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誓言
楚王沉迷于酒色,在衛國過得逍遙,還能在千裏之外掌握楚國的動向,心頭樂不可支。楚國與衛國的關系也越來越好。然而,在一次衛宮宴席上,楚王卻對衛王的一個妃子起了色心。夜半入宮,輕薄了那名妃子。那妃子不甘被辱,懸梁自盡了。而楚王之舉正好被衛宮侍衛撞見。楚王雖是荒淫無能,卻也知道是犯了禁,萬般無奈下主動與衛王談和,将楚國南部一座三萬人口的城池贈于衛王,權當賠禮。衛王因此不再追究楚王之事。
此事自然是不被外人所知的,只道楚、衛關系密切友好,甚至有人言說兩國如同一家。謝弘看了密報,嘴裏泛出一絲冷笑。那兩國哪一個不是野心勃勃?他略作一番思索,又派了幾人到衛國刺殺楚王。而衛國早有防犯,謝弘派出的幾人,都未能下得了手。
再說風揚府上的守衛更嚴,姜宸的人也無法下手。一時之間,楚國倒也亂了,衛國卻坐收了不少好處。而姜家欲言楚王被制于衛國,要出兵相救,楚王卻分明下了旨意,說楚國與衛國一直交好,令國內不可無禮擅動。
謝弘也知衛國還想借此機會将姜家除去。這一點上,他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無論風雲如何變幻,除夕如期将至。再過一日便是全天朝都喜樂的除夕。寧安寺的僧人也去山下置辦些年貨。皇後身邊的宮女亦去山下買了些東西,欲增添些許喜慶。一貫謹慎的皇後出人意料的沒有攔着她們。
寺中都是些清茶淡飯,兩名宮女多是買些好吃的。不敢将大魚大肉送至皇後那裏,二人只得将其送往偃珺遲房中。
謝弘看了兩名宮女一眼,板着臉道:“在佛門中開葷,你們倒是會打主意!公主便是被你們給帶得無法無天的!”
兩名宮女立即跪下認錯,偃珺遲則掩嘴偷笑。看她們埋頭不敢多言,正了正色,道:“記住二殿下的話了?以後莫要再犯,這次念在你們也是一番好意,倒罷了,退下吧。”
兩名宮女立時躬身退下。
謝弘一副主子威嚴,偃珺遲終于笑出聲來:“二哥一本正經的樣子真是吓人!”
謝弘觑了她一眼,輕斥:“連母後身邊的人都被你鼓動了,真是無法無天了!母後若知,又不知會說些什麽!”
偃珺遲眨了眨眼,淺笑嫣嫣,全然不将他的話放在心上。
謝弘望着她的清淺笑顏,似是出神,又似在思索。
偃珺遲卻是想到了謝玄曾頒布的她與皇後除夕之日才得回宮的旨意,甚是惆悵地道:“其實,這寺裏也沒有什麽不好的。”或許旁人認為謝玄下旨讓她陪同皇後靜修一月是小懲,于她而言卻是遠離紛争、謠言的恩賜。便如此刻,即使謝弘在她身邊寸步不離,也無人說些什麽。
謝弘聞言,轉而蹙眉,她是如此厭倦皇宮……
謝弘忽然牽起她的手,二話不說,匆匆朝寺外走去。偃珺遲未及掙紮,在身側看着他忽然冷峻的側顏,心中念及他若真生氣了,便是這般肅嚴、清冷麽?而他好好的,又是在氣什麽?他可不似她這般小女子心性的……
他們走了許久,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四方雪國,浩瀚無邊,分不清方向,看不到盡頭。謝弘腳步一頓,側頭見她什麽都不問便跟着他,終是恢複了以往的神色,笑着斥責:“寺裏有什麽好的?禿驢一群!你若是要做尼姑,沒了頭發定是極醜,連我也看不下去!”
偃珺遲蹙眉,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她瞪他一眼,想起他原就不喜歡她念佛、抄經,終是低低地笑了。
謝弘略略思忖,也跟着笑了。
少時,他舉目而望,天朝的江山遠比這無邊無際的雪原大得多。那些山水如畫,窮多少英雄豪傑一生也未能畫得全。
他慨嘆:“我一直羨慕四弟能披戎殺敵,在金戈鐵馬中耀天朝皇威。頂天立地,不妄這男兒身!”
