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下午,羿從寶貝囊裏拿出儲存的幹果和酒,一人分了一些,托它有計劃儲藏的福,大家沒挨餓,飯後,若葉和禦白風在附近做了結界,這結界擋不住鬼狐,但至少可以擋擋游魂野鬼。
到了傍晚,天色更加陰暗,陰濕氣開始加重,一些陰魂在附近游蕩,卻被結界擋住,無法進來,不過密密麻麻的鬼影還是讓人心裏發毛,西門霆湊在西門雪身邊,苦笑:「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見過鬼,這次見了個徹底。」
小滿和葡萄酸不太知道兇險,還很快樂地跟羿玩猜拳,霍離跟在禦白風的靈體身旁,美其名曰保護,不過禦白風看都不看他,阿凱則一個人坐在僻靜處,他背着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聶行風走到若葉身旁坐下,問:「你是馭鬼師,有沒有更好的辦法解決這場恩怨?」
若葉奇怪的看他,「你想幫她?」
「鬼狐殺人無數,卻放過了阿凱,證明她心裏還有一絲善意,而且她也有可憐之處,如果可以,我希望給她一次機會。」他想禦白風應該也是這樣想,殺戮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
「如果她是鬼,還好說,可是她已由怨念化成半鬼半狐,我的馭鬼術對她無用。」
正說着話,在旁邊亂走的霍離絆了一跤,摔到他們面前,放在背包裏的小貓身軀被摔出來了,小白随身攜帶的寶貝囊裏的東西也散了一地,一個半環形物件滾到若葉腳旁,他撿起來看看,臉色突然變了。
「你們怎麽會有這東西?」
以奇怪紋絡繞成弧狀的銀器,是在贗品事件中獲得的勝利品,後來張玄把它給了羿,羿又給了小白,誰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所以小白把它放在了寶貝囊中。
「你認識?」
「我在師父那裏見過圖像,它叫索千秋,有了它,任何人的命書都可以任意修改,這是屬于陰界的東西,怎麽會在你們這裏?」
「我還以為這是影印機呢。」羿的話被忽略了,聶行風急忙問:「你敢肯定?」
「絕對錯不了,只看環上符箓便知,可惜只有一半。」作為十世命書的保管人,對于索千秋的傳說,若葉再熟悉不過,改命咒語更是倒背如流,所以很肯定。
聶行風恍然大悟,原來銀環的作用不是複制出贗品,而是改變原存的東西,不過因為斷開了兩截,咒語不全,才會被秦照和顧子朝誤用。
禦白風的靈體倏然飄近,急問:「怎麽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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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大家的心思都轉到了相同的地方,于是望着若葉,期待他的回答。
「如果有命書,就在命書上直接改,沒有的話,就去想改命的時空,索千秋可以讓事情的發展随你所欲,可惜它只有一半。」
「那就是說至少有一半的成功機率。」
聽了若葉的話,禦白風欣喜若狂,扯下了貓脖頸上戴着的乾坤珠。有穿梭陰陽的乾坤珠,又有改命的索千秋,只要他回到亘古年代,就可以改變那場命運,制止悲劇的發生。
「理論上是這樣,可是你去不了,你是靈體,又受了重傷,根本受不了時空扭轉時造成的氣壓漩渦。」
「可是……」
遠處傳來的長聲嘶叫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大家循聲望去,就看到結界已被震開,無數冤魂厲鬼争相闖入,裏面有許多是被鬼狐所殺的魂魄,心有怨氣,無法輪回,平日被五芒星陣的罡氣所鎮,今天三破日,于是都一湧而出,它們忌憚鬼狐的戾氣,不敢靠近,只在附近猙獰叫嚣。
強大的陰氣之下,禦白風和若葉設的結界被震得四分五裂,随即疾風閃過,胡靈兒出現在他們面前,帶着死亡的戾氣,身形是人,但人形下又透出火狐的模樣,猙獰扭曲的狐貍臉和骷髅顴骨不斷交替閃現,仿佛黑衣下罩住的不是鬼也不是狐,而是一具骨架。
