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愛你,我也是
尤利爾在路西斐爾離開後不久,便感覺到一陣難耐的腹痛。
不同于他力量耗損時的絞痛,也不同于他受傷後連綿不絕的脹痛,那是他幾乎與死亡之樹同歸于盡時感受到的墜痛。
僅一念之間,他便想到,一定是路西斐爾那邊出了狀況。
雖然尤利爾無法理解,是什麽讓路西斐爾的聖靈承受到了如此大的痛苦,痛苦到甚至可以導致他瀕臨滑胎,他仍不得不站起身,快步走向路西斐爾目前的位置。
半年多以前,在死亡之樹下,這個孩子還沒有發育出軀體,能帶給他的只有疼痛。如今它的身體和聖靈已經完全與他的連接在一起,它的痛苦可以直接通過靈魂作用到尤利爾的聖靈上,它的瀕死掙紮,令尤利爾舉步維艱。
即便如此,尤利爾還是以極快的速度走到了路西斐爾所在的浴室門口,感受到門內少年的樣子,驟然加劇的疼痛令尤利爾雙膝一軟,險些跪在地上,他的手卻在這一刻揮出,推開了浴室的門扇。
突然間的響動,讓路西斐爾擡起頭。占據了他整個靈魂并将其割裂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長袍曳地、目光清冷,銀色的長發籠着聖潔的光輝。
路西斐爾的衣袍如今已經濕透,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水幕不斷沖刷着他的面龐,将他的頭發濕漉漉地粘在面頰上,他的雙眼仍然湛藍卻失了澄澈,眼白的地方密布着紅色的血絲。
尤利爾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先擡手關上了水幕,然後俯下身,将手伸向路西斐爾的臉。就在這時,路西斐爾眸色一暗,突然往前一撲,眼看就要将已經毫無防備之力的尤利爾撲倒在冰冷的水泊中,他卻在最後一刻摟住尤利爾猛地一個翻身,将自己墊在了尤利爾和地面之間。
即便如此,尤利爾還是疼得一聲抽吸。
這幾乎是路西斐爾第一次聽到尤利爾呼痛。他的神智驀然一清,連忙扶住尤利爾坐起來,卻發現尤利爾的身體在不住顫抖,大滴的汗珠從額角滲出來,地上的水泊不知何時染上了極淺的一層粉紅,淡淡的血腥氣味分明地滲入呼吸。
路西斐爾大駭之下,連忙抱着尤利爾起身。
尤利爾卻用手指死死扳住他的臉,逼着他與他對視。
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從未如此憤怒,憤怒得燃盡了尤利爾全部的冰冷,連尤利爾的清冷嗓音,此刻聽起來都帶着灼人的熱度:“路西斐爾,我自認從未對不起你。你想要什麽,盡可對我說。我能給的,都會給你。請你不要再胡思亂想。”
說完,他突然閉上雙眼,全身猛地繃緊。路西斐爾吓得連忙握住他的手,想要向他體內輸送聖靈之力,卻被尤利爾反手扣住手腕。用輕得幾乎無法辨識的聲音,尤利爾說道:“快去找拉貴爾。”
拉貴爾是白着一張臉開始了對尤利爾的醫治,然後黑着臉完成了醫治的過程。當他将治愈之力從尤利爾身上收回的時候,臉色已經沉得幾乎可以滴下墨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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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斐爾一直跪坐在床邊,握着尤利爾的手。他身上濕漉漉的衣袍被體溫蒸幹,然後又被緊張的汗水打濕,接着又被體溫蒸幹。幾個反複下來,已經過去了一夜一天。等到拉貴爾收手,尤利爾睜開眼睛的時候,路西斐爾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整個身體已經麻木不堪,連動一動手指都難。
尤利爾的目光輕輕掃過路西斐爾,然後落在拉貴爾的臉上,嘴角一彎,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他還是露出了一個充滿讨好的笑容。
這個笑容對路西斐爾造成的效果是震撼的。那是一種颠覆性的震撼,瞬間将他鎮在原地,深深地懷疑起自己的視力和人生。
拉貴爾卻極不買賬地冷冷開口:“你最好能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尤利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卻帶着一種別樣的輕松:“如果我說,是我洗澡的時候一時不慎摔倒了,你能接受嗎?”
拉貴爾給了他一個“你騙鬼呢”的眼神,然後目光如刀子一般割在了路西斐爾臉上。
路西斐爾現在滿腦子都跑滿了“這一定是錯覺為什麽尤利爾看起來很怕拉貴爾老師我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還是腦子已經不清楚了”,以至于接收到拉貴爾的眼刀時,對這位自己從未忌憚過的老師,産生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懷揣着崇高的敬畏之情,路西斐爾說:“都是我的錯。”
一道冰冷的視線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刺入他的眼底。路西斐爾強忍住哆嗦,立即補充道:“我不應該将肥皂掉在地上。”
然後,他便感覺到那道視線變得更冷了。
拉貴爾被他們兩個徹底地激怒了,抖着手指向尤利爾,他的聲音都有些哆嗦:“好,你好!你們可真好!”
