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文禛的罷朝很是引起了一番波瀾,朝中議論紛紛。雖然能上朝當差的都是為人父母,也能理解皇上的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可是還有天下黎民等着皇帝的決斷呢!。
要知道這場席卷京城的天花明顯不一般,本朝對天花疫情一向管理得十分嚴格,知情不報都是連坐的重罪。可是這一次不但一夜之間染上的人數衆多,甚至連皇宮中也有宮人被傳染,而且還讓太子也中了招,這便不得不讓人覺得蹊跷了,要知道這個時候朝廷正在東北和奉天族打着仗呢,難保不是對方與反賊們串通弄出來的事兒!
說起東北那場仗朝中百官無不憤恨,原本只是科勒一個部落想要趁着中原大旱來渾水摸魚,可是随着得到的甜頭越來越多,很快其他三個部落也都紛紛聞風而動,這四個部落聚集在一起組成了一支超過三萬人的騎兵部隊,在邊境燒殺劫掠,朝廷雖然出動了大軍,但是到底步兵對騎兵總是缺了機動性,好多次都撲空,一場仗陸陸續續打了大半年卻還沒殲滅對方的主力。
直到十日前有八百裏加急軍報傳來,說是已經圍困到了其中三個部落的主力,接着沒出幾天京裏就出事,要說這其中沒有關聯,誰信啊!?
幸好文禛雖然罷了朝卻并不是完全不管事,他一邊衣不解帶的照顧兒子,一邊讓內閣将折子寫好條陳交給他禦批。
太子平日裏身體十分的健康,從小到大連個小感冒都很少得,卻也因為這樣他得了天花之後反應格外的激烈,喝下的藥也總是吐出來,弄得文禛最後沒辦法只能親自用灌的。
與他相比寧雲晉則幸運得多,他雖然打小就身體不好,可是卻誤打誤撞學了那奇妙的無名功法,比起其他天花病人,他只是出了幾顆疹子而已,第三天燒就快退了。
照顧着他的寧敬賢聽大夫說他就要好轉正欣喜着,結果一到晚上病情卻又反複了,将他愁得不得了。
只有寧雲晉心底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他可以确定自己本身症狀并不嚴重,那些反複高熱是另有原因。或許是雙胞胎之間的感應确實存在,當太子病得兇險的時候,他便開始發燒感到難受。
有這麽個雙胞胎弟弟寧雲晉真心覺得糟心,對方享福的時候自己讨不到好,他倒黴的時候卻還要牽連自己。
他記得上輩子也是這個時候,自己在育嬰院裏無端的高燒了好幾天,那時候除了一個看門的老頭偶爾來看看,連照顧自己的人都沒有,更別提是請大夫了,最後還是突然有一天自己熬過去就好了。
眼見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宮裏漸漸傳出消息說太子不好了,就連最善醫術的侍其家奉供都說治不好,就在大家以為要準備太子後事的時候,誰知道突然太子就好了,宮裏頓時一片歡聲。
自然寧府中倒黴被牽連的寧雲晉也在卧床十一天後恢複了,後來他才從父親那裏知道皇上似乎用了特殊的能力救了太子。
這次的天花事件之後查出來确實是科勒部落與反賊合夥做的,朝廷抓了一批人,砍了一堆腦袋,然後便不了了之了。
京裏一天天恢複了平靜,前線傳來的也都是好消息,眼見着已經步入五月天氣越來越熱,寧雲晉在一次給寧敬賢請安時,聽到父親說皇上準備南巡,他也要伴駕時頓時有些心動了!
寧雲晉這心動可不是為了能去南方,那地方他前半生待了那麽久才不會惦記呢,他想到的似乎自己有一次絕佳的整文禛的機會,如果操作得好的話甚至能讓這位皇帝陛下吃吃自己當年的苦——說不定還可以順便撈個救駕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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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很清楚如果這次南巡沒有被自己蝴蝶的話,文禛會在杭州府遇到洪水決堤,撤退時又趕上了反賊刺殺,以文禛的能力他原本不會在乎那區區的刺殺,偏偏不到一年中連續用兩次能力他自然也要付出一些代價,似乎那次他不但受了傷,而且還出了一些其他問題,禦駕當時便緊急回京了,之後有一段時間文禛根本沒有料理朝政,要不是露過幾次面,差點被人懷疑他被軟禁了,幸好隔了十多天便又恢複正常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經過這近一年時間的學習,寧雲晉對文禛的恨卻是已經淡了,原本上輩子他鬧就是為了心中不平和太子對自己的鄙夷,但是現在自己有了疼愛自己的家人,又學到了神奇的功法,注定擁有美好的未來,再還不知足就該天打雷劈了。
見過去年文禛祭天的事情後,他對那皇位更是心有戚戚,身在那最尊貴的位置其實一樣有不順心的事情,甚至比常人還要不自在!
