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卻說小太子騎在馬上,雖馬兒才不過兩歲多,比其他高頭大馬矮了不只一個頭,小太子自個兒也就是坐着都比其他人矮小許多,而跟在皇帝禦辇邊兒上,也跑不得快馬,可就那一身大紅騎裝揮鞭顧盼的模樣,硬是有幾分英武之氣。
別說皇帝看得龍心大慰、諸大臣武将也至少欣喜儲君身體康健,就是那幾個得以随着父親兄長一道兒出行秋狩的小豆丁大公子們,看得也心癢癢的。
水溪還好些兒,他年歲不小,去年娶了妻,包子都蒸出來了,不過尚未出匣罷了,因此看得雖羨慕,卻很知道自己的斤兩,因此拉起車簾看了好一會,幹脆讓人取來筆墨,揮筆又是一幅兒好畫。
只是水潤水洺水澎幾個豆丁兒坐在車裏頭,屁股下卻和安了釘子似的,怎麽都坐不住。
虧得水洺年紀雖小,嘴皮子卻利落,又是福王四十三歲上才得的老來子,很是敢扯着老父的衣袖撒嬌撒癡。
偏福王也不是個慣會板着臉的,他在外素來溫文和氣,就是在家裏頭,雖與賈敷相比略受時下嚴父形象的影響,卻也不到嚴得不近人情的地步,對這個先是扯着自己的衣袖撒嬌、再不答應還敢扯着自己胡子撒賴的小兒子,更是無法。
何況水洺委實會說,沒白被小太子調教了好兩年。聽聽人家怎麽說的?
“大青雖是南方起家,卻也是馬上得的天下。若不是我大青皇家素來不忘武事,北方瓦剌能一貓就是百餘年?兒知道父王愛惜兒臣,只是祖風不可遺廢——這太子殿下都在馬上了,兒怎好還貓在車裏頭?”
福王啞口無言,只好轉而說教這個很有戰争販子苗頭的兒子,什麽戰争勞民傷財損傷國力啦,什麽現在大青雖是蒸蒸日上也還是該以和為貴啦……
巴拉巴拉,福王不拜佛,不過他好道,這佛道不分家,好道的俗世富貴人念起經來也不輸唐僧的緊箍咒的,好在水洺雖至今仍常常上了小太子的當,對付自家老父卻頗有經驗,只半柱香功夫,就尋了縫隙插進去一句:“就算以和為貴,也該是我們有實力震懾虎狼才能貴得起來。不然白給人宰割呢?皇父年年秋狩,不也是為了給瓦剌顯示我大青兵強馬壯的嗎?”
說着又伸出手去,虧得福王躲得快,胡子才沒遭殃;水洺現在心思也不在老父的胡子上,因此只扯着福王發绶垂下的帶子也罷了,略微矮胖的身體也賴上去纏磨:“父王父王,您就讓兒臣出去騎騎馬吧!不然等到了地兒,兒臣若連馬都騎得歪歪扭扭的,不是白給瓦剌人笑話了去?現在多騎騎,熟悉熟悉馬術,也正好和太子殿下說說話兒不是?父王不是每常教導我們要侍君以忠、友愛兄弟嗎?”
福王心裏略微一動,他從不後悔當日先皇問他志向時,選了“賢王”,不過做了父親,少不得為子孫考慮。其他也罷了,嫡長子自是要承襲自己爵位的,兩個庶子多少混個輔國公也罷了,嫡妻長子都是溫厚性子,總不會虧待了他們的。
只是這個嫡次子兼老來幼子,如果能得了皇帝儲君的青眼,少不得爵位上頭可略進一步,到時候這一房也不至于要和庶子們一般,太依賴長房過活了……
福王這麽一動搖,就不自覺被水洺晃得松了口,水洺樂呵呵地跨上自己的小馬,還特意背着小弓小箭囊出去,一身白底紅繡的騎裝,配着純白的小馬,還挺像那麽回事。
于是福王也就收回了想喊回幼子的手,只讓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一個近衛跟了上去,自個兒在車裏頭,略拉開一道兒簾子看着幼子英姿飒爽的模樣兒偷樂。
而水潤水澎幾個,雖沒水洺的巧嘴厚臉皮,到底有一有二就有三。皇帝許了太子自個兒騎馬,福王家最寵愛的嫡幼子也出來了,還正跟在太子身邊有說有笑的好不歡喜,自個兒還硬倔着,難不成自家的孩子真比儲君龍孫還尊貴啦?
