此滿人家的男兒會念書的都不多,更何況她這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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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看着南嘉低垂的眉眼,溫柔恬靜,不禁心思一動,這樣的女子孕育出的孩子應該是極聰慧的吧。
南嘉察覺到胤禛看她的視線,眸子裏不禁露出些許疑惑和懵懂來。
胤禛伸手将她手裏的書取來放在一邊,“看了半下午的書,歇一歇。”
南嘉彎着眉眼笑了笑,道:“妾去給爺倒杯茶來。”然後直起身來準備下榻。
胤禛一把摟住了她,道:“不必你去,讓高無庸去吧。”
南嘉一聽笑道:“那我要喝碧螺春,爺上回給我的碧螺春鮮香幽雅,飲後回甘,最秒的是茶裏帶着股子天然的鮮果香味。秋日午後喝上一口,真真讓人神清氣爽。”
胤禛聽她說的有趣,便吩咐高無庸沏上兩杯碧螺春來。
茶端上來,胤禛喝了一口,滋味果然極佳。這茶明明是他給南嘉的,如今卻好似南嘉這茶比他書房裏的更香醇些。
他看南嘉端起茶碗輕嗅了嗅,然後抿了一小口,斯斯文文,臉上盡是歡喜。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悅起來了。
摸了摸南嘉的頭,胤禛開口道:“如今到秋日裏了,碧螺春性涼,不宜多飲。爺讓高無庸給你送些普洱來。”
南嘉點點頭,道:“好呀!我聽爺的。”跟胤禛相處久了,南嘉有時會不自覺的說錯了自稱,胤禛念着她年紀還小,也并不介意。
胤禛見她這樣一副愛嬌的樣子,想了想還是道:“萬歲爺巡幸塞外就要回京了,打明兒起爺就要忙了,可能分不出時間來看你,你要好好的。想要什麽想吃什麽,就讓常勝去前院裏找蘇培盛,讓他都給你找來。”
南嘉笑嘻嘻的抱了胤禛的脖子道:“爺放心好了,我定不會委屈了自己的。”
胤禛見她這樣說,想起了她那不吃虧的性子,不禁有些擔心,又囑咐道:“爺不在,你若是不高興了,只管等着告訴爺便是,萬不可再與人起了沖突。”
“這府裏都知道爺喜歡我,誰會不長眼的來惹我。”南嘉撅了撅嘴,繼續道:“只除了海棠院裏的李格格,每次見了我都沒個好臉色,輕則橫眉冷目,重則言語譏諷,若不是顧及着她是爺看中的人,我哪裏能忍了她。”
南嘉說着愈覺生氣,不由轉身背着胤禛坐了。
胤禛聽着南嘉這明目漲膽的告狀,又看着她臉上的氣色,不由心中一嘆,這個樣子都是讓他給寵出來的。不過又想到索卓羅氏年紀還小,心思淺顯,又秉性純善,在家時估計也是個千嬌百寵的,如今到了這裏,難免壓抑了性子。如今受了欺負心裏委屈,才忍不住與他抱怨幾句。
他攬了南嘉的手臂,溫聲道:“好了,你與李氏争鋒,爺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怕你吃虧。李氏性子嬌縱,又年長你許多,心思也比你深些,你在言辭上激怒了她,她難免趁爺不在時難為你。”這後院裏從來都不是以言語論勝負的。索卓羅氏家境簡單自然不知曉,他卻見過不知多少,後宅婦人最厲害的莫過于不動聲色的陷害謀算。
南嘉見胤禛确實一心為她着想,這才和緩了心思,不過想起李氏的嚣張,到底還是有些氣不過,她轉身撲進胤禛的懷裏,可憐兮兮的道:“李格格每次為難我,我從來都是主動退避的,可不曾想她卻變本加厲,越發強橫。她這樣厲害,我這心裏怕的緊,爺可要好好保護我,為我做主呀。”
胤禛低頭瞧着他懷裏的人,心中有些無語,他雖覺得李氏越發沒了規矩,但也從不覺得他懷裏的這個就是個省心的。
高無庸都與他禀告了,李氏兩次為難索卓羅氏,卻從來都是沒占到便宜的。李氏自來牙尖嘴利,每每都能将福晉說個啞口無言,但碰上索卓羅氏,卻次次都被氣的跳腳。
胤禛拍了拍懷裏的南嘉,無奈道:“你呀……只要你不主動招惹李氏,爺自然護着你。”
南嘉擡頭盯着胤禛,不高興地道:“說來說去爺還是護着李格格。”
胤禛見她又生氣了,不由感嘆這女子心思善變,但還耐着性子哄道:“不許瞎想,李氏懷有身孕,你不宜再與她起沖突。”
“李格格有孕了?前日我們給福晉請安時,怎麽沒聽她說起過?”南嘉疑惑。
胤秅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
南嘉會意,也識趣的跳過這個話題。這會子她也不想再看書,正琢磨着要不要去花園裏走走時,香橼抱了一疊熏香過的衣裳往內室裏去。南嘉忙招手讓香橼将衣服抱到她跟前來。
香橼看了眼貝勒爺,見貝勒爺沒有反對,于是抱着衣裳走了過去。
南嘉撿起一身衣裳,這是件銀紅的繡銀紋立領妝花緞旗裝,她看了看,又翻撿出一件同色的銀紋鑲邊立領馬甲來。
胤禛瞧着這幾件衣裳,繡工确實精致,心裏不由滿意,不過,“你既喜歡這些,怎麽爺之前給你的夏緞卻沒有裁了衣裳穿?”
“爺給我香雲紗顏色鮮亮,我是準備着裁了衣裳來着。”南嘉道。“一早就将那些料子送到了針線房裏去了,不過至今還并未做好呢。如今已經入秋了,那些夏裳也是穿不成了。”
然後又抖了抖手裏的衣裳,道:“幸好這幾件秋裝我吩咐了花月,讓她給我做,如今倒也有的穿。”
胤禛聽着南嘉的話,知道這是南嘉在與他告狀,不過他心裏對福晉的做法也确實有些不滿意。福晉管理後宅,本應公正大度,如今卻出了這種克扣後宅女眷衣物的事情。
胤禛心裏不高興,因此只再略略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南嘉見胤禛走了,也不在意。只擺手讓香橼收了衣裳,她自己則進了書房。
李氏有孕,雖還未上報福晉,但以胤禛的反應來看,這明顯就是後院裏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南嘉想起前日她去正院請安,用神識聽到許嬷嬷與福晉在說海棠院裏的事,最後還提到了個名字冬雨。若她沒記錯的話,她院裏的二等丫環花語原先就叫這個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