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相見
再也沒有人擁着她的身子,半笑着罵她不安分,一大早擾人清夢。鄭意然窩在床榻上,深吸一口氣,想從這冰涼的床榻上汲取屬于他的熟悉氣息,只可惜這床榻許久不睡人,除了一股淡淡的黴味,其餘什麽味道都沒有。
幾經敲門都沒有人應,擔心裏面的人出事,筎意着急的推門而入,裏面并沒有發生她所擔憂的事情,只是意然小姐跪俯在床榻上的姿勢有些奇怪,極為不雅,但她不允許意然小姐在自己心中的高貴清雅的形象被破壞,所以她為她找了一個借口,那就是她大概是修煉,武功高強的人,言行難以捉摸,修煉方法也都是千奇百怪的。
而鄭意然突然闖進來的人吓到了,本還維持的姿勢因為腿麻而轟然倒塌,以更為不雅的姿勢倒在了床榻上。面子盡失,鄭意然幹脆把自己悶在被中,反思自己的行為,她剛剛真的好變态,還聞味道,再這樣下去,下次是不是就要把宋锵玉的襲褲偷回來聞味道了?
目及此景以及聞及意然姑娘悔恨的忏悔書聲還有捶被子的聲音,筎意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整理好情緒,鄭意然又恢複了一副高冷的模樣,“你家少爺昨晚回來了嗎?”
“筎意在外面站了一夜,并未看到少爺的身影。”
鄭意然牙齒咬的咯咯響,把她弄回府中就不理她了,“筎意,下次見到他,不要讓他進這屋中。”進來?看他不咬死他。
“可是這是少爺的屋寝。”主要是少爺太可怕了,她想攔也不敢攔。
也是,她憑什麽攔人,要是宋锵玉是上門女婿,她還可以理直氣壯的不讓他回這屋中。
結果是她想多了,宋锵玉這人就像是失蹤了般,整整三日,她已經整整三日沒有見過他了。
茗香居
宋锵玉一回到府中匆匆交代好事情就往這趕了,茗伊大概是提前得知他回來的消息,早早就立在門前等他。
看到他的身影,在丫鬟的攙扶下朝他走來,腳步虛浮無力,身形瘦削,巴掌大的小臉,眼眶暗黑深陷,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絲血氣,跌跌撞撞的朝他奔來。
面對這熟悉的面容,他終究是不忍心,稍微加快了腳步,應了上去,“外面風大,怎麽不進屋裏呆着?”
茗伊撲進他懷中,攬緊他的腰身,整個人倚在他身上,帶着無盡的眷戀與想念,“玉,我原本不想讓蕭然告訴你的我的病情,誰知他還是擅作主張告訴了你。”
“我真的不想讓你因為我的事情分心,妨礙到你原本的計劃,成為你的累贅,但現在一見到你,我才知道自己對你有多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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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锵玉眸中閃着不知名的暗光,面色一派平和,旁人并未看出來他是什麽情緒。
他将懷中的人推開,示意一旁的丫鬟過來攙扶,“無礙,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被人推開的不悅在聞及他這話時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锵玉心中還是有她的,茗伊心中暗自竊喜。
房中,茗伊重新躺在床上,宋锵玉坐在床邊的一隅為她把脈,半響後面色有些凝重。
他放開手,眸中不動聲色的在床上的人身上打量,在她擡眸之際又稍稍錯開,視線落在粉嫩的紗帳上,“近些日子是不是出去過了?”語氣頗為柔和,聽起來像是怕驚擾到床上的人兒,但細聽之下卻又好像聽不出一絲關切的意味。
茗伊如同麋鹿般的眼睛顫了顫,小手拽着胸前的被衾,看起來極為緊張不安。
丫鬟替自己的小姐感到不值,掙紮之後還是決定出聲:“前些日子茗伊小姐去采桂花了,想要親自為少爺諒些桂花酒,幾番奔波後就把自己給累垮了。”
宋锵玉眼光掠過她置于被衾前傷痕累累的手,察覺到他的目光所在,茗伊不自然的把手藏在被中,小臉擰巴,黛眉輕蹙,有些挫敗,“是不是很醜?”