于是皇帝才對着兒子們出了一小會神,一轉頭,就發現自個兒的禦辇周圍,真跟下餃子似的,豆丁兒們各種白馬黑馬花斑馬,雖因禦辇之傍,別說策馬狂奔,連說笑聲音都小許多,但那一個個揮鞭得意的小模樣兒,還有一會子打着馬到左邊兒和太子說說笑,一會子打着馬到右邊和大皇子撒撒嬌的活潑勁兒,看得皇帝那叫一個高興:啊呀呀,我大青果然後續有人,不只未來又一代的明君賢王都妥妥的,就是這群宗室子,也不是一味的纨绔,這小小年紀就騎得馬拉得弓的,就算朕這一朝不能讓瓦剌徹底歸順并入大青版圖,保成那一朝,有這一群堂兄弟侄子侄孫兒們在,也有不少底氣了。
皇帝笑眯眯啊笑眯眯,看着豆丁兒們活蹦亂跳的,也不想想那些家長們砰砰亂跳的小心肝:這帶出來秋狩的娃兒,可都是家中得寵的。如果不慎落馬摔出個什麽來,不說老父兄長們自個兒心疼,就是擦破點子油皮,京裏頭老祖母老母親的聽說了,也少不得拿拐杖梳子什麽的敲打這些沒看好自家娃娃的父兄們啊!
保存祖上尚武之風是應該的,可豆丁兒們最大的不過十三歲,這騎着馬兒小跑一回也罷了,正好和小太子說說話兒套套交情,更給皇帝展示一下自己兒子可不單是被寵溺着的,也仍騎得馬拉得弓……
可皇上您,居然還出了彩頭,讓這群單是這麽在小馬上慢慢跑就夠人揪心了的混世魔王們,在禦駕隊伍裏賽馬……
這都叫什麽事啊?
這皇上您的禦辇雖是十六匹馬拉的,可那也是馬啊!如果給這群臭小子驚着了,他們自己摔了也就摔了,大不了大家夥兒回家挨老人兩拐杖、挨老妻兩梳子,可若驚着您,那算誰的?
福王愁得都顧不上欣賞自家幼子的英姿了,因雖只是口谕,到底還是聖旨,就是皇兄也不好駁回,只得巴巴到禦辇外頭求見,硬是磨得皇帝給這群小豆丁又配備了好些個身手極佳的侍衛方罷。
福王嘆了口氣,唉,聖旨沒有收回的理,也只能這樣了。只是仍擔憂皇帝,見皇帝也沒揮退他的意思,少不得厚着臉皮繼續蹭禦辇,倒不是老實謹慎的福王忽然驕橫了,只是他提着心呢:這跟在禦辇上,就是真讓那群臭小子驚着了禦駕,自己好歹還能給皇帝做個肉墊子,到時候不拘闖禍的是誰,自己求情也才好說話不是?
皇帝不問也知道兄長的心意,暗暗搖了搖頭,只不好和他說賈敬的能為,只好指着因大皇子水清去給豆丁們充當考官,就從略後的地方策馬上前、護衛在禦辇邊上的賈代化:“兄長放心,這老小子別的不行,護着朕是沒問題的。”
福王比皇帝還大幾歲,雖說在皇帝被現在的太後抱養之後,就不怎麽好和這個弟弟親近,更早前卻沒少偷偷照顧這個生母早亡又被生父遺忘、自個兒孤零零居住在景福宮側殿的弟弟,也少不得偶然見着當時那個還會偷偷哭鼻子的小娃娃,和還是普通侍衛的少年賈代化之間的互動,也比其他人知道,皇帝當年出花時,因還不是皇帝,太後也不過剛被先太皇太後說服了抱一個幼子“引子”——
太後那時還一心想着自己生個兒子呢,對于養子能有多好?不過是看着他不至于餓着凍着,偶爾興致起了當是廊下挂着的八哥兒,招來說說話罷了。
等到皇帝幼年出花,跟着護衛的就是賈代化,自願陪着護理的嬷嬷就是賈代化的生母……可完全沒賈代善什麽事兒。
——是以福王不管皇帝對賈代化如何,賞賜沒對賈代善的招眼也罷了,常常另賜些特制小鞋也罷了,他可從來深信,賈代化在皇帝心裏,絕對與衆不同的。
因此以超品親王之尊,也不管平日裏和衆多文臣武将避嫌的姿态,當着皇帝就笑眯眯地對賈代化點了點頭,又對着皇帝笑:“聖上親選了節度京營的,自然是極好的,臣不過杞人憂天罷了——聖上就只當是賞臣個位子,這裏看着太子殿下的英姿,可比臣自己車上的清晰不少。”
皇帝促狹追問,兄長是看的朕家小保成的英姿呢,還是看得小水洺?