尤利爾的內心升起一股絕望般的悲怆,心想,覺得可以指望路西斐爾的自己真是很傻很天真。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弓起身,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吟。
路西斐爾幾乎瞬間從地上彈了起來,拉貴爾也立即俯身将手放在他的小腹上,治愈術的金色光芒再次亮起。
甩開路西斐爾的手,尤利爾握住拉貴爾的手腕,凄聲道:“是我不該想。你就別問了。”
拉貴爾立即腦補出尤利爾思念撒旦成災一萬字,心下不忍,反握住尤利爾的手,柔聲道:“我知道了。我不問。你也別多想。”
尤利爾緩緩閉上眼睛,微微側過頭,那種萬念俱灰的樣子,令路西斐爾實在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此刻滿腦子跑滿的話變成了“他這是在演戲吧他這絕對是在演戲吧雖然我看着依然很心疼但是他這絕對就是在演戲啊”。
拉貴爾作為一個被尤利爾忽悠慣了的人,絲毫沒有看出破綻,心痛之餘,只能更緊地握住尤利爾的手,一陣陣地心塞。
尤利爾在心裏默默地對拉貴爾說,對不起啊,如果讓你知道這件事是路西斐爾搞出來的,我更不知如何解釋了。
因為哪怕是對我自己,我都解釋不了我們到底在做些什麽。
拉貴爾走後,路西斐爾坐在尤利爾的床邊,看着恢複成一貫沉默狀态的尤利爾,有些拿不準哪個尤利爾才是真正的他。
很明顯,在拉貴爾面前,尤利爾顯得更像是一個血肉之軀,但是尤利爾對拉貴爾說起謊來,那真是喪心病狂。
他曾以為他已經足夠了解尤利爾,但是現實總是扇了他一個又一個耳光。直到此刻,他發現自己已經不敢說了解尤利爾,但有一點可以确認,那就是,這個他曾經以為被整個天界迫害、活在陰影中的撒拉弗,已經成為了他心中最向往的光明。
伸出手,路西斐爾發現自己竟遲遲不敢将掌心覆在尤利爾擱在小腹處的手背上。
光明,是無法用手來握住的。
尤其,是在他幾乎如黑洞一般吸噬掉這道光明之後。
可下意識的,他卻不想道歉。他想,尤利爾大概是不需要他的道歉的。
橫下心來,路西斐爾将手輕輕落下。
尤利爾的手,果然一片冰冷。
将尤利爾的手攥進手裏握着,路西斐爾說道:“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尤利爾擡起一直低垂的雙睫,冰藍的雙眸中并無路西斐爾想象中的冰冷,而是帶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溫然一笑,尤利爾輕聲說:“你能告訴我,你那時是怎麽了嗎?”
路西斐爾心想,尤利爾每次騙小孩的時候,總是用這種語氣。自己已經不知被他騙了多少次,如今雖然能看出來了,卻依然無法不貪戀這種溫柔。
可這種溫柔,不知從何時起,讓他感到煩躁。
拼命告訴自己,在尤利爾身邊,自己不能有負面情緒,可路西斐爾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那種滴滴落在心尖的酸澀已經快将他的心燙穿。感覺到自己握在掌心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知道這是自己又害得尤利爾受苦,路西斐爾簡直連自殺的心都有了。
這時,尤利爾再次開口。由于他并沒有掩飾痛意,所以聲音聽起來隐隐有些斷續:“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系。你只需要告訴我,我能為你做什麽。”
動了動嘴唇,路西斐爾聽見自己氣若游絲地說道:“尤利爾,你能抱抱我嗎?”