「禦白風,你已經無路可走了!」她獰笑,揚起手,狐貍的利爪和人類枯骨融在一起,揭示鬼狐現在的力量比白天更加強大。
禦白風鳳目微眯,靈體晃到衆人前方,便要應戰,聶行風搶先站到了他前面,對胡靈兒說:「你殺了他,死去的人也不會再活過來,這又何苦?」
「與你無關!」
「如果我能讓你們夫妻再聚呢?」
胡靈兒本已運起了戾氣,準備向仇人發出追命一擊,聽了聶行風的話,她動作微微一滞,狐疑地看他,「我找了這麽多世都沒找到他,你能找到?」
「不能,但我們可以改命。」聶行風舉起銀環,「這是索千秋,我去亘古洪荒,用它改變那場悲劇。」
半弧銀環在月下泛出柔和莊嚴的光芒,胡靈兒猶豫了一下,突然又惡狠狠地問:「我為什麽要信你?」
「你等了這麽久,不在乎再多等一會兒。」阿凱掙紮着跑上前幫忙說話,剛才若葉和聶行風的對話他聽得很清楚,問若葉:「改命不會花很多時間的對不對?」
「不會。索千秋可以縮短時空差距,就算那邊需要幾日,這裏也不過是幾小時而已。」
阿凱很高興,走近胡靈兒,勸道:「給自己一次機會吧,如果真可以改命,你就不用每一世去找他那麽辛苦了。」
胡靈兒不答話,不過臉上的表情揭示了她的猶豫,禦白風冷笑,「你是不信?還是怕又是一場空歡喜,才不敢去試?」
「住嘴!」被刺到了痛處,胡靈兒大吼,但随即控制住自己的失态,眼神掃過衆人,最後落到阿凱身上,有種感覺,至少這個男人是可以相信的,因為他是除了阿言外,對自己最好的人。
心底某處微微軟下,但随即便被湧上來的仇恨占據了,鬼狐猙獰着臉龐,告訴自己,這男人跟阿言沒得比,因為他背叛了自己,就在今天。
不會再信他的話,但,可以給自己一次機會,如果一切真可以從頭再來,那麽,她就不必再承受無數輪回尋覓的痛苦。
一陣寂靜後,她冷冷道:「兩個時辰,我只給你們兩個時辰,如果你們改不了命,那就一個都別想逃!」說完長袖一拂,身影已消失在暗夜之中。
聶行風看表,現在才九點,就算給四個鐘頭,也是淩晨,過不了三破日,他們就沒法抵擋胡靈兒的戾氣,看來她是算準了時間,才這樣說的
禦白風來到他面前,向他要索千秋,「讓我來。」
「太冒險,還是讓聶先生去吧,他是我們所有人中罡氣最重的,也只有罡氣重的人才能彌補半環索千秋的不足。」若葉勸道。
見禦白風輕皺眉頭,聶行風微笑說:「我們是朋友,需要計較那麽多嗎?」
朋友,多麽沉重又珍貴的字眼,禦白風相信這世上再沒有哪對朋友能比他跟聶行風更長久了,長久到連說聲謝都是一種亵渎。
不再多話,他将手中的綠珠遞給聶行風,「這是可以穿梭陰陽兩界的乾坤珠,有它在,也許可以助你順利往返。狐仙夫婦死在辰時,只要你在辰時前阻止我追殺他們,命運就可以改寫。」
若葉讓大家退開,拿過索千秋,開始念動環上符咒,很快一道銀亮光芒在月環上飛快旋繞,光芒越旋越快,風乍起,在聶行風腳下形成一道漩渦,将他慢慢旋裹,若葉将索千秋遞給聶行風,退出光環,道:「佩戴它,所有事情就會朝你希望的方向發展,切莫遺失,還有,除了改命外,千萬不要觸及遠古的任何人或事。」
聶行風點點頭,随着漩渦飛旋,耀亮銀芒形成一道巨大光牆将他與衆人隔開,風越旋越急,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大叫:「董事長你要去亘古改命?等我!」
身影一閃,張玄已經沖進了光牆,若葉想拉他出來,卻被光芒震到一邊。聶行風見張玄突然沖進來,本能地拉住他,頓時只覺手裏一空,索千秋已被他搶了過去,張玄笑嘻嘻地說:「洪荒有很多鬼怪的,這麽重要的東西,還是讓我保管吧。」
「你又胡鬧,小滿怎麽辦?」
「沒關系啦,他被我弄暈了,現在睡得正香呢。」
聶行風還要再說,巨大氣旋已然将他們吞沒,來勢太快,兩人相牽的手頓時被分開了,一前一後旋入無邊黑暗中。
視界在一陣驟暗後重新絢爛,接着劇痛傳來,張玄重重跌在地上,只覺周圍熱氣撲面,他揉着腰坐起來,發現自己摔在一處斷崖邊緣,仰頭烈日當空,低頭是遙無盡頭的荒原,說不盡的蒼涼空曠,那份無法言說的浩瀚,是在現代社會看不到的風光。在這裏,一切都處于天地初始,洪荒混沌,帶着人類祖先走過的痕跡。
看來若葉真把他們送到上古年代了,還好順利着陸,不過,索千秋呢?那可是萬萬不能遺失的!