福王低頭撚須,自然是兩者都看的。這賽馬小事,不論君臣,太子殿下固然英姿勃發,水洺也好歹沒摔着,總是大幸。
皇帝哈哈大笑,這個皇兄就是這點好,平常固守君臣之別,偶爾沒外人的時候也不介意讓朕享受一下兄弟情義,卻又從來極有分寸的不拿兄長身份和自己要求什麽……
一回頭,又見着自家已經不那麽湯圓了的湯圓兒,樂颠颠地騎着小馬大步奔來,在禦辇前十步之地方勒住馬,竟也穩穩站住,絲毫不曾沖撞禦辇分毫。再聽得小太子毫無芥蒂地誇獎賽馬中奪了魁的水潤,又聽得水清誇獎弟弟這一手恰到好處的騎術……
啊呀呀,朕的儲君有容人雅量,下一代的賢王看着也不比福皇兄差,果然啊,老師傅沒說錯,自己實在是個有福的。這樣的兄長,這樣的兒子,就是漢武帝打殘了匈奴赫赫武功,也沒得這樣的半分福氣呢!
又一轉頭,是一身甲胄的賈代化含笑的桃花眼兒,皇帝心裏越發高興,因此禦駕還沒出京畿所在,就接到了東邊兒報來的倭寇再次犯邊,皇帝也沒怎麽生氣,反正這十來年東邊兒沿海地區布置得還不錯,雖然水軍仍不如倭寇來去自如,但對付對付膽敢上岸劫掠的倭寇是沒問題的,漁民們平日也常會跟着水軍訓練,起碼自保……
只是到底難免有些心煩,這倭寇和打不死的蟑螂似的,雖威脅性沒瓦剌大,到底煩人得很!皇帝對于不将瓦剌的問題留給湯圓兒煩惱還有那麽六七分把握,對于倭寇……竟是連三四分都沒有,可不煩人?
作者有話要說:【算是無責任番外吧,心情不太好,寫不出有愛小劇場】
話說很久很久以前,在靈珠子還只是女娲宮裏照明用的靈珠子,而賈敬也還只是個賴在師傅懷裏撒嬌撒賴的小混沌時……
師傅要閉關,大師伯要煉丹,可憐沒人愛的小混沌只好黏着二師伯,一道兒去了女娲宮。
好在女娲到底是聖人,就算對原始胸前那一團子不斷蠕動的衣襟怎麽看怎麽眼熟,也能忍住不太注目。可小混沌忍不住了。
啊啦啦,那牆角挂着的小珠子如此圓潤,打滾,好想和它一起打滾哦~
小混沌也果然就在原始懷裏滾啊滾,最後自以為悄悄兒地滾了出來,四肢緊縮,大尾巴團緊小腦袋,假裝自己真的是顆小毛球,一路滾啊滾,就滾到了牆角邊兒,然後非常不符合凡人科學常理的,從牆根往上滾去,一路滾到靈珠子邊兒上,黑豆眼從大尾巴毛毛縫隙裏偷偷往外瞄了瞄,很好,二師伯還在和小師叔說事兒~
小混沌傻樂傻樂地滾起靈珠子,最後玩得起勁兒,小腦袋小爪子都不藏了,追着靈珠子滾來滾去,恰好凡間人皇前來參見女娲,一看立馬o(╯□╰)o不過此後人間卻慢慢發展出追着珠子跑的舞獅什麽的,卻是後話。
現在則是……
在人皇離開之後,原始終于忍不住大吼一聲,小混沌無辜回眸,黑眼睛水汪汪眨啊眨,女娲看得都忍俊不禁。但事有不巧,小混沌只顧着賣萌,爪子下就沒按住,靈珠子奮力從這個混蛋二世祖爪下滾了出來,卻不料用力太過,直接順着人皇離開之後還沒閉合的通道落了下去,墜入凡間……
原始撫額,只好從弟子裏拉出一個頂缸,去收下靈珠子轉世之人補償;另又陪了女娲一件兒先天靈寶方罷……
當然,過後小混沌的小屁股,少不得被玉如意狠敲幾下什麽的,就沒啥好說的了。
于是又不久——當然,這個不久是相對于小混沌一沉睡都敢睡一會元的不久——之後,靈珠子轉世的哪吒已經成為闡教第三代弟子之一,因已經通過修行記起前塵,一聽到截教混沌師叔來了,一邊嚷嚷着“‘混蛋’師叔又來了”一邊兒四處躲,冷不丁撞進了一個眉間有着一道兒紅痕的冷面少年懷裏,從此開始了他們一起防火防盜防混蛋的少年生涯……
哪吒又一次跑到下界灌江口,又一次抓着冷面青年詢問他那每每面癱玉鼎師叔提起來都要露出一抹笑意的童年往事,青年照例閉口不言,真被煩着了就用自己的法子讓哪吒閉嘴——小時候因為七十二變練習不熟練,變獅子卻變成只小乳獅,還被混沌師叔撲倒嬉戲、甚至差點被咬着後脖子叼回金鳌島什麽的,就算懷裏這個泛着蓮花香味的小少年再親密,也是不與共享的黑歷史!
——莫自己感覺不夠萌,不過寫都寫了,又是免費的,大家将就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