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勸解、找人
很久以前,葉然只要一被打,就會蹲在胡同最裏頭兒沒人的地方,一個人挨着牆角蜷縮着,哭的稀裏嘩啦,然後沒事似的頂着一雙腫的跟桃子一樣的眼睛回家去。
李奕之偶然發現過他一次,後來葉然被打,無一例外跑到那裏去哭,李奕之那時候也看不見東西,只好坐在一邊陪着他,而且他不知道怎麽安慰人,因為在他上輩子最無助的時候,并沒有人來安慰他,讓他不知道從何說起。
李奕之和陳璟回到了酒店,李陣見他們回來,沒看見葉然,還問道:“怎麽樣,葉然小子呢?”
李陣見他們不說話,奇道:“怎麽?淘汰了?”
李奕之道:“葉然今天就沒去賽場。”
“那他去哪裏了?”
李奕之搖頭道:“不知道,好像昨天晚上就不見人了,也沒帶手機。”
李陣愣了一下,葉然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但是從來不會棄權比賽。
李陣只好安慰道:“放心吧,葉然肯定有事,他的性格你還不清楚麽,不會叫人擔心的。”
陳璟把李奕之送到之後就開車去找莫崇遠。
之前在電話裏,陳璟覺得莫崇遠是知道些什麽的,只不過他願意說,莫崇遠一直很寶貝葉然,什麽事情都捧着他,陳璟真的不明白,為什麽一夜之間就變成這樣了,連葉然失蹤了,沒去比賽,莫崇遠都不願意派人去找他。
陳璟到了莫崇遠的別墅,一打開門就聞到一股嗆人的煙味兒,陳璟記得以前莫崇遠很得瑟的跟自己說過,葉然不喜歡他抽煙,所以戒了。
莫崇遠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仰着頭抵着沙發背,一只手捏着煙,煙灰到處都是,地板上,沙發上,甚至落到褲子上。
陳璟用手扇了扇,走過去,莫崇遠只是用眼睛撩了他一下,說道:“你怎麽來了。”
他的聲音有點沙啞,聽起來很疲憊。
陳璟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說道:“葉然還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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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崇遠把煙扔在地板上,極其煩躁的把火星踩滅,揉了揉額角,說道:“回北京去了吧,昨晚上……他媽媽給他打了電話。”
“你們的事情被發現了?”
莫崇遠笑了一聲,道:“如果是被發現了還不至于這樣。”
“什麽事情能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莫經理都這麽苦惱?”
“你不要挖苦我。”
莫崇遠說着,從旁邊又掏出根煙來,捏在手裏折斷,卻不點燃,扒了扒頭發,說道:“就算我再有錢再有權,這件事情我還是解決不了。”
他說完,沒吱聲,只是忽然擡頭看着陳璟,陳璟能看到他眼底的血絲。
莫崇遠頓了好久,聲音照樣嘶啞,說道:“昨天……他媽媽打電話給他,說在報紙上看到了他和我的合影,然後大罵他是不孝子。因為……因為就是有了我的母親,父親才會抛棄了他們母子倆。”
陳璟也盯着莫崇遠,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一向運籌帷幄的莫崇遠也會這般無助,有些事情是不可抗力的,在他們還沒出生前,就已經決定了今後的發展方向。
莫崇遠說完,又使勁向後靠,抵着沙發背,雙手抹了一把臉,“葉然聽完就走了,我當時傻了,都沒敢追他,我現在也不敢找他,找到他我該說什麽,怎麽面對他?”
