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曾輝·★
曾輝把病歷單塞進他背包的夾層裏,單肩背起包離開醫院,開車回培訓中心。
開着車這一路,他直勾勾地目視前方,沉默無言。
下午四點多準時到達培訓教室,稍微休息一會兒五點鐘還有一堂高級班的課要上。
劉蘇生給他留的意面,面早就坨了,又硬又幹,如同嚼蠟,曾輝沒吃兩口就放下叉子,背起包直接去教室了。
離上課還有十分鐘,已經有十幾個學員在等待了,曾輝進來的時候,他們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不知在讨論什麽,見曾輝進來了跟見到瘟神似的立馬閉嘴,散開,各回各位了。
曾輝瞥了眼講臺上的一堆手機,問:“誰手機還沒交上來?”
培訓班重辦之後就加了一條新的規矩,上課前學員要把一切可以錄像錄音的電子設備上交,以防出現第二個程啓山。
學員們面面相觑,沒人回應。
“數不對,”曾輝嚴肅得可怕,“主動交上來和被我搜出來是完全不同的結果,你們自己看着辦。”
“還沒上課呢麽……”一個靠牆倒數第二排的學員嘟嘟囔囔地說。
曾輝看向他:“拿過來。”
“我在等一個大客戶的電話,不一定什麽時候能打過來,今天就算了吧。”
“來電話了我給你。”
“不麻煩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你覺得我是在跟你商量麽。”
那學員的臉一下子挂不住了,走出這,他大小也是別人的領導,只有他兇別人的份兒,多少年沒被別人呲兒了:“你有點過于牛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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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面杠上,場面陷入尴尬。
旁邊的一個學員趕忙過去拍拍他的肩打圓場:“哎別別別,笙哥沒那意思,來了咱就得守這的規則對吧。收手機也是出于保護咱們隐私的考慮,是為咱們大家好對吧,消消氣。來,老南,把手機交了吧,電話來了笙哥再給你呗,耽誤不了事兒。”
在這哥們兒的勸說下,那老南勉強把緊握手機的手松開了,眼神卻仍兇狠地盯着曾輝,曾輝拿到手機,心滿意足,不屑于他的眼神,轉過身去調試投影設備。
十分鐘後,正式開始上課。
“我們講到手冊第六章 ,風流女。這類女人一般在兩性關系上經歷豐富,閱人無數,而且比較能接受一些其他類型的女人不能接受的真相,比如男人的本質。所以她們對童話免疫,卻對成人漫畫無法拒絕。也正是因為她們看透了男人,所以基本對愛情不抱幻想。追求肉體的歡愉游戲人生是她們的常态。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像渣男?是不是覺得這種女人豈不是很好上?那可太樂觀了,這種道行的女生就算是上床也不是誰都能入得了她們的眼的,你是真貴族還是鍍了層金邊兒的屌絲,人家一眼就看得出來。”
曾輝講到起勁,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着,悠悠地抽起來。
“所以,如果硬件不夠硬的話千萬不要裝,被拆穿會很尴尬,況且你一定會被拆穿。”
忽然,有個學員舉手提問。
“那我有個問題,如果硬件夠硬,但那兒不夠硬被人家看出來了,得怎麽辦啊?”
全班哄堂大笑。
倏地,曾輝擡起眸子。
提問的是那老南。
曾輝的目光銳利如刀:“你問這幹什麽。”
老南一臉故意:“沒什麽,就忽然想到了這種可能,不懂就要問麽。笙哥泡妞這麽有經驗,肯定知道怎麽辦。你就沒遇見過這種情況嗎?”
煙燃了一大截。
曾輝面不改色,緊閉着的嘴裏卻是咬緊的牙。
背包就在腳邊,他垂眼往敞開的包裏看了一眼,夾層裏的病歷單分明還在,“縱欲過度引發的陽痿早洩”幾個字在上面。
從醫院出來後,曾輝包不離身,他确信這張紙沒被任何其他人看到過。
曾輝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沒遇見過。”
說完,他遙控投影翻到下一頁 ppt。
“不對吧,我怎麽聽說前天晚上你帶網課那幫人去夜店,就是因為這個砸了。”
曾輝的手柄僵在了半空。
老南還沒說完:“還挨了一嘴巴子。那是怎麽回事啊,笙哥給我們講講。”
曾輝:“你聽誰說的。”
“不用聽誰說,那天晚上都傳遍了。”
一定是那女的說出去的。
曾輝壓着火,憋着氣,胸口的起伏越發劇烈。
這時,一陣鈴聲猝不及防地響起,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講臺上的手機堆裏有一個屏幕閃動着。
老南興奮地叫喊:“喲,不好意思,是我的我的。”
說着,他大搖大擺地邁着步子走到講臺前,把自己的手機拿走,然後直徑打開了教室門,笑呵呵地對大家說:“有個大客戶我得先走了,各位同學好好跟笙哥學學不舉怎麽泡到妹子的吧,走了。”
說完,他奪門而出。
學員們看着曾輝,誰也不敢吭聲。
沉默了一分多鐘後,曾輝挺直身,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繼續。”
下了課,劉蘇生闖進曾輝的辦公室,問他:“怎麽回事兒,南勇光怎麽課上一半人走了?”