下一刻,他便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尤利爾的手雖然總是很涼,但懷抱卻比誰的都要溫暖。路西斐爾将手臂在尤利爾的背後緩緩收緊,擡頭在他嘴角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尤利爾,我愛你。”
尤利爾的身體在他的環抱中微微一僵,但只經一瞬便放松下來。
接下來,他只感到唇上一濕,卻是尤利爾的舌尖舔過他的雙唇。
四唇相扣,唇齒間的碰撞雖然難以避免,但彼此吸吮纏繞的甘美依然絲絲滲入路西斐爾的心中。單憑一次經驗,尤利爾的吻便褪去了生澀。他撫慰般舔吮着路西斐爾的雙唇,舌尖掃過他口腔的每個角落,與他的舌尖糾纏在一起,互相吞吐着彼此的呼吸,互相傾訴着需要和渴求。
路西斐爾只覺如墜夢境,腦海中回蕩不去的,只有尤利爾吻他前說的三個字:“我也是。”
幾乎瞬間濕潤了眼眶,路西斐爾近似瘋狂地回應着尤利爾的吻。他的唇莽撞地磕在尤利爾的牙齒上,感覺到尤利爾瞬間的退縮,路西斐爾用力地探過頭去,用力地吸吮着,牙齒輕輕咬住尤利爾的下唇,就是不放他離開。尤利爾有些無奈地回應着他的堅持,舌尖舔過他的牙床,探入他口中。路西斐爾只覺得腦中一陣喧嚣着占有的轟鳴,他用力地吸着尤利爾的舌尖,想讓他進入得更深,完全落入自己的口中,再也沒有退路。血的腥甜在他唇齒間蕩開,他已經不敢去想那到底是誰的血,這個帶着些許疼痛的吻,對他而言意味着太多。他不想結束它,只想索求更多,無論是吻還是愛。
劇烈的喘息聲化作熱情的催化劑,他們的手中、唇間、眼底只有彼此,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吞咽着彼此的愛意,撫慰着彼此的不安。
路西斐爾曾經覺得自己并不需要更多,可此時此刻卻明白那不過是一種故作姿态的虛僞。因為擁有的感覺竟是如此甘美。他的手輕輕撫過尤利爾頸後的皮膚,指尖下傳來一陣令人失控的戰栗。路西斐爾的身子緩緩前傾,将尤利爾壓倒在柔軟的枕頭上,手指沿着尤利爾的頸側滑下,觸到他長袍的領口,指腹輕輕一劃,金色的微光便劃開了輕薄的布料。尤利爾那無數次将他護在其中的胸口此刻就暴露在他的掌下,規律的心跳依然輕而清晰,路西斐爾将手掌停留在那裏,感受着那一次次輕柔而令人心安的撞擊。
綿長的吻使得他們都許久沒有吸入新鮮的空氣,路西斐爾卻沉浸于這種滅頂般的窒息。尤利爾的喘息聲已經變成含糊不清的低吟,聲聲刺激着路西斐爾的神經,令他更加不想放開他,他想得到他的全部、占有他的全部。
将手挪開尤利爾的心口,路西斐爾的手指劃過尤利爾光滑的肌膚,緩緩向下探去,他的雙唇用力吸住尤利爾的唇,舌尖再次探入到尤利爾口腔的最深處,□□着略有些粗糙、卻仍覺甘美的上颚,攫取着他們之間僅剩的那一縷氣息。就在他的指尖擦過尤利爾小腹的瞬間,尤利爾突然猛地一個後仰,随着一聲輕喚,結束了那個已經快将兩個人的肺吸成真空的吻。
“別,”喘息聲和破碎的話語同時從尤利爾唇間溢出:“現在……還不行。”
此刻的尤利爾,眼角和雙頰都染上了淺淡的豔色,清澈的雙眸蒙着一層朦胧的水汽,雙唇微微腫脹着,嘴角還挂着一點摻着血絲的水跡。他身上的長袍已經被撕裂,露出大片略顯蒼白的皮膚,銀色的長發有幾縷挂在胸前,随着他的呼吸劇烈地起伏着。尤利爾一邊喘息着,一邊将長袍拉攏。遮住□□的皮膚後,他的手微微成拳,幾不可查地弓起身。
路西斐爾終于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只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頭沒長腦子的牲口。看着額角布滿細密汗珠、還在兀自喘息的尤利爾,他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尤利爾卻在此時向他伸出手。
握住他的手,尤利爾示意他躺到自己身邊,路西斐爾連忙照辦。尤利爾稍稍穩定了一下呼吸,淡淡一笑,輕聲說道:“我沒事。”
路西斐爾鼻根一酸,伸手撫上尤利爾的面頰,用拇指擦去了他唇邊仍挂着的血跡,啞着嗓子說道:“我一直都在傷害你。尤利爾,我太自私了。我現在甚至無法兌現對你的承諾,我只想要你,我不想失去你。”
尤利爾緩緩搖了搖頭,展臂将他圈在懷中,聲音低沉得仿佛來自遠方:“我明白。從現在開始,一切都會好的。”
宛若嘆息的一句話,讓路西斐爾瞬間流下淚來。
尤利爾擡手擦去了他的淚水,嘴角的笑意溫柔得似乎能撫慰一切苦痛。
可尤利爾的心中,此刻卻充滿了無法被慰藉的苦痛。
尤利爾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這般為難自己。
可他終究,還是見不得路西斐爾的半分失落。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另一個純潔的吻,而且脖子以下無描寫,請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