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誓盟
未過幾日,楚王妃病情加重,命不久矣。楚王親自領了随侍、精兵去衛國請藥王。而風揚當胸中了謝弘一箭,命懸一線,藥王寸步不可離。
衛太子衛彧欲先救醒風揚再做計較,暫時不欲兩國再起沖突。他知道楚王秉性,便給楚王送去了十幾名美人。
美人在懷,楚王很快便消去了請藥王到楚治病的念想。整日住在衛國驿館,奢靡荒淫。
衛王身邊的臣子趁機進言可将楚王刺死,楚國無君,國可破。衛若能占領楚國國土,國勢更強。衛王沉思,能破楚,對衛國自然有益無害。諸侯十二國中,衛國的地位将再不可撼動,并可與天都兩立。
正在臣子們熱議不休之時,衛彧自風揚處來到王殿,對衛王道:“楚國能有當下之勢,全憑姜家。楚王不過是個荒淫無道、昏庸無能之輩,本不是大器。也正因為如此,姜家早有不臣之心。若此時将楚王處死,楚國王孫尚幼,姜家便可順理成章做主楚國,又有借口引兵犯衛。衛要制楚,自然是控制無能的楚王為上策,與有才有勢的姜家相抗為下策。更何況,楚、衛相争,天都倒是樂見其成。而衛國在短期內也是無益。”
衛王贊成地點頭,又問衛彧:“如此,依彧兒之見,又當如何處置楚王?”
衛彧對其父王行了一禮,不急不緩地道:“讓楚王樂不思歸,又給楚王相對自由,讓他可以遙令楚國政事。如此,我們便可決勝于千裏之外。”
衛王對衛彧頗為贊賞,當下欣喜着補充一句:“若能使楚國與鄰國、天都相抗,那便更好了。”
衛彧正有此意。又思及風揚當胸那一箭,心中更是發狠,恨不能親手将謝弘碎屍萬段。
待退出王殿,衛彧又去看了風揚一眼,風揚仍是沒有絲毫知覺。衛彧拂袖轉身,匆匆朝楚王住的驿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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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弘接到楚王身處衛國,衛、楚兩國的沖突漸息後,便知衛國的打算。謝弘手握成拳。天下局勢錯綜複雜,諸侯國間相互抗衡、相互制約,牽一發而動全身。他閉眼,嘆道:難啊……
又想起那日珺兒在他懷中,鼓足最後一絲力氣,說要應姜宸真心,他胸口一窒,抱着她,阻了姜宸跟着的腳步,快步入了禪房。而她卻又昏睡了幾日。
謝弘看着昏睡的人,手掌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皇後的病尚未痊愈,知偃珺遲昏迷,也撐着身子去看望,卻每每見謝弘寸步不離地守着,她不由得冷冷地道:“弘兒莫非不知你父皇将她遣來寧安寺的緣由?有我在此,她自不會有事。你還是早些回宮吧!”
謝弘對皇後一禮:“母後亦在病中,孩兒理應照料母後。”
皇後哼笑:“如此,你日日夜夜守在這裏作甚?”
謝弘也不在意她的譏諷,又握着偃珺遲的手,想着暗中派在她身邊的侍衛汲墨不知去向,便有些擔憂,他輕聲回道:“母後回去歇息吧。我守在這裏就好。”
皇後尚在病中,不可久站,見他一意孤行,自己又勸誡不住,只得冷眼一掃,拂袖離去。
如此,謝弘都是坐在偃珺遲房中,看各方密報,向各處發布指令。密令隐在楚、衛兩國的親信暗中以楚、衛之名給兩國周遭的鄰國難堪,又以各小國之名聲讨楚、衛的不仁、不德。說得久了,不怕別人不依附。除此之外,他還派人去衛國刺殺楚王,又與姜宸密謀将衛國風懿侯之子風揚劫持到楚,以作日後的人質。
姜宸呵呵一笑:“風揚對衛彧果真如此重要?”
謝弘憶起在衛國攻打穆國時,他射中風揚後,衛彧眸光之中的嗜血之光,幾不可聞地輕笑了聲。
姜宸啧啧嘆息:“聽說衛彧也是個俊美的男子。不過,風揚更不會遜色,又名聲在外,也是難怪……”
謝弘不欲與姜宸閑話,站起身來,下逐客令:“姜先生且去辦正事吧。越快越好。”
姜宸眉梢一挑,卻要去看偃珺遲。
謝弘在房裏樹了屏風,偃珺遲便睡在裏間,他睡在屏風之外。
謝弘伸手阻攔:“珺兒尚在閣中,你們還是少見為妙!”
姜宸也不強求,只笑得深沉:“二殿下既是應了,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姜某自當信任。更何況,阿遲也親口答應了。我真是一急便忘了禮數。”
待姜宸離去,謝弘又下了幾道命令便倚在榻上閉目養神。
寒風透過窗戶的縫隙,吹得案上的書籍嘩嘩作響。
謝弘揉着額頭,姜宸的話在他耳畔揮之不去。須臾,他又起身,擺了棋局,獨自下着。
一條人影迅疾如電,閃入房內。謝弘連頭也未擡,便出聲斥道:“汲墨,你可知罪?”
