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他的話。
“蔣先生,你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
蔣與榕又說:“你這麽年輕,一輩子是很長的事。你不是一直想學畫畫嗎,被人冒名頂替了名額,很難過吧?”
宋愛兒沒想到他會知道那件事,飛快地擡起眼。
蔣與榕卻是引誘一般地緩緩出聲:“去法國念藝術,三年五年,回來後不會有人記得你。”
宋愛兒終于問了最重要的那個問題:“蔣先生,你憑什麽賭王邈會一直留着我,記挂我?他身邊的女孩兒不少,缺不了哪個。”
蔣與榕回頭看她,眼眸深深,像是打着機鋒一般。
“你将來會知道的。”
蔣與榕說得沒錯,頂層地方大,打掃是真的不容易。
宋愛兒平白得到了天上掉下的一塊餡餅,想要吃時才發現壓根下不了嘴。她不了解行情,也沒有相關的交易經驗。蔣與榕說把頂層送給她,她還不知道上哪兒弄到所有的手續。宋愛兒還是得租房住,裝出和從前一樣困窘的模樣,等王邈主動找她。
可是王邈總不上鈎,宋愛兒坐不住了。咬咬牙,她想,自己得去争取一把。
王邈在臺球室見到宋愛兒時,一點兒也沒覺得吃驚。地下臺球室在別墅的底層,只開了一盞小燈,燈罩上綴着一圈密密麻麻的鑽石,明亮的光線從鑽石的縫隙間探出,又隐隐約約地投落在臺球桌上。宋愛兒給他們端飲料時擡頭看了一眼鑽石燈罩,有點挪不開眼。她喜歡這樣俗氣又璀璨的東西,這是世上赤裸裸的炫富,一點兒也不必含蓄。
在宋愛兒漫不經心地數着燈罩上的鑽石時,王邈也在拿眼時不時瞥她。
巴厘島逛了一圈回來後他曬黑了,可她的肌膚還像雪似的,白得耀眼。她穿短短的背心,緊身熱褲,露出纖細的胳膊和長腿,站在那一群陪他們玩的女孩中間,有一種天真的稚氣。仿佛她就是個沒什麽心機的小姑娘,眨巴着眼就樂了。
有個人覺得渴了,要喝點東西。宋愛兒忙給那人開了瓶酒,湊過去,俯下身要倒。
王邈玩不下去了,把臺球杆随手撂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插入兩人中間。那人是個新來的,還不識趣,見宋愛兒笑眯眯的模樣,仿佛甜心一般,于是搭讪:“喲,這個妹妹長得真不錯。”
王邈轉頭就對着宋愛兒黑臉:“你來湊什麽熱鬧啊?”
那口氣七分不耐煩,三分惱怒,不知不耐煩的是什麽,惱怒的又是什麽。這話一出,周圍的女孩兒都像人精似的,立刻就明白了兩人的關系。邊上打球的幾個公子哥兒也回過味來,感情是老相識啊。
宋愛兒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了這份上,只得拿一拿喬:“王少,你也渴了呀?”
王邈沒接她的話,只是靜靜地站着,胸口起伏了一會兒,才不鹹不淡地說:“是渴了。不光渴,還熱得慌。宋愛兒,你陪我消消火去。”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捉住她細細的胳膊,就往臺球室外走。
宋愛兒不願真的惹怒他,只好跟着他一起出去。
上了一樓就是別墅的地面,後面的露天泳池很大。永池中的水定期更換,十分清澈。夜風甘甜,吹得銀藍的水面像是一把剪子裁開錦緞般泛開波紋點點。所有人都在臺球室裏鬧呢,所以四周一下子清淨得有些吓人。
王邈一直大力扯着她,到了泳池邊才立定。
宋愛兒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咬牙沒喊出疼,耳邊就傳來這位大爺的訓斥聲:“在巴厘島那會兒不是盤算着要做落地導游嗎?”說着嗤笑一聲,“你可真行,宋愛兒。幾天不見就成了臺球桌邊的陪練妹。”
宋愛兒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說陪的可不就是你們這幫纨绔子弟嘛。你在這兒陰陽怪氣,把這樣的事看作男盜女娼,怎麽就不想想臺球桌邊站的還有你王邈呢。可是這話不能明白地說,宋愛兒是知道他脾氣的。她要是真這麽說了,他也許能就地生吃了她。
因此她也只是笑了笑:“落地導游的錢也不好掙啊。現在這季節,又曬,客人又多,回頭還不落好。陪一晚上的臺球能掙的不比飛一趟巴厘島少。”
她越是這樣漫不經心,王邈的火氣就越是“噌噌”地往上冒。
宋愛兒想,我可不能真得罪了他。我還想掙一棟樓呢。因此在王邈作出回應之前,她又換上了誠實而卑微的姿态,擡起頭,一雙漂亮的眼委屈地瞧着他:“我沒工作了。我學歷不高,也沒什麽能耐。原先在4S店好歹也是份正經工作,可那回你把副店長給得罪了,我在那兒裏外不是人,只能走人。”
王邈聽着心裏不是滋味,冷冷地看她。
宋愛兒又說:“蔣先生和我沒什麽關系。我有一個姐姐叫杜可,你見過的。蔣先生要去巴厘島,需要一位臨時翻譯。杜可知道我會當地語言,所以把這個機會給了我。我掙了不少錢,可是……全花在了行頭上。”
她說了個謊,可是半假摻真,所以王邈找不出理由反駁。他那會兒把他的一切都落在了眼底,穿的鞋子,拎的包包,還有頸上的項鏈,的确需要一大筆錢。
宋愛兒說着,嘆了口氣:“都解釋完了,能讓我進去了麽?不陪完最後一桌球,就拿不了薪水。”
她轉身要走,王邈忽然又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宋愛兒心底一震,可是臉上卻裝出吃驚的表情,慢慢地擡起長長的睫毛,露出烏黑的眼珠子。她看着他,仿佛十分疑惑的模樣,只差問一句“王大少,你還有事?”
王邈把他的裝模作樣收在眼底,也不願放手,兩人只是幹耗着。
宋愛兒半開玩笑地問他:“王邈,要是我沒了工作,你賠我?”
王邈終于松開她的手腕,宋愛兒于是頭也不回地“噔噔”往地下臺球室去。
王邈只是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就回去了。寬敞的臺球室裏氣氛很尴尬,一幫人眉來眼去,都等着看他的笑話。王邈相信,不用過今晚,朋友圈裏就會互相詢問,那個來陪練的臺球妹是誰啊?
宋愛兒從前露過幾面,不少人知道她是他的女朋友。讓自己的前女友落到陪吃陪玩的地步,沒準會成為旁人的樂子。不過他的前女友一向多得數不清,所以這笑話也不過是個笑話。除了這個,王邈心底仍舊不舒服。
他看着宋愛兒給那群人開酒不舒服,看着她笑吟吟地打斯諾克不舒服,等午夜十二點的指針走到了正位,這不舒服終于到了極限。
王邈把臺球杆立在一邊,說:“不早了,你們玩着,我先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