雖然張玄一直窩在軀體裏偷懶,但并不代表他沒聽到若葉的那番話,發現銀環不見了,他大驚失色,那是他們解決問題和返回現代的牽引,沒了的話,将會很慘!
探身左右去找,東西沒找到,卻聽到一陣陣嗷叫和擊打聲從四面傳來,山崩地陷般震耳欲聾,張玄低頭看一眼峭崖,好險,幸虧若葉的法術不是三流,否則再稍稍錯位,他的着落點就在山谷裏了。
「招財貓保佑。」
張玄松口氣,在胸前畫了個十字,不過剛搞怪完畢,就覺得不對,索千秋不見了,他的招財貓也不見了,大家一起瞬間移動的,董事長不會倒楣的掉山底了吧?
「董事長!」張玄趴在山崖邊,心慌意亂地喊。不過叫喊聲随即便被更跌宕震撼的轟響掩蓋了,整座山峰都在轟響中震蕩,沒看到聶行風,但遠處一點銀光映入他的眼瞳,索千秋就插在前面的地上。
張玄大喜,急忙跑過去想撿回寶物,就在這時,一頭巨型怪獸從遠處奔來,雙耳朝天,目如銅鈴,像是狗熊,卻又比狗熊大了數十倍,骯髒臭氣随它奔騰散向四周,張玄被嗆得一陣咳嗽,那怪獸腳下鮮血淋漓,似乎受了重傷,在奔跑時竟被豎在地上的銀環絆住,立刻張狂咆哮,低頭将銀環咬進嘴裏。
「不要!」
索千秋就在近前,卻眼睜睜看着它被怪獸吃掉,幾下咀嚼後吞了下去,張玄欲哭無淚,沒有索千秋,他們別說改命,就連回去都成了問題,董事長會殺了他的!
「可惡,我跟你拼了!」
怒火湧上,也不管面前這戾獸有多強大,張玄撸撸袖子,決定跟它決一死戰,不過還沒等他動手,就聽一聲清喝傳來,「孽障,哪裏走?」
一道白色身影當空飛來,在追到兇獸時金光符咒射下,将它困在當中。兇獸顯然不肯服輸,咆哮着騰空躍起,向清影攻擊,但随即便被金光阻住,神器随清影指訣奔出,燃燃烈火,奔騰中化作嗷天猛虎,呼嘯着從怪獸軀體間穿過,一陣震撼天地的嘶吼後,怪獸身體晃了晃,笨拙地倒在了地上。
山巒荒原有一瞬間的劇蕩,張玄捂住耳朵,等震動漸漸輕緩後,就見虎形神器在空中一個回旋,返回清影手中。
男子翻身落到地上,暗墨般的長發随風飛舞,襯着一襲白衫,眼眸輕轉,冷冷看向張玄。他沒發一言,但那份桀骜在沉默中完美地表達了出來,清隽無俦的容顏,在男人冰冷的氣息中反而顯得不重要,仿佛容貌只是幻影,而精髓是他身上散發出的強者氣焰,灼亮的傲然的氣勢,似乎有他出現的地方,任何事物都會變得渺小,那份過于完美的,不應該存在于世的感覺,張玄找不到任何詞彙來形容。
心跳時快時慢,嘴巴張合了半天,他才終于爆出一句話:「董事長,沒想到你cosplay起來這麽性感!」飛快奔到對方面前,很親熱地去摸他衣衫,豔羨問:「這衣服好漂亮,你從哪搞來的?」
便宜沒撈到,張玄只覺眼前一晃,清影已閃開了,男子皺起眉,很不悅地看他。
古怪的衣着,古怪的言語,似乎是人類,但體內卻又存伏着其他陰靈,眉宇間帶着淡淡邪氣,但邪氣中還有幾分屬于修道者的罡氣,極其怪異的組合,但從這男子身上散出,卻又讓他覺得極其自然。
「你是何方妖孽?怎會出現于此?」劍眉輕蹙,殺伐之神刑沉聲問道。
啊哈?張玄被震住了,瞪大眼上下打量刑,這句話一向是他捉鬼時必備的臺詞,今天居然被人搶了先。