宋锵玉把她的手執在手中,大掌包裹着她的小手,細細撫過指上的傷痕,語聲暗沉低啞:“不醜。”
筎意面上一喜,更為大膽的提出自己的要求,“阿玉,你今晚可以不可以留下來陪我,你不在身邊,我害怕,我總會夢到自己在夕月國的事情,總睡不安穩,一到夜晚,簌簌拍打着的窗棂發出的聲音就像是催命的怪物,撲簌的枝葉就像是吃人的長鞭。”
宋锵玉遲疑了下,伸手撫向她的額前的碎發,應了下來,“我不走了,你就好好休息,我待會差人煎藥給你喝。”
一說到喝藥,她剛剛舒展的眉頭又擰起來,“阿玉,我不想喝藥。”宋锵玉平日裏對她都極為寬容,只有喝藥這件事一如既往的強勢,不容商量。
“不喝藥怎麽會好。”輕柔的嗓音下帶着不容拒絕的命令,“為了讓你乖乖喝藥,我可費了不少心思。”
“我連續喝了好了幾年的藥,阿玉,我覺得自己已經好了,不需要喝藥了。”蕭然就是他派來她身邊監督她喝藥的人,說是監督真的就只是監督而已,平日裏她對他的吩咐他視如無物,拿宋锵玉來吓唬他他也不帶怕的,面不改色的說:少爺只吩咐我來監督你喝藥。
連聲小姐也不叫。
“乖,之前是治療你的病,現在是鞏固階段,你的身子還是很弱,不然也不會動辄昏倒,動辄生病。”
茗伊癟着嘴,不情願的應了下來。
床上的人用了藥就昏昏入睡了,離開之前,宋锵玉意味模糊的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轉身吩咐丫鬟:“好好照顧你家小姐。”
離開後的他去了隔壁客房,初回府中,要處理的事情也多,剛剛答應茗伊的話也只是随口說說罷了,他從來就不是會對他人守承諾的人,唯獨一人例外。
他靠在椅背上閉眼假寐,把事情來龍去脈撸了撸,待思路理的差不多了就差人把蕭然叫來。
“少爺。”
“她歇下了嗎?”宋锵玉把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少爺茶杯空了,蕭然識相的上前為他重新倒滿,“已經歇下了,筎意在外面守着了。”
本想問他阿意鬧沒鬧的,但問了估計也是白問,蕭然成日裏只知道舞刀弄槍,腦袋一根筋,就像他派他去監督茗伊喝藥的事情,他倒是如實照做了,稍微超出範圍他就撂挑子不幹了。
“這段時間你守在府中發現什麽異樣了嗎?”
“茗伊小姐自少爺離開後每日都會出去,到黃昏才回來,我偷偷跟蹤過一回,确實是去山上采花無疑,這段時間除了貼身的丫鬟,也未見她接觸過什麽人,府中最近看起來也沒見有什麽動靜,至少這茗香居,我是一直看着的,并沒有什麽人接近過。”
“她這次生病來勢洶洶,只怕是沒那麽簡單。”話剛說完就聽到門外的響起的撓門聲,宋锵玉輕笑一聲,“蕭然,去給它開門吧。”
雪狼一進門就竄到他的身上,極其自然的窩在他的懷中,閉眼享受來自主人的愛撫。
宋锵玉一邊安撫懷中的雪狼,繼續跟蕭然讨論,“我剛剛給她把了下脈,脈象平和,并未發現什麽異常,但看她的臉色,又不像是那麽簡單,我明天再給她看看,她最近都有乖乖吃藥吧?”
“嗯,少爺交代的屬下都不敢含糊,每頓都有好好監督,跟往常一樣,每月十五都會無故昏倒,昏倒後屬下謹遵少爺的吩咐,把她放到古井裏用冰泉封着,日子一到就把她撈出來。”
“只是屬下不明白主上為什麽要把那麽多心思花費在茗伊小姐身上?”蕭然一向直來直去,心中有什麽疑惑都會問出來,這幾年,有關茗伊小姐的事情都是他來代辦,從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財力修葺這茗香居,再是夕月國皇子求親,茗伊小姐被迫和親,再到少爺用盡手段把茗伊小姐接回,把她安置在這茗香居,接回後費盡心思幫她調理身體。
單單是這古井冰泉,就花費他們不少心思,折損不少人,古井的選址到完工,每一步少爺都親自監督,本以為只是普通的井穴,但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這井水常年甘甜冰涼,有了泉水的滋養,井邊的本已生蟲枯死的老樹竟死而複生,原本枯黃的枝葉變得蒼翠欲滴,四季常青,不因四季而變換。
未曾想過竟還有治愈人身的作用。
少爺把茗伊小姐帶回來的時候她就只剩半條命了,尋遍京中名醫,名醫紛紛搖頭,意思大抵是讓他們準備好後事,少爺卻也不着急,臉上沒有半點哀傷之意,到了夜晚就把人吊入井中封着,大半個月後才把人取出來,為之堪奇的是人非但沒死反而活蹦亂跳的,只是卻落下了毛病,每月十五必昏倒,還得放入這冰泉中凍着才能醒過來。
這井穴的建造到底是無意之舉還是有意而為?事情真的有那麽湊巧?還有少爺又是從何得知這冰泉有這功效的?少爺自小就在這府中呆着,并未外出游歷過,雖說飽覽群書,但近日他翻遍府中的藏書,并未發現書中有這記載。此前種種,給他一種感覺,這一切都好像是少爺算計好的。
而兩人之間的關系一直撲朔迷離,不遠不近,不親不疏,始終保持在一個合适的距離。
“過段時間你自然就會知道了,有些事情說的太明白就不好玩了,留點懸念,這樣的日子才有盼頭。”
少爺不說自有少爺的道理,他要做的就是靜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