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聶行風去跟聶草打了招呼後,駕車離開。由他開車,本來近一個小時的路程不到半小時就到達了,車在旅館前停下,見張玄面不改色地從車上跳下來,聶行風贊賞地點點頭。
「看來你已經習慣坐快車了。」
「你調教有方。」張玄瞪了他一眼,轉身進旅館。
湛藍眸光在一瞬間晃花了聶行風的心神,暧昧語調是最好的添加劑,他微笑道:「我會繼續努力。」
西門雪正在旅館大廳等候,對他們這麽快趕來有些驚奇,眼底露出感激,不過很快被冷淡掩蓋了,快步迎上去,沒有任何寒暄,只說了兩個字。
「謝謝。」
「大家都是朋友,道謝太見外了。」
張玄随西門雪來到他們住的客房,當看到房間擺設後頭暈了一下,想起夢中出現的場景跟這裏似乎很像,不過這裏的景象只是一閃而過,之後就是遍野山林,就像跳針一樣,一下子就轉到墨黑冷峭的畫面去了。
難道他夢見的那個被鬼追的倒楣家夥是西門霆?張玄感到有些頭大,問:「西門霆怎麽會突然失蹤?」
「我不知道。」西門雪冰冷的眼眸裏閃過幾分懊惱:「是我大意了。」
他們兄弟辦案,一向是同房而眠,不過這次只是尋找一個失蹤的,沒有任何複雜背景的富家子弟,所以沒太重視。昨晚西門雪要了相鄰的兩間客房,西門霆知道他好靜,所以同意了。
今早西門雪醒來就發現不對,因為西門霆沒有來叫自己起床。西門霆喜歡早起,他基本上有定時鬧鐘的存在感,十幾年來風雨不誤,所以西門雪馬上到他的客房找他,可是門怎麽都叫不開,最後他只好麻煩旅館老板幫忙開了門,卻發現裏面空空如也,西門霆不知了去向。
西門雪知道不好,常年的偵探生涯讓他養成了淺眠的習慣,即使是隔壁,如果有響聲,他也會立刻覺察到,可是昨晚自始至終他都沒聽到任何響動,依西門霆的身手,不可能完全沒反抗的被人帶走,而且旅館昨晚的監控錄像也證明西門霆沒有從房間出來。
「如果聽阿霆的話,訂一間房就沒事了。」明知現在說這話已于事無補,西門雪還是懊惱地說。
張玄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想努力記起夢中的記憶,不過很顯然,記東西不是他的強項,想了半天什麽都想不起來,只好對西門雪說:「未必,你身手再好,也是在綁架者是人的前提下。」
「你認為綁架者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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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也這麽認為嗎?否則就不會找我們了。」
雖然只接觸過一次,但張玄完全可以感受到西門雪的傲氣,身為偵探世家的一員,求助同行這種事,要不是情非得已,他一定不肯做。
張玄推開窗戶向外看看。四樓,不算高,但也不是個可以輕易跳下去的高度,既然監視器證實西門霆不是從旅館內部走掉的,那只能是窗,不過,他不認為綁架者武功高強到可以飛檐走壁的程度。
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看聶行風:「董事長,你有沒有聞到房間裏有股熟悉的氣味?」
聶行風早就察覺到了,極其清淡的香氣,像是旅館裏常用到的空氣清新劑,如果不是他之前有接觸過,可能根本不會注意到。
「菖蒲。」他說出了張玄的懷疑。
「可是菖蒲必須大劑量使用才能使人産生幻覺。」西門雪懷疑地說:「這種程度無法對人體造成任何威脅。」
張玄沖他笑笑:「我想,菖蒲味道只是碰巧留下的。你有檢查過房間吧?有沒有發現狗毛雞毛什麽的?」