「董事長,是我呀,別玩了,我們還有重要事去做。」
「你叫董事長?」
「董事長是你,我是張玄……」話說到一半止住了,張玄盯住刑,突然向後退了一步,喃喃道:「你不是董事長,你是什麽妖怪?為什麽假扮成他的模樣?你把我家董事長藏哪裏去了?敢不從實招來,我打得你魂飛魄散!」
鳳目微眯,釉藍雙瞳在灼日下耀出奪目的光彩,頭一次發現人或者妖也可以擁有這麽漂亮的眼瞳,刑愣了愣,一向冷清桀骜的他居然沒因對方的無禮而生氣。
「我叫刑,奉五帝神明在世間維持善惡律例,大家都稱我殺伐之神。」難得的,一向緘言的神祇做了回複。
「殺、伐、之、神!」張玄念完,看着刑,半晌突然笑起來,「這世上哪有神?董事長你在開玩笑的對吧?」
兩道寒光倏然逼來,張玄打了個寒顫,冰冷迫人的霸氣,絕對不屬于聶行風,他立刻舉手讨饒:「OK、OK,我信你的話,不過我沒聽說過你的名字,你很出名嗎?在天界坐第幾把交椅?」
相對于張玄的脫線,刑的反應非常簡單,臉上除了淡漠外沒有其他任何神情,他不需要別人相信,更不屑與這個非人非妖的怪物多做交談,轉過身,衣袖卻在下一刻被拉住,刑有些不快,皺眉回頭,就見一道符箓亮到自己面前。
「帥哥神仙,相逢即是有緣,給簽個名吧?」
張玄從沒像現在這樣慶幸自己身上還帶了道符,友情附贈金筆,希望這位跟董事長酷似的神仙給自己簽名。天地洪荒時的神仙耶,見到的機率只怕比國際巨星還低,這麽好的機會他當然不可以放過。
刑對張玄的行為很難理解,不過看到紙上符箓,劍眉微挑,他不識紙的質地,但卻從道符上看出這個怪人的确是修道者,雖然這符畫得跟狗爬一樣難看。
刑接過符箓,張玄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見他揚手一揮,符箓瞬間化作一道巨型道幡,覆在了那頭已然氣絕的怪獸身上,符上金光隐現,随即火焰騰起,将怪獸身軀籠罩于火海之中。
雖然這不是張玄送道符的初衷,但看到神仙随手便将火咒使出,說不出的帥氣,他下意識地咬咬食指,但馬上反應過來這是小滿的動作,連忙縮回手,眼眸輕轉,看向刑。
騰起的火光将那張玉質般的半邊臉頰映亮,剛毅傲然的輪廓,帶着屬于神祇傲視萬物的氣勢,張玄心一動,喃喃說:「你簡直帥呆了,這是什麽巨獸?看你殺它的架勢比殺雞還簡單。」
「它叫混沌,喜惡懲善,吞噬無數無辜生靈,此獸該殺!」聲線平緩,除了殺機外,不帶絲毫感情。
張玄點頭附和,就沖它把索千秋嚼爛這一樁惡事,就足以該殺。他很遺憾地看着巨獸被天火慢慢吞沒,嘆口氣,「這麽大一只肥豬,要是烤BBQ的話,一個月都吃不完。」
見刑轉身要走,他急忙追過去,問:「帥哥神仙,我在找人,你來時有沒有見到一個長相跟你很像的男人?」
索千秋沒了,再懊惱它也不可能再複原,張玄很快轉移動力,人定勝天,既然已經來了,即便沒有索千秋,憑他的法術,說不定也同樣可以改命,當然,前提是先找到親愛的董事長大人。
刑沒答話,但眉間揚起的冷笑揭示了他的想法,這世上怎麽可能有下等生靈跟他長得一樣?