偃珺遲抿嘴,他一身豪氣,也為天朝費盡心力,他亦是一日揮軍千裏,斬敵無數,卻還是羨慕四哥麽?那個清冷、淡漠、鐵血無情的四哥?
謝弘忽然回頭,她看到了他眸光之中的懇切,聽到了他的肺腑之言:“珺兒,這一路,你陪着我,可好?”
偃珺遲看着他切切的眸光,輕輕點頭。她忘卻了那個簽文注解——“本天地精靈,更有幾世因,一朝君分離,回首百年身。”
謝弘一把将她拉入懷中,這個一直在他身邊的人,他本将她當作妹妹,卻不知從何時起,再不是了。他閉眼,想起往昔,或許是在她十四歲生辰那日,父皇欲為她指婚,而他認為這個一直在他身邊的人或許再不會出現在他身邊了,抑或是她聽信了母後之言,默默坐在承光殿的頂端,将自己凍成雪人,他抱着她冰冷的身軀,卻如何也溫暖不了她,更或者是他之後有意的疏離,卻在她被人誣陷時,身着戎裝的自己心中竟有感應,三日內整軍自穆國回到天都……
他笑了笑,應該更早吧。從他教她讀書習字,他不忍她一個人在皇宮孤苦無依開始的吧……
偃珺遲亦想起了過往種種,腦海裏一直浮現的風雪中的那雙眼睛與眼前之人貼切重合,竟是一般模樣。
謝弘在她發絲上親吻。
偃珺遲擡頭,他的吻便印在了她的唇上。
她以為他會蜻蜓點水,淺嘗則止。哪知他的唇舌卻是深深探入她唇齒之間,溫柔糾纏,極盡纏綿,撥弄起陣陣漣漪。柔情化作潺潺泉水,滴落在彼此心間,來來回回,無休無止。雪國靜谧,偶有風聲掠過。天地飛花,落在兩人身上,滲進彼此心間,暖意無限。萬物靜谧,唯有兩心澎湃跳躍。
若非快要窒息,她可以忘記時辰,亦可以為兩人便如此直到地老天荒。又幸得他心細體諒,微微離開她的芳唇,令她稍稍吸進新鮮之氣。
然而,卻在她急促喘息之時聽得他情深低語:“珺兒,閉眼。”
偃珺遲萬般羞澀,只瞪大了眼睛望向他深邃的雙眸。他的雙眸燦若辰星,卻比他們要蠱惑得多。
謝弘微微一笑,在她尚未來得及反應之時,又吻向她的唇。待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照他的話閉了雙眼。
又是一番纏綿不斷,似要至海枯石爛之勢。天地萬物盡化虛無,唯有唇齒之間愛戀才最真切。
若非她一時不慎咬痛了他的唇,他們果真不知天地。
偃珺遲低垂了頭,不敢看他,心下又羞又喜。嘴上卻是嗔道:“二哥從哪裏學的?”