西門雪頭一次認真打量這位最多只稱得上三流角色的偵探,發現他并不像想象中那麽沒用。
「有。」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塑膠袋遞給張玄。塑膠袋裏放着幾縷不知是什麽動物身上脫落的毛,絨毛紅白交雜,聶行風皺皺眉,本能地想起在祖祠搞怪的小鬼和小白狐貍,不過他不認為那兩個小家夥敢做出劫持人的事來。
「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留下的?」見張玄看着塑膠袋,神色有些怪異,西門雪惴惴不安地問。
「某種精怪。」
接觸到毛發,即使隔着塑膠袋,張玄的手還是禁不住一顫。異常強烈的怨念陰氣傳達給自己,像是死後無法往生的怨靈,可偏偏又有屬于精怪的毛發留下,一時間他也不知該怎麽回答西門雪,他只有一種感覺,這個生物不好惹。
把塑膠袋遞給聶行風,看到他眉頭微皺,證明他跟自己有着同樣的感覺,如果西門霆被帶有如此怨氣的精怪纏上,只怕兇多吉少。
「張玄。」
聽出聶行風喚聲中的擔憂,張玄沖他笑着眨眨眼,對西門雪說:「把西門霆常用的東西給我一件,我試着看能不能找到他。」
西門雪把西門霆的手機遞給張玄,雖然張玄對尋人不抱什麽希望,不過還是攥緊手機默念,随即一張道符拈在指間,喝:「天地有令,神硯四方,金木水火土,尊吾尋令,敕!」
道符騰起一團藍炎,在空中不斷飄悠,卻不移動,随着張玄緊念咒語,藍炎略微上下騰跳了幾下,但最終還是沒有更多的反應,終于火炎燃盡,化成灰燼落到了地上。
「找不到嗎?」西門雪緊張地問。
「至少他還沒死亡。」張玄自嘲地問:「這算是個好消息吧?」
「你确定?」
「別懷疑我的道術!」張玄很嚴肅地看西門雪。雖然他的法術通常不是很靈驗,但這次絕對是屬于靈驗範疇的。
見氣氛不太好,聶行風打圓場:「現在我們首先要做的是盡快找到西門霆。」
張玄皺皺眉,尋人咒不靈光,不過那個夢倒給他提供了一些線索,如果是山林的話,附近只有一座山,搜尋範圍一下子縮小了很多。
聶行風問西門雪:「你們這次負責的失蹤案有眉目了嗎?」
西門雪眼中冷光閃過:「你懷疑他們的失蹤有關聯?」
「我只是猜測。」
「事實上我也懷疑過,不過我找不到他們相同的地方。」
西門雪打開随身攜帶的筆電,把劉家生的資料調出來給他們看。說起來劉家生失蹤得有點離奇,一個月前他和朋友們來渡假,在十裏鎮逗留了幾天,離開前突然跟朋友說碰到了美女,想再多住幾天,朋友沒當回事,誰知第二天他就不見了。私家車停在路邊,周圍沒有被擄劫的掙紮痕跡,當地警方查了很久,都沒有一點頭緒,最後把這件案子定為走失案處理。
「走失案?」
「是,不過他父親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劉家生生性風流,又沒什麽擔當,在外面惹了不少風流債,他父親懷疑是哪個女人因愛成恨,用某種手段綁架了他。」
張玄立刻要來劉家生的照片起咒尋人,可惜算了半天,都算不出結果,他氣惱地皺皺眉,很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的法術有問題。
「從劉家生以前的劣跡來看,他父親會那樣想不是沒有道理,事實上我們也是朝那個方向查找的。」西門雪對自己輕率的判斷很懊悔。
眼神掃過西門雪的筆電螢幕,張玄拍拍他肩膀,安慰:「你在西門霆失蹤後能夠馬上想到去查其他人的失蹤記錄,已經很厲害了。」
檔案記錄裏除了劉家生以外,還有其他一些人的資料彙集,是十裏鎮這幾年失蹤人口的調查記錄。西門雪能在弟弟失蹤後冷靜地查詢資料,本身就很不簡單,張玄想了想,覺得自己絕對無法在招財貓失蹤後保持這樣的冷靜。