「沒有?」品出了刑冷笑下的否定,張玄眉頭蹙起,轉頭看斷崖,糟糕,董事長不會真掉崖底了吧?不會,招財貓的運氣一向很好,如果他們中有一人落崖,那個人也一定是自己。
「咳咳……」
惡獸骨骸燒灼燃起的黑煙吹過,張玄被嗆得連連咳嗽,刑一皺眉,抓起他肩頭躍到半空,念動禦風咒,很快來到一片空地上。
落地後張玄頭突然一陣暈眩,差點摔倒,見刑盤腿坐下,似要打坐,忙問:「我的頭怎麽會暈得這麽厲害?」
「混沌全身是毒,剛才你吸了毒氣,沒暈過去已經很幸運了。」
「有毒你怎麽不早說?」
「我沒想到你道行這麽淺。」
張玄語塞,同樣的臉龐,性子卻南轅北轍,這麽冷漠的感覺讓他很不習慣,嘟囔:「那我走了,我要去找我家董事長,掰掰。」
「你不能走。」刑淡淡道:「這方圓百裏都是混沌的毒氣,離開我身邊,你很快就會毒發昏迷,而且我在百裏之內做了結界,除了你我二人,沒有生靈存在。」
換句話說,少折騰就是了,一聽聶行風不在百裏範圍內,張玄真有些急了,他們這次不是返古旅游,而是有重要事要做,可別人沒救到,還把他家招財貓給弄丢了。
「那毒氣什麽時候能散?」
「至少六個時辰。」
「那不就是十二個小時!?」看着天邊一側灼日,張玄大叫。
屈指算算,要離開這裏去找人,至少得等到明晨三、四點,而辰時七點左右就是胡靈兒和巫言斃命之刻,他還要找董事長,怎麽算怎麽覺得時間不夠用。
「那你帶我走吧?你不是神仙嗎?一定可以保護我離開這裏。」
「為防有生靈誤闖,我要守在結界裏,等毒氣完全散去才能離開,而且你已經中了毒,短時間內動不了。」
張玄活動一下身子,果然發現全身乏力,他盯着刑冷淡淡的一張臉半天,終于認命坐下,心中默念祖師爺保佑招財貓,千萬別出意外。
「你從哪裏來?」刑看他,問:「我做結界時确認過沒人,你是怎麽突然出現的?」
「從很遠的地方來。」得不到相助,張玄起了捉弄心思,故意說:「遠到你無法到達的距離。」
遠到自己無法到達的距離?對于在人間司職的他來說,唯一仰望的地方就是五帝天界,刑問:「你是五帝使者?」似乎只有這一種解釋,非人非妖,又不屬于這裏,還能突然出現在他的結界之中,只有天界的人才能做到。
「你這樣說也沒錯。」對張玄來說,三清五帝算一家。
「為何來此?」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張玄想了想:「來救人。為了不讓那個人殺人,免得日後被人殺,在辰時之前我們必須阻止他殺人,否則他就會再殺一次人,然後再被人追殺,然後我們只能再來阻止……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嗎?」
半晌,刑搖頭。
張玄嘆口氣,心領神會:「果然人無完人啊,雖然你是神仙,還這麽帥,可智商比起我家董事長來差遠了。」
「你總提董事長,他跟我真的長得那麽像嗎?」本能地,刑問。
張玄搖搖頭,形似而神非。同樣的一張容顏,在刑這裏,便只是一尊白玉雕塑,盡管完美無俦,卻掩不住玉器質地的堅硬冰冷,少了生命應有氣息的玉石,就算再完美,也終究不過是塊石頭罷了;聶行風雖然沒有刑那份與生俱來的自負霸氣,但卻有屬于他自身的強韌,溫和熱忱的信念,讓他從第一眼見到就為之所動。
對話陷入沉默,刑開始打坐修行,張玄雖然擔心聶行風的安危,卻知道無法離開這裏,只好死了心,坐在地上觀賞周圍風景,可惜四處都是荒原沙地,顯然刑為了不傷害其他生靈,故意在這片荒野空地上設下結界,把怪獸逼進結界誅殺,這裏當然不可能有什麽風光可看。
很無聊,于是張玄拿出一張道符,對折幾下,然後一層層折起來,正折得起勁,忽聽刑問:「你在做什麽?」
「折紙。」張玄把剛剛折好的星星放在手心裏給刑看。
「五芒星?」
