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小初會
皇帝才小歇了半個時辰不到,起來還沒洗漱完畢,就被一個湯圓兒小炮彈砸中了。
小太子自剛剛想到這個好主意,忍着沒立刻失态地從賈敬腿上蹦下來就忍了一小會,好容易和賈敬又說了幾句話,才慢悠悠又踱回前殿,誰知道,居然被告知他家皇父在歇息!
小太子少不得又很是熬了熬自個兒的性子,直熬了小半個時辰,大字也寫了好幾張,除了開始兩張筆記太倉促潦草之外,其他的倒還不錯,頗得了賈敬幾句誇,小太子也高興。
不過再高興,一接到皇帝醒來的消息,立刻蹬蹬蹬邁着小短腿,一路疾行到了前殿東暖閣裏。因此處再沒外臣,就是賈敬也只留在側殿,又見正好皇帝已經吐出了漱口水,小太子直接往皇帝懷裏沖去,嘴裏嚷嚷:“皇父皇父,保成要去視察農事民生!”
皇帝猝不及防,被撞得往後仰了仰,卻反喜自家湯圓兒健康活潑,聽得他說想去視察農事民生,立刻笑了:“保成真的只是想去視察農事民生的?沒想着出宮玩一玩?”
湯圓兒臉蛋染上薄紅,胖乎乎圓滾滾還因為穿着大毛衣裳而毛絨絨的小身體在皇帝懷裏扭了扭,小太子很犟嘴,卻到底沒和自家皇父犟嘴,低下腦瓜子,只露出兩只紅彤彤的元寶耳朵:“這個,也許一路也順便讓賈卿帶着我騎騎馬,也許農田裏也有什麽好玩兒的會玩玩……”
皇帝原是努力忍住笑,怕招得自家已經害羞了的小湯圓兒越發不自在,只是一聽小湯圓兒居然要讓賈敬帶着騎大馬什麽的——這個可是朕的太子!朕都還沒帶他騎過馬呢!賈敬那臭小子!
皇帝磨着牙,卻聽小太子擡起頭一臉正色大聲說:“不過主要還是為了視察農事民生!”
皇帝倒沒懷疑,小保成怎麽可能對朕說謊?再說哪怕真是為了玩,小湯圓兒這個年紀,也太正常不過了。
偶爾出去玩玩不是不行,湯圓兒雖小,卻早慧懂事,只要備足了護衛,帶夠了侍從,應是不妨。
只是偏偏自己還有政事,又有賈家臭小子可恨!
皇帝不懷疑賈敬能帶着自家湯圓兒騎大馬——
顧誠平意外地在騎射上頭有天分,顧文航也頗得意,就是在皇帝面前,也都說過不只兩三回,其中就有顧誠平雖尚不能騎馬,但卻被賈敬抱着在馬上奔跑射箭,命中率還挺不錯這事兒。
——皇帝也就知道賈敬是早在家裏帶娃娃帶習慣了的。
那麽兩個頑劣得都敢說太子傻乎乎的娃娃賈敬尚且帶得,自家乖巧懂事從不搗亂的湯圓兒,自然更帶得。
只是帶得歸帶得,自家湯圓兒第一次被長輩帶着騎大馬什麽的,皇帝可不甘心讓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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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些天,雪雖然還沒全部融化,這日卻巧,皇帝手邊兒急務不多,外頭也只有微微的風,陽光也正好,皇帝就帶着自家湯圓兒,在宮裏小跑了一回。
見得湯圓兒臉蛋上紅撲撲的十分可愛,顯是不怕的;又有跟着服侍的人都點好了,外頭也皆布置妥當,皇帝這才依依不舍地将自家小太子交到賈敬手上,慎重吩咐:“若太子有個什麽閃失,朕絕不輕饒你!”
賈敬俯身應過,心裏卻完沒當回事。
好歹他現在都臨近練氣大圓滿了,還能連個凡人小娃娃都看不住?
然後很快的,賈敬就發現,看娃娃什麽的,實在不是個好差事。
哪怕那是個一貫穩重端得住,一心要做個好太子的早慧娃娃也一樣。
雖然小太子其實也真沒做什麽太超乎預計的事情,他只不過在出宮前多問了皇帝一句,說是他對文安達家的兒子和上次那個因為誇了他可愛就被自家父親打了一頓的倒黴娃娃都挺有興趣的,能不能去賈敬家接了他們一道兒去視察農事民生?
寧國府也好,榮國府也罷,皇帝都是信得過的,也有心讓小太子去看看賈愛卿賈卿居住的地方,現在又是微服,又有滿京城連着小太子要去的京郊莊子什麽的、一路也都布置好了,皇帝自忖不礙,便點頭笑允了,還特意叮囑小太子:賈敬家大哥也挺有意思的,教出個探花兒給他侍讀不說,就是小太子現在能自己看懂了的那些兒畫片兒,也都是賈敷創作的。因此若遇上了,只管邀上他一道兒去不妨。
——于是賈敬哪怕其實一貫不擅長占蔔推算,也完全可以預見,今兒自己的悲慘生活了。
同時帶着哥哥弟弟去郊游什麽的,這種只怕有了元嬰修為也依然覺得勞心勞力的事兒,本是賈敬中舉後做過一次就不肯再做的,他這兩年也确實無論賈敷怎麽溫和微笑,賈赦怎麽撒嬌請求,也都沒肯再同時帶着他們出去。
頂多每次帶上其中一個,倒還是免不了的,畢竟小賈赦還好些,若非賈敬帶,他根本別想自個兒出門;但賈敷可是經常會有詩會文會纨绔子弟聚會的,與其讓他什麽時候沒忍住自己跑去騎馬,還不如賈敬自己盯着呢!