聶行風看着資料,神色凝重起來,「失蹤了這麽多人,為什麽沒引起警方的重視?」
在幾年中失蹤了二十幾個人,而且失蹤者有一半以上是來旅游的外地人,警方把他們登記在登山走失的檔案裏,這些都是西門雪入侵當地警局的網路搜集來的情報。
「鎮上有傳說是他們惹怒了山神,所以被懲罰。當地人很崇神,警察也不敢管太多,所以失蹤案就一直這麽拖着,到最後不了了之。」這是西門雪在調查劉家生失蹤案時不經意聽來的消息,當時沒太在意,現在才覺得失蹤案的背後大有蹊跷。
「所以我剛才查看了他們的檔案,除了失蹤者都是男性外,再沒有其他相同特征。」西門雪把失蹤者檔案給他們看,希望他們可以從中找出一些線索來。他現在對張玄的法術已經不抱希望了,遵循腳踏實地的辦案方式也許才是最有效的。
聶行風仔細看了一遍失蹤者的記錄,正如西門雪所說的,他們沒有共同的特征,男人分別從十幾歲到四、五十歲,職業、住所、交友範圍,都完全沒有交集的可能,如果硬要找相同之處,就是他們的長相普遍都是清雅俊秀型。
「你們想多了。」張玄抱着胳膊靠在牆上,随口說:「難道你們吃豬肉時還會去查豬的性別和籍貫嗎?」
「你肯定是妖怪做的?」西門雪轉頭看他。
「比人的可能性要大。」精怪留下的強烈怨氣讓張玄覺得不是采陽補陰那麽簡單,想不出問題所在,他直接選擇實戰,「別想了,直接去找人吧。」
「你知道去哪裏找人?」
「骊山,這是我唯一得到的線索。」
見西門雪目露疑惑,張玄問:「現在你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西門雪沒再猶豫,「我去準備一下,在樓下等我。」
聶行風跟張玄先出了旅館,坐上車,聶行風突然說:「這個案子你不一定要接。」
張玄轉頭詫異地看他,聶行風卻眼望前方。他的心很亂,那個塑膠袋上的強烈怨氣很明顯地傳達給他,他相信張玄也能感覺到那份怨毒,這個案子絕對不簡單,說不定還步步艱險,就像是漩渦,一旦踏進,就再沒有抽身的機會。
他不可以再看着張玄受傷,上次犀刃對他的傷害已是自己的極限。
「沒得選擇。」張玄神色沉靜,輕聲問:「我可以不管,你能不管嗎?」聶行風不能,從一開始張玄就深知這一點,就算他為了自己不去管這件事,心裏也一定很懊悔,他不喜歡看到不開心的招財貓,所以,明知前方有危險,他也絕不退縮。
「其實……」
「而且,西門家很有錢,又瞧不起我們這些同行,看着吧,這次我一定狠狠敲他們一筆!」張玄笑着向聶行風眨眨眼,「董事長,對你的情人有點信心,雖然我的道術三流,但運氣絕對是一流的。」
這一點聶行風深有體會,但更讓他震撼的是張玄的樂觀,無論什麽時候都不向命運屈服的傲氣,心頭陰霾在一點點消散,不可否認,他喜歡這樣的張玄。
聶行風笑了,揶揄:「除了財運。」
半小時後,三人回到了十裏村,聶行風本來想找阿凱幫忙帶路,誰知去聶草家才知道阿凱跟村裏人去山裏尋找道長了,不知什麽時候才回來。
不會又是一樁走失案吧?聽了聶草的話,三人對望,心裏都有種不祥的預感。
「看來這山真有古怪。」西門雪說。
張玄聳聳肩,「也許吧。」
三人回舊宅取了些登山必備的物品,順小徑進山。山裏綠蔭遍野,一片郁蔥景象,卻不見精怪們的蹤影,似乎它們也知道有人搜山,所以都躲了起來。
尋找的結果很不理想,三人在山坳裏找了幾個鐘頭,都一無所獲,骊山并不大,但就像一座迷宮,無論怎麽走都無法把整個山林找遍。
「你相信鬼神嗎?」順羊腸小路走着,張玄突然問一直默不作聲的西門雪。
「不信。」後者回答得很幹脆:「即使有過被鬼劫殺的經歷,我還是對鬼神将信将疑。」
「你比我家董事長還鐵齒。」
聽了張玄的咕哝,西門雪說:「不過,如果這次阿霆能平安歸來,我答應今後早晚上香供神。」