曾輝埋頭刷手機,不說話。
“說話啊,你跟他吵起來啦?”
“沒有。”
“沒吵他怎麽回手在網站上給咱打了個差評,到底咋回事!”
曾輝專注地看手機。
“啊?”
氣氛僵持着,劉蘇生一把奪過他的手機:“說話!”
曾輝手機被搶走了,也沒什麽反應,只往後一靠,坐在那裏看着他。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這樣的局面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突然,三下敲門聲。
“進!”劉蘇生大喊。
一個削瘦的男人唯唯諾諾地走了進來:“請問,笙哥在嗎?”
屋裏的兩個人同時望去,劉蘇生:“你哪位?”
男人進屋來,站定在門口,嬉皮笑臉地說:“我是,那個,一直在上咱們網課的,我叫田仁偉。”
劉蘇生皺眉:“網課的?”
男人:“啊上次去夜店實踐我有事沒去。”
“哦田仁偉,”劉蘇生意味深長地看着他頓了一下,“你什麽事?”
“沒啥大事,就是一直挺崇拜笙哥的,想來見見真人。”
“哦,他就是,”劉蘇生指了指曾輝,“看完了吧?回去吧。”
劉蘇生要轉回身來又被田仁偉叫住了:“哎哎哎那個,我還有個事想請教一下笙哥。”
劉蘇生有點不耐煩。
曾輝問:“什麽事?”
田仁偉壯着膽子走得更近一些說:“笙哥,我真的特別崇拜你,我覺得你就是全天下男人的宗師……”
“說重點!!”劉蘇生吼道。
田仁偉:“哦,就是我吧是咱們普通網課班的,但是我最近看上了一個妹子挺不好追的,我聽說您給高級班講課的教材是特別實用的方法,而且我想追的妹子在您書裏好像也講到了,我就想過來問問……”
啪——
一本印刷裝訂好的《獵女十二手冊》拍在了桌上。
“拿走。”
劉蘇生和田仁偉都被曾輝的舉動驚住了。
田仁偉不敢相信:“是,是送給我的意思嗎?”
劉蘇生使勁地給曾輝使眼色,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可人家就是不接招。
“對,”曾輝對田仁偉說,“順便教你一個通用于攻略所有女人的宗旨,就是她缺什麽就給她什麽。”
田仁偉把書緊緊抱在懷裏連連鞠躬:“謝謝笙哥,謝謝笙哥!”
“沒事兒。”
“那你們忙,我先走了。”田仁偉走出了辦公室,并帶上了門。
劉蘇生目瞪口呆:“你沒病吧,你居然把手冊免費送人,這不像你啊。”
“教材編出來就是教人用的,爛在手裏沒意義。”
“不是,而且你知道他的情況吧?他是那個。”
“那又怎麽樣,招他們的時候你也同意的。只要給了錢我們就有義務教他們真東西。我就是讓所有人看看,誰才是這行裏真正的老大,不管多難帶的人在我這走出去都是撩妹高手。”
劉蘇生看着曾輝說話時猙獰的眼神,像金庸小說裏為練神功走火入魔的人一樣,他感到隐隐的恐懼和不安。
“方小姐,我這首歌能發嗎?”
“你別着急,我跟你說好幾次了,有好消息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可是,你不是說我寫的特別好,發了一定能火麽。”
“我是這麽認為,但發單曲出專輯是公司各個部門共同完成的,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但我會為你全力争取,耐心等待好嗎?”
“那你們會簽走我嗎?”
“這我現在也不能确定,你不要着急親愛的。”
“好吧……那就這樣吧。”
“嗯,我還有工作要忙,回聊沙小姐。”成筠挂斷手機,剛好簽完了堆了一摞的文件,她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拿起咖啡杯剛送到嘴邊,卻發現杯子空了。
“小紀!”