“你的心神似乎有些不寧。”老人一邊修着花草的葉子,一邊不經意地問。
寧雲晉剛剛背完之前的功課,畢恭畢敬的等着師傅給自己丢下一本書。他每次來這二進小院,幾乎都看到這位大宗師在擺弄着院子裏的花花草草,不是澆水、修剪,就是自己抓蟲子,把那些花草伺候得嬌豔欲滴,遠比尋常人家開得旺盛,若不是怕被揍寧雲晉還真想請他去料理自己的那片花田。
老人很少跟他說功課之外的事情,冷不丁被這樣一問,寧雲晉差點沒回過神來,他連忙道,“沒有呀,老師。”
“你的心亂了。”老人看都沒看他一眼繼續道。
寧雲晉心中一咯噔,知道自己的情緒雖然騙得了其他人,但是卻肯定騙不過這位大宗師。他只得老實地道,“聽父親說他将和皇上去南方,要去兩三個月那麽長的時間呢……”
“可別告訴我你是舍不得離開爹。”老人随意道,突然擡頭望向了寧雲晉。
歐侯修己的雙眼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池子,寧雲晉被那雙洞察人心的眸子望着張口欲答的謊言根本說不出口。
老人卻突然了然地問,“你想去。”
雖然是疑問句,老人說得卻十分肯定。寧雲晉吐舌道,“自然想去,可是我可不夠資格……”
“那便去吧!我會跟皇帝說的。”老人揮了揮手,也沒有布置功課,便将寧雲晉趕了出去,讓他回京後再來找自己。
寧雲晉一頭霧水地被這位神秘兮兮的老師趕走,卻沒聽到老人對着眼前的花草呢喃道,“孽緣,情緣。情緣,孽緣。真是怪哉,怪哉。端看這小子南下時的一念之差了。”
有了這位老師的一句話,南巡的隊伍裏便多了寧雲晉這麽一個小豆丁。寧敬賢望着他有些頭大,文禛卻挺高興的,還順便将原本不想帶上的太子一起打包帶走,美名其曰一起作伴見見世面。
文禛這次南巡一來是為了巡視河工,二來是為了去江南安撫人心,三來是朝廷打了勝仗自己又勞心勞力了那麽久實在想松快松快,出巡雖然也不自在,到底也比在宮裏好一點。
他們的行程是沿着京杭大運河南下,巡幸的地方有南京、揚州、杭州等城市,雖然四月間就開始準備,但是真正等到出巡已經是七月了。這還是一拖再拖定下來的日子,要不然按照接待人員們的想法能拖到九月是最好的。
文禛自然明白其中的貓膩,他原本就是為了察看河工修繕情況,等到九月洪峰推卻的時候大事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沿途為迎駕進行的銀子也都花了,那這次南下自己反倒成了勞民傷財。
七月間正是雨季,與去年這個時候滴水不落不同,今年時不時的來一場暴雨,才七月間運河的水位便已經很高了,最高的地方距離堤岸居然只差半米,若是再來場大雨便有些吃緊。
站在禦舟上文禛望着兩岸楊柳依依的風景,頗有些意氣風發,這便是自己守護着的大好江山。
在他身後一左一右站立的是太子和寧雲晉,兩小雖然從南巡開始就伴駕在文禛身邊,可惜沒有絲毫雙生子的心心相惜,都将對方當做隐形人,只有在面對文禛的時候,才裝出另一副表情。太子禮賢下士,寧雲晉循規蹈矩。
遠處遙遙可以看見城郭的輪廓,文禛指着兩岸問,“鴻明,你可知治河的重要性?”
鴻明再早熟也不過才剛滿五歲而已,哪說得出來什麽大道理,不過沿途他也跟在文禛身後聽到不少,想了想便達到,“回禀父皇,關乎漕運。”
文禛笑了笑,卻并不滿意,扭頭望向正好奇望着岸邊的寧小胖,“雲晉,你覺得呢?”
寧雲晉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不過這裏面的道理太多了,偏偏都不适合他一個小孩說。太子不知道為什麽已經夠仇視自己了,再表現得過頭那是找抽,他愣了一下嘿嘿笑道,“我覺得太子說得對啊,河道不通,漕運不暢,那糧食就運不到京裏了。老子不都說了嗎,上善治水。”
“看來這段時間沒浪費,你小子還學了一點東西。努力點,回頭姨夫再給你包個大紅包。”文禛很滿意地點了點頭,望向前方道,“朕前後共撥了兩百二十萬兩銀子,不但着人深挖入海河道,還命江南淮揚所屬沿河地方栽植柳樹以備河工之需,又着浙江巡撫總督河務,加強堤防清理堵塞的河道,只盼這些新建成的河工能夠造福萬民,再不受那家園被淹,流離失所之苦。”
對他的美好願望,寧雲晉只是偷偷撇了下嘴,您老還是先祈禱那些銀子沒全被貪光,還能追回來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