聽得出在西門雪心中,西門霆的地位相當重要,張玄點點頭,很鄭重地對他說:「那你放心,我一定把西門霆帶回來,人帶不回來,魂也會幫你找到!」
聶行風在張玄腰眼上狠狠頂了一下,這個小神棍,拜托在這個時候說點吉利話好嗎?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這樣看清生死的。
毆打換來委屈的瞪視,張玄正要說話,鈴聲響了起來,是他的手機。
西門雪立刻奔到張玄身旁,明知來電是西門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還是抱了一絲希望,可惜對面傳來的叽叽喳喳聲打破了他的幻想。
「老大,你跟董事長在哪裏呀,拜托不要一直關機啊。」
是小蝙蝠,張玄神色凝重起來,自己來時交代過牠,要跟親愛的董事長大人過兩人世界,非要事勿擾,羿在這方面還是很聽話的,除非真有什麽事發生。
「大哥,我們……有事……山裏……」
電波不穩的沙沙聲中隐約可以聽到霍離和小白的話聲,對面很吵,似乎在急着說明什麽,可是他卻無法聽清,叫了幾聲,都不見有回應,最後電話斷線了,張玄看看手機螢幕,發現正處于訊號外狀态。
聶行風和西門雪看看他們的手機,顯示都一樣,張玄去附近試了半天,也不見有訊號,他總算信了聶草的話,自嘲:「在這裏手機根本就是裝飾品,還不如座機管用。」
聶行風擡頭看骊山山峰,山并不很高,從地理環境來看,應該不會對電波造成太大影響,可是實際上卻恰恰相反。
「董事長你看。」
張玄的叫聲打斷了聶行風的猜想,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遠處有塊很大的青石,斑駁陡峭的棱角顯示着歲月刻下的痕跡。
「像不像村口那塊石頭?」張玄很激動地問他。
石頭不都是一個樣子的?聶行風冷靜地看他,「你想說什麽?」
被噎了一下,張玄聳聳肩,「沒什麽,只是覺得有點兒奇怪而已。」
他跑到青石旁仔細看看,沒發現有什麽不妥,但怪異的感覺告訴他,這塊岩石是與衆不同的,不過其他兩人沒贊同張玄的想法,而是在稍做休息之後又重新上路,張玄也顧不得研究石頭了,急忙追上他們。
接下來的搜尋仍是一無所獲,眼看天色漸沉,聶行風拿出指南針,發現它指的方位跟陽光走向不同,太陽不可能改變起落方向,所以很明顯是指南針出了問題。
劍眉輕微蹙起,他發現了症結所在,山裏一定存在某種很強烈的磁場,才會導致電波訊號不好,以及指南針出問題。就他從張玄那學來的知識,陰氣大量彙集的地方會造成這種現象發生,但如果是陰氣,以他的體質一早就會覺得不舒服,可事實卻正好相反,身在山林裏,他只感覺心境舒暢平和,有種與大自然天人合一的錯覺。
「天很晚了,我們得回去了。」張玄提議。
夕陽很快就下山了,日落後的山林顯得格外空寂,不過西門雪不想走,唯一的希望,也許再努力一下,就能找到弟弟。
「你再算算,看有沒有其他發現。」
「我能算到的都告訴你了。」
見西門雪神色難看,張玄很想說如果西門霆要出意外,早就出了。晚上在這個完全不熟悉的山林裏找人,成功率幾乎為零,除了消耗大量體力外,什麽結果都不可能得到。
「先回去休息,明天讓熟悉山路的村民帶我們找,也許會有新發現。」聶行風說。
西門雪很明白他們的想法,山裏夜間陰濕,他們都沒睡袋,如果勉強留在這裏,明天可能根本爬不起來,更不用說找人了,他定定神,點頭答應了。
回去的路上,聽到白縧瀑布的流水聲,聶行風問張玄:「你有沒有種感覺,我們好像一直在山林外圍打轉,走不進正中心?」
「我只知道這不是鬼打牆,轉了這麽久,一只鬼都沒見着,真無聊。」張玄非常欠打地嘟嚷。
回到舊宅,阿凱正在門口等他們,見他們回來,松了口氣,埋怨:「你們為什麽要突然進山?沒向導的話很容易迷路。」