陳璟起初聽了是震驚,雖然莫崇遠說的隐晦,但是這明擺着,葉然竟然是莫崇遠父親的私生子,而且因為結親,莫崇遠的父親抛棄了妻子和兒子,跑回家去做他的大少爺,不管是不是心安理得,但是葉然母子兩個人再沒見到過那個人。
葉然生出來就是野孩子,孔婧帶着葉然在北京讨生活,那種年代,一個沒有結過婚的女人,帶着一個不到一歲的兒子,活的非常艱難。
孔婧從覺得自己可憐,兒子可憐,轉而覺得兒子可恨,拉扯大葉然,孔婧耗費了所有的青春,不可能再有家庭,她自然而然的覺得那個男人欠她的,就連兒子也欠她的。
莫崇遠雙手捂着臉,聲音有些悶悶的,“我以前不知道為什麽葉然的母親會這麽對自己的兒子,或許有人脾氣天生來的暴躁,但是虎毒還不食子,葉然被打成那樣,我怎麽能不心疼……不過現在想想,原來是因為父親,因為母親,還有我。”
陳璟一直沒說話,莫崇遠平日裏紳士随和,但是話也不多,他很少找人傾吐什麽,尤其陳家和莫家雖然看起來都很風光,但說實在的,就好像是主子和家仆的關系,莫崇遠在商圈的地位不低,但是在陳家面前,地位也不高,他們雖然是親戚,卻沒有這麽談過話。
陳璟此時卻往後靠,放松似的靠在沙發背上,笑道:“你覺沒覺得,你擔心的重點放錯了位置?”
莫崇遠見他笑了,不禁一愣。
陳璟說道:“我之前以為你不去找葉然,是為了你們是兄弟的關系,不過聽你說了這麽多,覺得你并不擔心這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因為你母親的緣故,葉然吃了很多苦,你覺得對不起葉然,所以才不敢去找他,而葉然不這麽想,一晚上加一白天你都沒去,再晚點的話,我恐怕他會胡思亂想,你們的關系就玩完了。”
陳璟說的很随意,似乎這并不是什麽難題,經過他這麽一說,莫崇遠也驚覺,他的重點根本不在兄弟關系上,而是葉然這麽多年來吃的苦。
陳璟又說道:“坦白說,你的母親是我姑姑,你的父親先有了妻子兒子又來娶我姑姑,不僅對不起葉然母子,也讓陳家蒙羞……不過我是個商人,我并不想計較這些陳芝麻爛谷子,莫崇遠,你也是商人,在商圈裏混了這麽多年,你該知道,有些機遇錯過了,一輩子也就遇不上了。”
莫崇遠聽他說到這,猛地站起來,就要往外走,陳璟跟在他後面,說道:“我回酒店去看看,如果葉然回去了給你打電話。”
莫崇遠點點頭,只不過他還沒走出去,陳璟的手機就響了。
是李奕之的電話,陳璟接起來,就聽李奕之的聲音很激動的說道:“陳璟不用找了,葉然找到了。”
陳璟和莫崇遠趕到的時候,就看見自家小叔叔坐在沙發上,翹着腿很悠閑的喝茶,對面坐着一臉怨毒的李陣。
陳松睿看見他們進來,笑道:“呦,來了。”
莫崇遠小時候一直養在陳老身邊,所以和陳松耀也挺熟悉,一直就叫他叔叔,莫崇遠進來叫了一聲人,李陣突然跳腳道:“怎麽又是你們陳家的人?”
陳松睿道:“不是啊,他姓莫,不姓陳。”
莫崇遠也不想管李陣和陳松睿是怎麽認識的,說道:“葉然呢?”