張玄嘴角抽搐了一下,發現這位天神腦裏除了殺伐和道術外,不可能有其他東西存在,走上前,将星星遞給他,「這叫幸運星,送你,會給你帶來好運。」
刑詫異接了,不大的五芒星托在掌心間,在光下散着淡淡的金色,朱砂符咒盤繞在星星的對角之間,像某種漂亮的圖騰,這與其說是五芒星,倒不如說是逗趣的小玩意兒,經由那只靈巧的手折疊而成的辟邪符咒。
「帥哥神仙,你有什麽東西送我啊?我要求不高啦,你剛才誅殺惡獸的神器就不錯。」見對方似乎很喜歡他的禮物,張玄不慌不忙提出要求。
刑一怔,虎矩是他的殺伐法器,和他生死不離,自然不會相送,不過看到這張容顏由殷切轉為遺憾,他微微沉吟,說:「回頭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裏的東西任你取用。」
對張玄來說,只要能撈到寶,不管寶的價值如何,都有份成就感,于是很開心地道謝:「說起來,你比我家董事長大方多了。」
很快,日薄西山,暮雲殘卷,空中彌漫着淡淡黑霧,是惡獸被焚後化成的毒煙,張玄只好又往刑身旁靠靠,借他身上的罡氣躲避毒煙的侵蝕,他是死不了,但不等于不會中毒啊。
看着夕陽慢慢沉下,肚子開始叫起來,張玄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若葉,明知道瞬間移動有時差,送他們走時也不給他們帶點幹糧,不知道董事長現在怎麽樣,反正他是餓了,轉頭看刑,很明顯這位天神是不需要飲食的,周圍樹上結有野果,不過沾了毒氣,沒法吃,看來他得餓一晚上了。
「你的殺伐生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為了轉移饑餓感,張玄跟刑搭話。
刑沒在意他的多話,淡淡道:「天地初開,從惡靈肆虐開始,我就存在。」
「那什麽時候是盡頭啊?」
「沒有結束。鬼靈惡獸一日尚存,我的任務便永無終止。」
「做義工做得這麽稱職,你簡直是我的偶像。」張玄難得的以崇拜的目光看刑,「前輩,這世上沒有你無法斬殺的鬼靈吧?」
「有。」遙望北方天邊暮霭,刑的眼神變得深邃晦暗,「他住在北海之邊,雖非惡獸,卻比任何惡獸還殘忍百倍,我一直都想除掉他,可惜他是神祇,擁有無上神力,若我輸于他,定會引發他的暴戾兇悍,到時北方土地勢必浩劫不息,生靈塗炭……」
「有這麽厲害的家夥?」
弒神,當然不比殺幾個惡獸兇靈,張玄皺皺眉,見那張白玉般精致冷淡的臉上初次浮出淡淡愁雲,那是屬于神祇的悲天憫人,同時又帶着不知所措的迷惘,讓他突然感到心疼。
「用犀刃殺他!」本能地,他說道。
「犀刃?」
「以犀為燈,照靈攝魂;以犀為刃,斬神殺魔。犀角擁有強大的靈力,尤其是上古靈犀之角,更是極品中的極品,你是戰神耶,不會不知道吧?」
刑愣愣搖頭。
「Oh my god,還神仙呢,連這基本常識都不知道,我被你打敗了!」張玄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呻吟:「不過沒關系,我教你,犀刃是最好的神器,浸過神祇鮮血的犀刃更加千載難逢,用那壞蛋的血祭祀犀刃,既除了暴,又能得到天地間獨一無二的法器,簡直是一舉兩得,相信我,沒錯的!」
張玄口若懸河地講,刑則定定看他,半晌,眼眸裏閃出灼亮的輝彩。
「謝謝你!」他很鄭重地說。
「謝就不用了,我們是同道中人嘛,斬惡殺魔也是我的本分。」張玄拍拍刑的肩膀,衷心鼓勵:「你一定可以殺了他的,因為你是上古獨一無二的殺伐之神!」
夜幕漸漸落下,饑餓感被方才的興奮代替了,張玄打了個哈欠,準備在毒氣完全消散之前眯一覺,可惜睡得不是很沉,一直夢見聶行風,到最後睡意全消,只在心裏嘟囔:招財貓啊招財貓,你到底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