「我們有朋友失蹤了,本來想請你帶路的,不巧你也進山找人去了。」張玄說:「好奇怪,都沒見到你們。」
「你們有朋友失蹤?」阿凱很吃驚,聲音也不自覺提高了,「是爬山走丢的嗎?什麽時候的事?」
這件事一時半會解釋不清,聶行風随口敷衍過去了,只拜托阿凱明天幫忙帶路找人;阿凱一口答應了,說那個道士也沒找到,他們準備明天再上山找,反正都是順路。
聶行風送走阿凱,回家準備晚飯。突然出了兩件離奇的失蹤案,三人都各懷心事,草草吃完飯,聶行風讓西門雪去沐浴休息,他和張玄則去祖祠上香。
「剛才阿凱的反應很強烈。」走在路上,聶行風說。
「他是不是知道什麽?」張玄說完,突然跳起來,「菖蒲不會是他拿走的吧?早上就他一人來過。」
「有可能。」聶行風點頭,作為對藥草有一定研究的人,阿凱不可能不知道菖蒲的用途,可是昨天他卻故意隐瞞了,這麽一想,阿凱所謂的山路因雨坍方的話就大有深意,不過……聶行風看張玄,平靜地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哪知道?」張玄走進祖祠,被祠堂正中的景象吓了一跳,再次蹦起來。
一只雪白的小狐貍反吊在空中,一只腳被符箓穩穩扣住,圈在他畫的結界裏,見到他們出現,立刻叽哩呱啦一陣亂叫,身體像秋千一樣來回蕩着,似乎想沖開那道結界。
「我終于抓到這家夥了!」
捉到了搗蛋精怪,張玄立刻興奮起來,快步來到小狐貍面前,想揪牠的毛皮,誰知狐貍突然一個竄身,張嘴拼力咬下去,張玄差點被牠咬到,于是拍了牠腦袋一下。
「該死的狐貍,再不老實,我打得你魂飛魄散。」
「敢殺我,我爺爺一定會替我報仇!」被拍到,小狐貍口吐人言,大聲咒罵。
張玄才不怕,笑嘻嘻地說:「好啊,那讓牠來殺我好了,犯了殺戒,看牠還怎麽修行?」
「死道士,臭道士,放了我,呼呼!」
小狐貍叽叽喳喳地叫着,身子像球一樣的蜷起來回彈,努力想沖出結界,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然後呼呼直喘,看來他們回來之前小動物已經掙紮了很久,累得直抹汗,嘴巴卻半點不饒人。同樣是狐貍,牠的個性卻跟霍離完全相反,戾性十足,一股異香随着牠身體翻騰不斷散開,像是菖蒲的香氣,但又比那香濃郁得多。
「原來是只小香狐啊,吃菖蒲長大的吧?可惜修煉了幾百年卻連個人形都變不出,真笨。」張玄屈指在牠腦門上彈了一下,「我已經很手下留情了,在這裏設了障眼法,否則被村民發現,你現在就成死狐貍了。」
「我才不是變不出,我是不想變成人,最讨厭你這種混蛋道士了,咬死你咬死你!」
小狐貍還在努力掙紮,順便破口大罵,張玄皺眉看聶行風,「牠脾氣好差。」
脾氣差是差些,不過應該跟西門霆失蹤無關,最多是偷偷東西的小精怪,聶行風說:「放了牠吧。」
「放了牠?才怪。」張玄揮手撤了結界,揪住狐貍尾巴把牠攥在手裏,看着咬牙切齒的小狐貍,一臉獰笑:「脾氣不好是嗎?我會負責把你調教好。說,你有沒有為了修煉抓人?」
「香蕉你個芭樂!我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要你管!」
「呵,你挺會罵人的嘛,還罵得這麽現代。」張玄一點都不生氣,笑着搖搖手,把小狐貍當秋千一樣來回甩,不太大的動物對張玄來說,就像絨毛玩具,随便折騰。
「該死的,晃暈我了,爺爺,救命啊!」
「叫祖宗也沒人理你,好好坦白,我饒你不死。」
「偏不說,香蕉……你個……芭樂……」
很明顯,小狐貍真的暈了,罵人也沒那麽利索,聶行風覺得張玄差不多折騰夠了,于是攔住他,「別鬧了,放牠走吧。」
「放我走,回頭我一定咬死你!」
張玄看聶行風,「你看到了,對這種戾狐,絕不能心慈手軟,最好是挫骨揚灰,趕盡殺絕。」
