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挑釁
茗伊把照映着她面容的妝奁拂至地上,動作優雅的從座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的審視跪地求饒的丫鬟,眉梢上挑,眉眼間盡顯淩厲,“知錯了?可惜并不是什麽錯都可以補救的,錯了就是錯了。”
從主子的話語中,丫鬟也知道自己必定挨受罰,雙手合十,不斷搓掌求饒,看到主子絲毫沒有松動的意思,頭大力往地上磕,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姐,求求您饒了小的這一回,小的再也不敢了。”
茗伊望着她額上的血跡出神,暗黑的眸子逐漸變得猩紅,但理智尚在,她移開目光,對着守衛在門外的蓮香輕喚,“蓮香,帶她去西廂房,把她洗幹淨,待我晚上再好好享用。”
聽了她的話,丫鬟癱軟在地上,任憑蓮香将她拖出房間。
屋內的茗伊發出一聲冷笑,“宋锵玉,是你先負了我的。”高戰給她的藥她已經在別的骷髅身上試驗過了,跟高戰所描述的有些出入,服了藥後的骷髅行為躁狂不安,見人就攻擊,在藥物的作用下顯然失去了理智,宛如下賤的牲畜,雖然過程有些曲折,最終結果都逃不出死亡這一結局。
她雖然恨不得把那賤蹄子千刀萬剮,但又唯恐給她用藥後誤傷了她的阿玉,但宋锵玉現在給她鬧出這一出,把她最後一點猶豫與憐憫都給耗幹了,宋锵玉,是你把我逼上絕路的。
洗衣房
鄭意然煩透了在她身後亦步亦趨跟着的男人,他對你好時可以把你捧上天,無情的事情也可以把你打入地獄,她已經受夠了,“宋锵玉,你煩不煩?”
“我最近确實有些煩,最煩的是阿意姑娘不理我。”
還有閑情逸致跟她貧嘴,鄭意然看着他那副浪蕩公子般輕佻的模樣,恨不得把他的嘴撕碎,看他還怎麽念叨。
他搬過來已經第三天了,這幾天裏,小五再也沒找過她,聽蘇音說小五被眼前這家夥打發到山上喂狼去了,暫時還回不來,換個角度看,他跟着自己也不算全無好處,至少可以免受小五的騷擾,既然他想跟就讓他跟吧,量他也堅持不了多久,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自尊心和優越感都不允許他低聲下氣那麽久。
到了第五天,終于不見他人了,松氣之餘還有淡淡的失落,他果然是逗着她玩的。沒了宋锵玉在身旁,她幹活都沒勁了,不是把衣服錘爛就是差點錘到自己的手,蘇音看不過眼,把她拉到一旁,勒令她乖乖坐着不許動。
沒想到宋锵玉一走,茗伊又來找麻煩了,還真是陰魂不散,鄭意然擡頭看了她一眼,便低下頭繼續逗她的螞蟻了。
春香跟在她家小姐身邊向來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沒有人敢那麽無視她,她上前将螞蟻碾在腳下,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沒看到我家小姐來了嗎,還不快起身行禮?”
