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本宮能做到心無旁骛與他共赴……
院中衆人聞聲, 俱是一愣。唯有封知榆恍若未覺般又從裴煥身前移開目光看向重睦,掩唇驚訝:“莫不是我說錯了什麽,還請姐姐見諒。”
示意慈衿将小院門掩上,重睦側首與封知榆對視笑道:“不必請本宮見諒, 表妹通天徹地的能耐本事僅居于後院之中究竟屈才了些, 合該入鸷鷹團才是。”
“姐姐說笑, ”封知榆受了諷刺渾然不覺, 自也不惱, 笑意盈盈間仿佛正與重睦閑話家常:“不過是恰巧經過, 聽見方才後廳争執。”
只是随着唇邊弧度越深, 所言愈發陰陽怪氣:“不過姐姐大可放心, 除我與寸雯之外, 并無旁人知曉。”
話畢再次回首, 掃過裴煥,不緊不慢下了逐客令:“小公子的話既已帶到, 眼下便請不必打擾我們姐妹相談罷。”
重睦心知封知榆定是有話想對她說,只對裴煥略略颔首:“麻煩夫人專程邀請, 午膳本宮稍後就到, 你且先行退下。”
裴煥聞言也明白不該插手女眷之事,聽從安排緩步退出蒼覺閣小院,不多時,翻身而上,無聲落在房檐處。
俯下身形,靜靜聆聽。
他看得出方才那位夫人來者不善,但凡她意欲對八公主不利,他無論如何都得前去相助。
好在封知榆僅是輕笑一聲,再無其他多餘動作:“想來姐姐應該比我還清楚, 逃兵禍及三族,廣益若遭人檢舉官場失利,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你打算如何?”
重睦抱臂斜倚在門框處,等待封知榆下文。
“姐姐無需如此戒備,”封知榆輕笑搖頭,正想伸手挽住重睦手臂,卻被她不動聲色避開了去,因此只得拂過發鬓,權當無事發生:“我不過想同姐姐做個交易。”
她說着不自覺挺直脊背,很明顯帶着遲疑,依舊努力鼓足勇氣:“若想我替廣益保持沉默,守住秘密,姐姐總得有所付出才是。”
重睦險些不曾捺住彎起唇角,但還是配合她道:“還請表妹明示,本宮該怎般付出。”
“我要與龍岩侯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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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重睦已然不客氣打斷她道:“與龍岩侯和離,嫁給顧衍,同本宮共侍一夫,還要做平妻?”
封知榆壓根沒想到她會先己一步開口,半晌不曾回過神,怔在原地難掩慌亂,連帶着身側衣裙都被拽出褶皺險些變形。
“本宮瞧着你是舒坦日子過久了,腦子都壞透了不成。”
重睦從門框處直起身形,冷眼相對:“你現下大可走出門去昭告天下逃兵之事,但本宮奉勸你想清楚,若只牽連顧衍一人,身為妻族本宮注定難逃一死。本宮能做到心無旁骛與他共赴黃泉,你封知榆今後又待如何?”
她本以為封知榆不過是任性胡鬧了些,經歷前些日子種種瑣事,也想明白姐妹之情随着 年歲漸長本就不及幼時。
可重睦怎麽也想不到,她竟能蠢到如此地步:“父皇臉面不保,游郢侯家族更難容你,至于龍岩侯,怕是亦會對你避之不及。你若有這膽識,本宮親自為你打開院門,護送至養心殿。”
四目相對間,封知榆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眼冒淚花,“撲通”一聲跪在廊前:“知榆知錯了,知榆狼子野心,自不量力,請姐姐責罰。”
她确實想左了,滿腦子顧着給重睦添堵,全然忘記考慮其他事宜。
而正是種種連環相扣間,才使得此事根本不會對重睦造成任何威脅。
所以她當機立斷,擺出從前一般的委屈模樣主動認錯,心下認定此舉定能讓向來偏疼她與大哥的重睦心軟。
殊不知早在樂繁太主宴後重睦便對她失望至極。
她若安分守己些倒罷,偏生這般自以為是不要臉面,重睦眼見心煩,索性避開雙目不再言語,命慈衿關門送客。
“姐姐,姐姐,我真的知道錯了。”封知榆還想拍門再解釋幾句,慈衿自然率領守在院外的顧府随從将她擡開:“沒瞧見我們公主根本不想理你?真以為公主是活該被你欺辱的冤大頭啊!走開!”
見着外間聲響漸漸平息,慈衿即刻打開門溜進屋內:“公主放心,已将那讨厭鬼趕走了。”
重睦并未坐于床榻之上,而是立在桌案前目不轉睛地看向窗外水榭,聽見慈衿所言方才應聲:“如此瘋魔之人,驸馬攤上也是落了慘。”
“豈止啊,”慈衿嘆氣附和道:“還有那位陸姨娘,咱們驸馬爺當真倒了八輩子血黴才能碰上這麽個做娘親的混賬東西。”
好在:“陸姨娘自有裴夫人管教,至于封知榆。”
重睦垂眸,蓋住眼中陰狠之色,緩緩擡手在桌上寫下一個字。
慈衿微微滞住片刻,點點頭道:“奴婢明白了。”
待慈衿離去為重睦端來午膳時,房檐之上的少年總算等到院內僅剩重睦一人,正想下來詢問,重睦已然推門而出,仰首與他對視,應是早知行蹤:“你還打算留到晚膳不成。”
裴煥有些窘迫地翻身而下:“在下憂慮那位夫人會傷害公主,這才未聽從公主之命。在下僭越,請公主嚴懲。”
重睦也知他是好意,因此更為無奈。
若非她聽出他的呼吸頻率,方才暗器都已從袖中露出半支:“既看見她吃了啞巴虧離開,又為何依舊停留。”
裴煥沉默,思考許久才緩緩擡眼道:“公主真能做到心無旁骛與驸馬共赴黃泉?”
重睦哽住半秒,故作羞赧,點了點頭。
其實她不過将顧衍視作同袍戰友,能與他共面強敵,相攜而去,她的确做得到。
但看在旁人眼中,卻是另一光景。
裴煥聽過很多坊間關于八公主的傳言。
有人說她力能扛鼎,大破淵梯乃國之英豪。
也有人說她暴虐無道,男人婆一個,拖到雙十年華依舊嫁不出去。
更 有甚者,将蕩/婦無德的帽子扣在她頭上,大肆宣揚。
衆說紛纭,都不可信。
世人皆知江南女子貌美多情,但裴煥在梁溪與廣陵成長至今十八歲,根本沒見過比八公主更美的姑娘家。
更不必提那些再荒唐不過的“暴虐無道”之言,八公主與昭表姐一般待他溫和有禮,還許他入營歷練,分明再好不過。
還有什麽無德無良,她能說出心甘情願與驸馬共赴黃泉之語,便注定不會是那等惡女。
思及此處,裴煥面上浮現一絲欽羨:“驸馬能得公主真心至此,實乃萬幸。”
重睦啞然失笑:“驸馬真心相待,本宮自該禮尚往來。”
裴煥也不知哪來的膽子脫口而出:“世間對公主仰慕之人數不勝數,公主也并未各個禮尚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