汲墨一身勁裝,身材魁梧,面貌俊朗,與謝弘年歲相當,立即叩拜領罪:“擅離公主左右,小人知罪!”
謝弘在棋盤上落下一子,觑了汲墨一眼,淡淡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汲墨忠心耿耿,卻不顧他的命令,擅離職守,定是出了什麽大事。
汲墨埋頭,恭敬回禀:“姜懷遠來了天都。前幾日到寺中來,欲加害于公主,幸得小人發現,及時阻止。卻追了許久,也沒追上。”
謝弘蹙眉,姜懷遠竟秘密來了天都。他擡手示意汲墨起身:“此番便饒你一次,多派些人手,務必要将姜懷遠拿下。從今往後,我守在這裏。”
汲墨應聲退下。
恰在此時,屏風一動。謝弘回身擡頭,見偃珺遲正怔怔地望着自己。
謝弘立時起身到了偃珺遲跟前,伸手撫上她的額際,話語之中盡是欣喜:“醒了?”
沒有得到回應,謝弘疑惑地望着她。她的眼中卻是恍愰無依,不甘不願。
謝弘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她的眼睛,似承諾一般說道:“珺兒,給我時間。”
偃珺遲亦是疑惑地看着他。
謝弘的話語中透着無奈:“許多事說來簡單,做起來卻難。我原想不再等一年,如今卻不得不等。要瓦解楚國之勢也不能在一朝一夕。珺兒,你可信我?”
偃珺遲微微一笑,終于輕輕出聲:“因此,還是要聯姻麽?一直得等到楚國失勢那天?”
她對一切皆是了然,那微笑中盡是無奈苦澀。謝弘一時不知所措,忽地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只定定地說着:“珺兒信我!”
見她雙眼迷離,他将她拉入懷中,長長地嘆息自他嘴中傳出。
偃珺遲何嘗不知他的苦衷,更何況她還有“珺玉公主”這個名號,與他終究是兄妹的名分。更何況,還有那些謠言……他又能做些什麽來護她?而她不是早就下定決心要助他麽?她現在如此別扭當真可笑。
偃珺遲悶在他懷中,嘆道:“信你又如何?”
謝弘胸中又是一窒,摟着她的手又緊了幾分:“只要你別再說些傻話,別做些傻事。我總會解決的。”
偃珺遲不再說話,她哪會做傻事,說傻話?她說要應姜宸真心也不過是為了他能傾力相助。一個人的心如何能剖出兩半來?
良久,偃珺遲推開他的懷抱,笑着說了句:“二哥寬心吧。”
謝弘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
偃珺遲初醒,謝弘牽着她的手,到了寧安寺的後山。滿目皚皚。看飛雪若絮,她笑着昂首,飛花落了她滿臉。謝弘擡手為她拭去雪花,又攏了攏她的衣襟。
走了片刻,謝弘怕她着涼,又牽着她回了寺裏。偃珺遲卻意猶未盡,回到寺中沒有什麽做的,她便拉了謝弘去寺廟正廳求了簽。
謝弘依在門邊,笑她:“何時信了這個?”
偃珺遲不理他,閉目誠心搖了支簽,遞給謝弘,笑問:“二哥能解麽?”
謝弘蹙眉:“我又不是和尚!”
誰說只和尚才能解簽的?偃珺遲撇撇嘴,又将簽奪了過來,細細看一眼簽文,當真不知何意。只略略覺得有些悵意。再看簽文背面,卻有注解:本天地精靈,更有幾世因,一朝君分離,回首百年身。心中卻又笑,自己還沒來得及想求的什麽呢,何必在意?
待出了佛殿,又覺自己的行徑可笑。
而謝弘将整個計劃及目前的布局、安排都一一說給了偃珺遲聽。偃珺遲不停地點頭,在他說完後,才笑着打趣:“二哥原來如此奸滑,真是難與之人。”
謝弘橫了她一眼:“你二哥我運籌帷幄,文治武功,豈是你口中的奸滑小人!”
偃珺遲撇了撇嘴:“沒見有君子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二人如從前那般嬉笑着,不願提及更多。
謝弘處理事情總是處理到深夜,偃珺遲便看看書,寫寫字,發發愣,在一旁等着他。
自她再次昏迷,謝弘知她需好好養着身子,一直勸她歇着,她卻不依,總說睡不着,躺着也是受罪。
最後兩人分裏、外躺下時,亦能清楚地聽到彼此氣息。并覺那氣息便在耳邊。
偃珺遲翻來覆去的,是真的睡不着了。
謝弘聽到她不安的翻動聲,終于走進裏間,坐在她榻上,手拍着她的背,打着哈欠道:“睡吧!”
偃珺遲又是蹙眉又是想笑,見他已然累了,她便閉上眼睛,努力入睡。
即使是旁無別人之時,許多話也不敢說出口。
他們似是兄妹,又不似兄妹……
作者有話要說: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