「不要!」尖銳叫聲中,案上的果盤淩空飄起,裏面的水果劈裏啪啦向張玄砸去,随即一個小孩子從神案後沖出來,撲向張玄,大叫:「葡萄酸快跑!」
張玄只顧躲水果暗器,冷不防被孩子撞了個趔趄,手一松,小狐貍趁機跳到地上,飛快竄了出去,張玄忙叫:「董事長,快去捉住牠!」
聶行風猶豫了一下,還是遵從指令追了出去。外面夜色黯淡,小狐貍早跑得沒了蹤影。聶行風四下張望,忽覺臉上一涼,是輕輕飄落的雨點。
他又向前走幾步,手腕突然一緊,被一條藤蔓纏住,小狐貍現身在他面前,手握住藤蔓的另一端,口中念念有詞,藤蔓繞到聶行風身旁的富貴樹上,像手铐一樣,把他緊緊扣住。
「別掙紮,會很痛,你是好人,我不想傷着你。」小狐貍站在他面前,很認真地說,那樣子讓他有種看到霍離的錯覺。
聶行風看看手腕上的天然野草手铐,不能不說小狐貍的做法還滿有新意的,他笑了笑,沒去掙紮,眼看着那小家夥尾巴一甩跑掉了。
這樣也好,自己就能跟張玄交差了。
祖祠裏,張玄正被個小孩子緊緊抱住,想甩也甩不開,他有些生氣,藍瞳微眯,喝道:「地縛靈,我看在你還老實的份上,不跟你計較,馬上松手,否則你該知道後果!」
「我叫小滿,不叫地縛靈。」
孩子擡起頭,漆黑的眼瞳看他,清澄漂亮的眼眸,不沾一點世俗的痕跡,張玄愣住了,這個才五、六歲大的孩子還沒來得及真正踏進人生,就成了地縛靈,永生在固定的地方中打轉,無法離開。
「好,小滿,你離開,我不為難你。」
「不要,不許傷害葡萄酸,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答應,我就松手。」小滿固執地說。
張玄臉色冷下來,手一揚,小滿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靈體已被風吹了出去,摔到地板上。看着他,張玄淡淡說:「身為靈體中最低等的地縛靈,你根本沒資格跟天師談條件。」
「你可以收我,但請放過葡萄酸。」
小滿從地上彈起,重又撲過來,對于孩子的執着張玄很無奈,屈指畫符,想把他暫時收了。
道符淩空展開,向小滿罩去,誰知小滿跑到一半時,踩到剛才扔的一大堆水果上,腳下趔趄,猛地向前跌倒。眼看孩子向自己撞來,張玄本能地伸手去扶,就在他抓住小滿的手的同時,道符正巧拍在小滿後心上,金光閃過,将他拍進了自己體內。
出了什麽事?眼睜睜看着小地縛靈的靈體撞進自己身體裏,那張道符也忽忽悠悠在眼前墜落,張玄愣了愣,有些搞不清狀況。
「香蕉你個芭樂,敢收了小滿的魂魄,我殺了你!」
門口戾氣傳來,是葡萄酸去而複返,看到小滿不見了,以為張玄殺了他,于是揚起尖銳的爪子,向張玄撲去。張玄還在發愣,幸而聶行風聽到葡萄酸的叫聲,知道不好,震斷了鎖住他的手铐,沖了進來,見張玄兇險,急忙将他拉到一邊,躲開了葡萄酸的攻擊。
張玄回過神,見狐貍兇戾,他手腕一轉,索魂絲垂下,淩空向牠甩去。
「自投羅網的笨狐貍。」
「殺了你殺了你!」
以為小滿出了事,葡萄酸戾氣大發,無視索魂絲的厲害,利爪尖尖向張玄臉上猛抓,可惜牠的道行對上索魂絲,一點用處都使不出,沒過兩招就被絲索纏住,張玄念動咒語,将牠輕松綁了,像剛才一樣提着牠尾巴将牠倒提在空中。
「看是你殺我,還是我殺你。」張玄笑着看牠,一臉氣定神閑。
「殺了我,我做鬼也不會放了你!」
「呵,我還從沒聽說過有變成鬼的狐貍。」
「孤陋寡聞的小人,咬死你咬死你!」
憤怒之下,狐精的爆發力大增,葡萄酸突然身子蜷起仰頭狠狠咬住張玄的手腕。等張玄掐着牠的脖子把牠拽開時,手腕已被咬得鮮血淋漓,他眼中狠戾閃過,掐着狐貍的脖子走出祖祠。
「董事長,你先把這裏收拾一下,我去跟小狐貍談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