此言一出更是尴尬,謝弘哈哈大笑,卻不忘打趣:“看着你就會了。”
偃珺遲滿臉窘迫,謝弘又是大笑。他牽着她的手,兩人再行片刻,謝弘忽然出聲:“衛王劫持楚王以令楚國。只是楚國實已被姜家所控,衛王劫持的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
偃珺遲點頭,又聽他繼續往下說:“要控制楚國,自然得控制姜家。”
偃珺遲想起了與姜宸的婚約,甚是不自在。謝弘知她心思,輕輕笑了:“姜宸也等不到那一天的。汲墨已經抓住了他的父親。”
“姜懷遠?”偃珺遲問。
謝弘點頭,那姜懷遠想過置珺兒于死地,他,不會好過。
只是,要借姜懷遠之口發號施令,尚需時日。
因除夕之故,謝弘回了宮,謝玄卻來了旨意,稱皇後患病,宜在寺中休養,待病愈回宮,令珺玉公主在皇後榻前盡孝陪伴。
王皇後聽了旨意,猛然咳嗽不停,顫着身子謝恩。她将所有人都遣了下去,獨自一人卧在榻上。
兩名宮女在外小聲嘀咕:“怕是那麗妃又在皇上跟前說了些什麽。”“真是,懷了龍嗣便如此了不得了麽?”“皇後娘娘若是同往年一樣,管那麗妃懷了什麽了不起的寶貝,照樣不能說話。”“如此,為什麽皇後娘娘不如以前那般狠絕了呢?”“誰知道啊?或許真是看透了,要參經念佛了吧。”
偃珺遲觑了兩人一眼,兩人立時住嘴。她正欲離去,卻聽皇後咳得更厲害了。她駐足在外,等着她一時不能忍受,喚她進去。又吩咐那兩名宮女去準備些吃食。待皇後靜下了心來再用膳。
只是,王皇後一直沒叫她進門,她便獨自一人靠在門邊,看天色漸暗,聽房中之人不斷聲嘶力竭地咳嗽。“本天地精靈,更有幾世因,一朝君分離,回首百年身”的簽文注解又突兀地出現在腦海,揮之不去。
呼嘯而過的寒風伴着王皇後的咳嗽,讓人煩悶不堪。偃珺遲終于打算再不顧,欲擡腳離開,卻在剛走了兩步,聽得皇後喘着氣喚她的名字。
她轉身,快步進了王皇後的房間。皇後正半撐着身子坐在床上,長發垂至塌上,未及梳理。一眼望去,那憔悴之人哪有皇後的威儀?不過是一名病中的女子,沒了高傲之氣,直添病中柔美。
偃珺遲倒了杯水,坐到她床邊,喂她喝下,爾後為她順着胸口,整理發絲。她本不願多說什麽,卻不知為何,靜默半晌後脫口而出:“這也不是什麽大病。皇後娘娘若能靜下心休養,很快就能好了。病好了自然就能回宮了。”
皇後一直愣神,聽得最後一句,又靜默半晌,正了正身子,從容道:“傳膳吧。”
偃珺遲陪着皇後靜靜地吃完。服侍着她用藥後,吩咐她好好歇着,便要離去。
皇後卻突發一句:“珺遲記住佛門不可沾染那些污穢之氣!”
偃珺遲蹙眉,走到皇後跟前,為她将掉下的一縷頭發绾上發髻。她也不惱,緩緩說道:“珺遲從來不明白皇後的想法。病了還不好好照看自己,在乎他人做什麽?我心純淨,又何必在乎世俗規矩?皇後一直念佛,又參透了些什麽?”
王皇後又開始咳嗽,兩眼直直地盯着偃珺遲:“不知好歹的丫頭!當初,不知有多少個夜晚,皇上前去見你母親。偃大将軍常年在外征戰,其間不過回來一、兩次,這便有了你偃珺遲?你能說出不在乎世俗規矩,當真要做讓全天下都唾棄的人?太子中毒一事,皇上不予追究,不過是念着你母親與他的關系!弘兒是你最親的人,你更不可讓他成為天下世人的笑柄。更何況,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的。誰能予誰一生一世?真是可笑!你不過年少無知,才能說出那些不痛不癢的話來。皇家哪一個的事不是天下事?你是想毀了你自己,還是想毀了他?”
太子中毒一事,本就與她無關,她出面只不過怕事情殃及二哥,一夜之間令衛國十萬大軍撤退的統帥,天朝最有望繼承天子位的人。然而,無論如何辯解,只怕難有人信。偃珺遲也不願多說。
只是,胸口鈍痛突如其來,偃珺遲緊緊捂着胸口,搖着頭道:“皇後休要胡言!”
皇後冷哼一聲:“你們做過什麽心裏清楚!”
偃珺遲咬唇不語。
皇後又正色道:“好好收拾收拾,明日同我回宮!宮中容不得你有那些念想。你好好想想吧!”
偃珺遲搖頭,為什麽要回宮?回宮不能有那些念想,她為什麽要回宮?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這次更得很多啊……自我感覺……
那個簽文注解在前一章節沒提,我回頭加上。不過,看到本章的朋友就當前面提過吧,不用回頭看。因為當時是想着要寫一下簽文內容的,卻一時沒想到內容,所以現在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