小紀開門進來:“小成總什麽事?”
“都簽完了,拿走吧。”
“好的。”
小紀收文件,成筠起身晃到落地窗前伸腰。
“師父呢?”
“白總去娛恒了。”
“又去……”成筠回身過來,“你說,師父最近老偷偷去娛恒不帶我,是不是有貓膩?”
小紀:“我不知道。”
成筠眯起眼,望着窗外陷入思索。
過了一會兒,她拿走了座椅背上的風衣,離開了辦公室。
成筠驅車來到娛恒,沒從正門走,而是低調地開進了地下車庫,她找了一處停車位正停下車,猛一擡頭,透過後視鏡好巧不巧看到了白一榛和霍振川走在一起。
果然背着我跟霍總談什麽秘密生意呢。成筠想。
她卸下安全帶,剛欲開車門吓吓他們倆,沒成想先被吓到了。
霍振川竟然抱住了白一榛,而且白一榛沒有絲毫抗拒的意思!!
這什麽情況?!
成筠傻了眼。
她坐在車裏忍着沒動,直到看見霍振川一個人上了車,駛離停車庫。
成筠再也忍不住了,下了車直奔到白一榛面前,白一榛見到她有點驚:“你怎麽來這了?”
成筠:“師父我什麽都看到了。”
白一榛聽了,一臉放棄解釋的表情:“哦,看到就看到呗,別往外說啊。”
說完,白一榛往前走。
成筠跟上,質問她:“什麽時候開始的?”
“你請假那幾天。”
“我說我回來以後發現你連公司都不管了,你怎麽能跟他在一起呢!”
“我怎麽不能跟他在一起呢。”
“他,他有老婆孩子啊!”
“離婚了。”
“離婚了也不行,你跟誰在一起都行,就是不能跟他!”
“一邊玩兒去,小孩少管別人的私事。”
白一榛走到門口,門突然被成筠的腳卡住了,成筠堵住門,執拗地擋她的去路。
白一榛站定,無奈:“從小到大就會這一招麽?”
“我不是小孩了,你也不是別人,你是我師父,”成筠的目光嚴峻,“我唯一的親人。”
那是十年來,白一榛從未在總是嬉皮笑臉的成筠臉上見過的嚴肅表情。
成筠:“別跟他在一起,求你了。”
白一榛注視着她,沉默良久。
她嘆了口氣,微笑着輕輕撫摸成筠的臉,然後扒開門走了。
成筠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柔光下纖瘦,純粹,跟記憶中的十九歲女孩重合為一,邁着無畏歡快的步子往前走,漸漸淡出她模糊的視野。
【畢業快樂!再見了,大不列颠國,我終于要回家了。】
照片中,那個身着學士服一臉清俊的男人端端正正地舉着曼徹斯特大學的畢業證書,呲着牙笑得很燦爛。
成筠關上 Facebook,轉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今天晚上她很想練習,但是笑不出來。
她去藥櫃拿了瓶藥,往嘴裏塞了一片。
叮——
電腦收到一條郵件消息。
成筠坐下來點開鏈接,是華樂發來的。
她看見郵件內容,總算笑了一下。
她合上電腦,想了想,撥通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幫我查一個人,娛恒的霍振川,越快越好。”
四天後,淩晨一點多,成筠剛拿到手了一份資料就帶上直奔白一榛家。
打開門,白一榛看起來很清醒,顯然還沒睡,她看見成筠,語氣淡淡:“進來吧。”
白一榛卸了妝的五官更清冷,多了幾絲仙氣,她身穿一件長長的白色真絲睡裙,整個人像朵一碰即落的玉蘭花。
成筠進屋,來不及坐下,直接把資料遞給她。
白一榛在倒白開水,瞄了一眼:“這是什麽?”
成筠:“霍振川為了給兒子再買一套房辦的假離婚,他把你騙了,師父,你趕緊離開他。”
白一榛把水遞給她:“你為什麽非要攔着我跟霍總?”
她這一問莫名其妙。
成筠急得直跳腳:“因為他騙你啊!很明顯他不是個好人啊!他接近你另有目的!師父你這麽精明需要我給你解釋嗎!?趨利避害啊,這不是你一向行事宗旨麽!”
見成筠沒接過水杯,白一榛便自己喝了一口:“我說的是,沒查到他假離婚之前,你為什麽斷定他對我意圖不軌?”
霎時,成筠語塞。
白一榛注視着她的眼睛,繼續追問:“成筠,我為什麽會成你的師父?”
“……”
對視。
“遇到我之前,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