陳松睿用眼瞧了瞧屋裏,示意人在裏面。
莫崇遠就疾步往裏走,小心的推開門,酒店的房間是個套間,裏面是卧房,葉然躺在床上,蓋着被子似乎在睡覺,旁邊坐着李奕之。
李奕之聽到聲音站起身來,站在門口的陳璟沖他招了招手,李奕之見莫崇遠來了,也不想打擾他們,就出去了。
葉然并沒睡着,有人進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開門的聲音雖然很輕很小心,但是也很清晰,葉然心裏猛跳了兩下,覺得可能是莫崇遠來了,但是又立馬覺得不可能,一晚上一白天他都沒來找自己,他本以為自己一時跑出來,莫崇遠會和以前一樣找自己。
葉然的性格算是暴脾氣,藏不住東西卻偏要藏的人,但是在莫崇遠面前會暴露自己的小性子,莫崇遠很樂意包容葉然的這些任性和缺點,因為這是葉然不會輕易示人的一面,每次他們吵架,莫崇遠就算一時生氣,也會在第一時間找到他,而這次不一樣。葉然想着他們真是走到頭了,已經完了。
之後又是關門的聲音,葉然始終沒睜開眼睛,心想着或許是李陣叔叔進來看了一眼就走了,自己果然想得太多了。
莫崇遠站在床邊上良久,葉然的眼睛腫得像核桃,紅彤彤的,一看就是哭了很久,葉然除了挨打挨得狠了,從來不會為別的事情哭,如果不是見識過葉然被打的慘樣,莫崇遠以為這個人只會沒心沒肺的笑。
這麽想着,莫崇遠忽然眯起眼睛,他覺得眼眶很酸,走到床邊上,伸手輕輕覆上他的額頭。
葉然全身一激靈,禁不住睜開眼睛來。
葉然一睜眼看到的就是莫崇遠,這讓他心上一揪,張了張嘴,始終沒說出話來。
莫崇遠在床邊坐下來,輕輕撫摸着他的額頭和頭發,說道:“睡醒了?眼睛疼不疼,都腫了,還看得清楚東西麽。”
莫崇遠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葉然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就往外掉,順着眼角染濕了鬓發,一直流進耳朵裏。
莫崇遠趕緊伸手給他擦幹,以免灌進耳朵,但是又想着他哭了這麽久,眼睛腫了,再擦肯定疼,于是手忙腳亂的。
把葉然的頭擡起來,放在自己腿上,莫崇遠連着被子一起抱着對方,哄着他睡覺,說道:“別哭了,你今天沒去賽場,把大家都吓着了。”
葉然把自己卷在被子裏,被子邊兒都濕了,聽他說話,嘴一癟,很委屈的說道:“你都不來找我。”
莫崇遠心裏難受,把人抱得更緊,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李陣和陳松睿在外間對視,陳松睿表情很輕松,很且這次他可是立了頭功。
李陣聽說葉然不見了,他們這些人對南京又不熟悉,想找人都找不到,李陣雖然安慰李奕之,但是自己也擔心,胡同裏就那麽幾家有孩子的,葉然又讨人喜歡,葉然出了事,李陣自然也擔心。
他就想到了陳松睿,陳松睿在南京也算是地頭蛇,而且人脈那麽廣,肯定比他們找人要方便,他給陳松睿打了電話,對方接的非常快,而且笑眯眯的,沒想到李陣會主動給自己打電話。
李陣請他幫忙找人,陳松睿自然不會推辭,不到一個小時就給了結果,說葉然蹲在一個廢棄的大樓旁邊,把臉埋起來哭。
莫崇遠來的時候,葉然也是剛剛被帶回來。
陳松睿找到了人,李陣當然不能趕他走,不然怎麽看怎麽像是過河拆橋。
陳松睿也不怕李陣瞪他,笑眯眯的喝茶,剛想說點什麽,趁機拉近些關心,李奕之和陳璟就出來了。
陳松睿見這情景,時間也差不多了,似乎自己不走就像死皮賴臉,雖然是這麽說的,但是仍然不想走。
于是說道:“着急了這麽長時間,你們吃過飯了麽?”
李奕之本身是想比完賽叫上陳璟和葉然一起去吃晚飯的,只不過突然來了意外,把晚飯也就忘了。
陳松睿看他們表情就知道,提議道:“大家都這麽累了,出去吃太麻煩,不如叫上來吃吧,我知道旁邊有家店,菜的味道不錯,而且還送外賣。”
陳璟奇怪的瞥了一眼自家叔叔,平日裏雖然陳松睿是笑面虎,看起來随和,但是只有其他人巴結他的份兒,陳松睿哪有這麽殷勤過。
李陣肚子也餓了,沒有反對,陳松睿美颠颠的去打電話叫外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