每次帶一個,倒還應付得來。
如果兩個一起,賈敬是說什麽都不幹的。
卻不想,今日破例了。
還一破破到底,自家哥哥弟弟不說,還有個顧誠平,又有個小太子,那真是勞心勞力的幾何次方都不只啊!
在從皇宮前往寧國府的路上,賈敬已經可以預見待會兒的悲劇,可是就算皇帝那沒正式下旨的要求他可以裝傻不理,但小太子那張滿是期盼期待的湯圓兒臉,實在是殺傷力十足啊!
賈敬悲哀地發現,自己對湯圓兒小太子的免疫力越來越弱了,這可真是難得的體驗,要知道雖然賈敬一直是個萌物控,但就算是陰山鬼母家的小娃兒,那更是開天以來精靈古怪萌娃娃的首席代表組,鬧得鬼母每每入夜,都要将娃娃藏到自己肚子裏方才放心,就是白日裏鬧不過娃娃們放他們出來了,總也不敢錯一眼,只恐一不小心就被哪個為了萌娃娃連和陰山鬼母這樣的洪荒大能對上都不顧的家夥拐了去——可自己見過好幾次,雖也喜歡,這抵抗力也沒這麽弱啊!
賈敬活的年頭,呃,當然,是連同歷劫重生前的一并兒算的,那簡直是數也數不清了,可是像現在這樣的情況,還真是第一次遇上。可憐賈敬一顆原先只有修道加對師傅蹭蹭賣萌的腦瓜子,就算現在懂得了一些凡人的親情,也實在理不清這麽高深的情緒問題,于是幹脆自暴自棄了。
管他為什麽,免疫力弱就弱呗!就一介小小凡人,就算是凡人的儲君,又能真對自個兒有甚殺傷力?
……好吧,還算有那麽點,例如像現在這樣讓自己難以拒絕地接受即将到來的勞心勞力幾何次方什麽的,但不就是辛勞個半天嘛!我是修真者,我有的是時間,我耗得起!
賈敬抱着湯圓兒,騎着小黑一路往回走,神色清淡,心裏卻已經折騰了好幾個回合,最終理智獲勝——當然,是賈敬自以為是理智獲勝。
至于實情是為何,也許賈敬要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明白,更也許賈敬即使到了很久很久以後,也未必能明白。
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現在的問題是,果然這個時辰,賈敷沒出門,兩個小的也都在寧國府裏頭。
如果平時,小賈赦過來東府容易,但要再出門,卻起碼要經雙重審批。可現在,史氏夫人有了次子,又還要管家,精神上頭就難免不足;老夫人年前病了一場,雖緩過氣來,到底看清楚了些事情,知道小賈赦日後還真只有堂兄們才是真正可以相互扶持的,對于他和堂兄伯父們出門,也就再不多問;而賈代化更是一貫只怕長子被養得太嬌,又素來對賈敷賈敬兄弟觀感極好,對于東府裏兄弟倆願意帶着小賈赦,那真是去哪裏都信得過的。
所以小賈赦一聽下人傳話說賈敬今兒得閑,要往莊子上踏青,現在正等在西側門那邊,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去,也不管外頭冰雪未化,青草幾乎半絲未現,就急不可耐地跳了起來:“要去要去!”
說完才想起來——剛剛賈敷檢查他們背書,這只背了一半兒呢——趕緊偷眼去看,賈敷那雙雖然沒有他大卻一般兒惹桃花的眼睛笑眯眯地看過來,看得小賈赦心裏直跳,自動自發很識趣地将功課又加了一遍,只是纏着明兒再交,現在先去玩兒吧:“敬二哥哥難得得閑呢!”
賈敷倒也沒為難他,也舍不得幼弟獨個兒在府門外等久了,爽快點頭。
賈赦和顧誠平大喜歡呼,因他們兩個預備着下午射箭,雖尚不能起碼,卻一個個都穿着騎裝來,因此另取一兩件厚些兒的鬥篷披上也就罷了。
倒是賈敷還要換裝,不過他到底大人,又沒有那種號稱魏晉遺風往自個兒臉上塗脂抹粉的習慣,倒是很快換好出來,同樣是冬季的騎裝,另加厚厚的鬥篷。
賈敷牽出白馬破冰,兩小娃尚未有馬,都看着溫和神駿的破冰流口水,一邊還商量着誰先跟他們敬二哥哥騎大馬——賈赦倒真心在當個好哥哥,雖然心裏也極喜歡,卻仍大方地讓了顧誠平先,顧誠平也乖巧,笑眯眯着杏眼兒:“我們一人一半兒,出去我先,回來赦哥哥先。”
卻不想,他們分配得倒好,可是出了西側門一看,賈敬馬背上已經有人了!
一個胖乎乎毛絨絨的圓團兒,居然搶了他們已經分配好的位置。
——可惡!
可是第二眼,賈赦和顧誠平的記憶力都挺好,雖然小太子現在的裝束和釣魚閑趣圖上的秋裝差別有點大,湯圓兒臉更是被毛絨絨的帽子毛絨絨的圍脖包裹得只露出那麽點兒,可是兩小娃還是認出那雙眼睛。
——居然是太子殿下!
顧誠平還好些,賈赦卻莫名悲憤了。
您是太子,您是儲君,可也不帶這麽欺負人的啊!
明明您自個兒就有親哥哥,也有好幾個堂哥,怎麽偏就來搶我家敬二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