鄭意然擡首,軟軟的說了句:“你家小姐是什麽東西,值得讓我起來行禮?”看到她腕際的蝴蝶,她有片刻的失神,這就是那日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她心裏酸酸澀澀的,最終,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始終不是她。
春香也沒想到她會那麽嚣張,氣的跳腳,反觀,茗伊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鄭骷髅不要介意,我這丫鬟平時驕縱慣了,在不相關的人面前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回去我會教教她規矩的。”她嘴裏說着抱歉的話,語氣卻毫無道歉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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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狗可不是教教就能教好的,在我看來要回爐重造才行。”
茗伊淡然一笑,“有阿玉在背後撐腰,鄭骷髅說話底氣也足了,我看你能嚣張多久。”
“你知道男人喜歡朝三暮四,除去這身份,阿玉也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男人有的通病他一樣都不少,以往他也喜歡把外面的女人帶回府中,但不出一月,他便膩味了,就把那些女人分給他的手下。”
“這麽多年,這府中的女人進進出出,而我,卻始終是陪伴在他身旁的那一個。”
“他心裏還是有我的,鄭骷髅在府上待的時間不長,可能對我跟阿玉的事情不太了解,我跟阿玉自幼相識,知根知底,他家裏的長輩早就默認了我跟他的婚事,每次我有危險,他總會第一個出現,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十二歲那年,跟我娘親上山祈福,回來的路上遭遇了劫匪,娘親僥幸逃生,而我卻被擄走了,賊窩隐蔽、離京上路途遙遠,整整一月,我左等右等也沒等到來救我的人,我幾乎以為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窩在這小山村中,過着暗無天日的日子,淪為他們的玩物,但就在那時,阿玉如同天神般出現了,事後我聽我娘親說起,才知道是阿玉他,他一直不願意放棄,不眠不休,多方奔走打聽,聯絡關系,這才把賊人的窩點打聽出來。見到他的第一眼,他滿臉胡渣,衣衫不複往日的幹潔,但他在我心目中卻比以往還要俊逸。”
這一點一滴的事情,對她來說都無比陌生,他跟其她女人的事情從別人的口中說出,她不是不難過,但她但凡表現出一點點難過,她就輸了,她不想輸,所以只能強顏歡笑,“哦,原來你們曾經那麽好過,既然那麽相愛,那他為什麽不阻止你去和親?又為什麽遲遲不把你娶上門?”
鄭意然看到她漸漸蒼白的臉色,心中閃過一絲快意,繼續出聲:“你現在可不是什麽金枝玉葉,不過一介殘花敗柳,宋家高門大戶,你以為還會允許你上門?再喜歡,在現實面前也得低頭,在世人眼中的已亡人,連真面目都不能示人,我不知道你在我面前展現出的優越感從何而來。”
茗伊身形有些不穩,要一旁的丫鬟扶着才勉強站穩,“倒是具牙尖嘴利的骷髅,真晦氣。”
她目光往前方投去,又側頭看了看一池的碧波,“你說,如果我跳下這池中,栽贓到你身上,你說阿玉會不會責罰你?”
藝術果然是來源于生活,這果然是惡毒女人慣用的套路,鄭意然惬意的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道:“那便試試吧,說實話,我也挺想知道的。”
茗伊一愣,顯然是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
鄭意然看她遲遲不動,冷笑一聲:“怎麽?你等的人還沒來?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她倆離池邊本就沒有多遠的距離,池邊滿是碎石,邊沿并不平整,鄭意然朝她步步逼近,一下就把她逼到了池沿,這一刻,鄭意然真的是有把她推下池中的沖動,可惜還沒等她有所行動,她自己靴子打滑,一頭栽倒在池子裏,水花四濺。
丫鬟看到自家主子在池水裏無助的撲騰,也慌了,剜了鄭意然一眼,“我家小姐不會水,快來人啊,救命啊。”
洗衣房中當值的骷髅本就少,今日恰巧輪到她和蘇音當值,因此丫鬟的呼救聲也只把蘇音給喊來了。
丫鬟自知指望不上她倆,在原地徘徊了會,始終下不了決心跳下去救人,只好跑去搬救兵。
蘇音在岸上徘徊,看着池中漸漸沒了動靜,有些擔憂,“阿意,你真打算見死不救?”
“急什麽,她的命自然會有人來救。”直到這一刻,鄭意然才知道自己原來那麽無情,看到有人求救她可以做到無動于衷,甚至還有些許的快意。
“你看,救兵不是到了嗎?”
蘇音擡眼望去,宋锵玉步履匆匆,面色冷硬如冰,刺骨的寒意自那墨黑的眼眸中散發而出,她只望了一眼就低下了頭,太可怕了,她受不住。
“人呢?”
鄭意然不緊不慢的努力努下巴,“在池裏呢,你要是再來遲些,只能下輩子再相見了。”
宋锵玉一記寒光瞥過,“鄭意然,我勸你收斂些。”
鄭意然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轉瞬了又換了一副面孔,怯生生的扯着他的衣袖不放,口中卻說着威脅他的話,“阿玉,你不要下去,你要是下去救那女人,以後就不要再來找我了。”
宋锵玉把她的手甩開,并不理會她發神經,“蕭然,還不下去救人?是要等我踢你下去?”
蕭然其實有些不情願,已經有好幾個人下去尋人了,少他一個也不少,況且這池子的水那麽渾濁,味道肯定不好,而且他昨日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沐浴更衣,今日這一跳豈不是前功盡棄了?但主子的腳都擡起來了,他不跳也會被挨踢下去。
蕭然朝着池中一躍,在暗黑不見人影的池水中尋人,這池水原本不深,但連日來的暴雨,池水暴漲,更增加尋人的難度,他在水中摸索一陣,始終不見茗伊小姐的身影,但這麽耽擱下去,只怕性命不保了。
“宋锵玉,看來這女人對你來說也不是那麽重要。”鄭意然看到他始終沒有動作便出言諷刺。
宋锵玉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擡首掐住她的下颌,“重不重要可不是你說了算,我只知道如果她出了什麽事,鄭意然,你給她陪葬吧。”
他把目光移開,雙手交疊放在背後,“與其相互折磨。”
“我也累了。”你給她陪葬,我再下去陪着你好了。
人最終還是順利撈了上來,鄭意然看到了,她躺在地上,面無血色,沒有一絲生氣,要不是蕭然說她還有微弱的氣息,她幾乎以為她已經死了,旁人看她的目光,無一不帶着指責,仿佛她就是罪人,不出明天,她是一個蛇蠍女人的事應該都會在府中傳遍的吧。
鄭意然張了張口,為自己辯解的話還是說不出來,她沒錯,錯的另有他人。
宋锵玉大概是不滿旁人在他旁邊嚼舌根,怒道:“都給我閉嘴,蕭然,把她弄回房間,幫她請大夫。”
他扯過鄭意然,拉着她遠離人群,“你跟我來。”
鄭意然跌跌撞撞的被他扯着走,目光一直不離兩人交疊的雙手,如果忽略他剛剛放到的狠話,她可能就會誤會他其實是想帶她遠離非議之地,可惜,夢該醒了,她就算是灰姑娘,他也不是她的王子。
她停下來不肯走。
宋锵玉回過頭不解的看她。
鄭意然低着頭不去看他,“阿玉,你回去看她吧,我自己走就行了,要怎麽處罰我你差人來告訴我一聲就行了,不必親自過來了。”阿玉,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這麽叫你的名字了,與其相互折磨,不如各自為好,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自己能早點遇到你,我們之間也沒有存在茗伊這一個不相幹的人,也許就不會這樣那麽痛苦了。
宋锵玉皺着眉,顯然是對她沒什麽耐心,“鄭意然,你又在鬧什麽?”
鄭意然眼眶有些酸澀,但她還是一直低着頭,不想讓他察覺到自己的脆弱,但嗓音中帶着的哭腔還是洩露了她的情緒,“你快走,別管我。”
宋锵玉拿她真的是沒辦法了,明明是她任性做錯了事情,現在又擺出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他還沒拿出什麽實質性的行動,只是把話說重了些。
“啪嗒、啪嗒”,她留眼淚的聲音異常的大,他想不知道都難,他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對她太過于苛責了。
在他在一起,他好像總是惹她掉眼淚。
聞到空氣中淡淡的血腥氣息,宋锵玉面色一變,在她身上快速打量,“你哪裏受傷了?”
鄭意然還在繼續捂着她眼眶,宋锵玉定睛一看,血液順着她的指縫蜿蜒而下,那鮮紅的顏色刺痛了他的眼,他扒拉開她的手,眼睛緊緊的盯着她不放,暴怒道:“她打你了?”
她盡管是具骷髅,盡管他們倆就要分離了,但她還是想在他心目中保留着最好的形象,她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懇求他快點離開。
宋锵玉掏出帕子,幫她擦幹後把她攬身抱起,快步往她的卧房走去,“阿意,不要怕,沒關系的,只是留了點血。”這話明面上是為了安慰鄭意然,但聽着更像是為了安慰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