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天,廳外已見黑,朦朦胧胧的夜幕籠蓋四野,廳內燭火搖曳,晃動的光影一如人心,顫抖個不停。
還有兩天,沈華英就要帶兵出發,幹系太過重大,沈華英和靳央其實也都很沒有底,他們召集所有的将士,湊在一起把整個計劃又從頭到尾,又從尾到頭捋了一遍又一遍。
走出空氣早就污濁悶熱的大廳來到清涼的夜色裏,沈華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住已經燒到胸口的焦灼。
屠百城也正出來,斜眼瞥見沈華英一眼,上來猛拍了她的後背兩下,沈華英猝不及防,被他拍得內府都顫抖起來。她一胳膊肘子将屠百城頂開。“幹什麽?”
屠百城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到底是女流之輩,大事面前還是個慫樣,擔心什麽,幹就好了,前面站一個你就砍一個,前面站兩個你就砍兩個。”
沈華英怔了一下,萬萬沒想到這個悍匪也會有這麽“貼心”的時候,不免有幾分感觸,正要說什麽,就聽屠百城湊上來低聲道:“我那免罪文書,你放在那裏了,除了你別人知道了吧,我的意思是......你這要是回不來,我也好找被人要。”
沈華英:“.......”
過了戌時,沈華英才回到自己的營帳,夜已經很深了,親兵将燭臺上的油燈挑了又挑,燈花遺落再落,一簇一簇的,如星屑飄灑。
燭火昏暗,影子搖出一室寂寥,使得那獨飲之人十分顯目。
沈華英帶着一身寒霜跨進來的一瞬,皇帝的心就高高懸了起來。
而沈華英直接僵在了門邊。
目光交接,也不是是誰落進了誰的眼底,誰被誰的目光鎖住了,兩個人就那樣靜靜的看着彼此,好半天不說話。
皇帝放下茶杯,杯底輕叩桌面,發出低悶的響聲,小心,謹慎,情切。
半年沒見,猝不及防對上,沈華英真是呆住了,沒有人通知她皇帝會來,那麽皇帝就是偷摸着來的了。
“沈将軍,您可算回來了,這是......”
親兵剛開口就被皇帝打斷,“你下去吧,沈将軍認得本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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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果然是偷偷來的。
親兵走後,沈華英還是僵着。他們的情緒像弓弦般都是緊繃着的,兩個人就這麽靜靜的對立者。
靜得已經夠久了,皇帝才說:“不問朕為什麽來?”
沈華英垂頭看着腳尖,心緒也亂得像蓬野草一樣,“北境苦寒,您何必走這一趟。”
皇帝笑了笑,那笑容雖然明朗,卻又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沈華英走過去坐在他下手處,走近了看,半年沒見的皇帝廋了兩圈,臉頰上的肉陷下去不少。
這半年來,邊關惡戰不斷,社稷震動,皇帝雖然遠居金陵城,但所有的壓力最終其實都彙聚在了他的身上。
沈華英沉吟着,像是不知道該這麽措辭,好半天問了句,“您吃飯了嗎?”
見沈華英沉默不語,皇帝本來正在琢磨她的心思,聽完這麽一句,先是一愣,而後咧着嘴笑開。
只是不巧,他這個偷偷溜出宮來的皇帝實在沒有這個時間。“朕馬上就得回去。”
“那您來是?”
皇帝道:“朕想來跟你說一句話。”
“陛下請說.”
“朕......”皇帝突然咳嗽起來,盡管他努力壓抑,還是咳嗽不停,這使得他的臉泛起了一層病态的蒼白。
皇帝咳了很久才停下來,沈華英本來想出去給他倒杯熱水,但對上他的眼神就坐在那兒沒動,只定定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朕想說.....”然而一開口,皇帝又咳嗽了起來,這一次他蒼白的臉上爬上來一種異樣的嫣紅,這說明他正在極力壓制咳嗽,但還是沒有做到。
“您等等。”沈華英擡步走出了帳外,吩咐人倒一杯熱水來。
她本可以吩咐完就進賬去等着,但還是選擇了站在門簾外等,送水來的士兵見狀,愣了一下,遠遠就邁開兩條腿跑了過來,喘着氣把水遞到她跟前。“将軍,水來了,您久等了。”
“沒事,下去吧。”沈華英伸手接過,冷不防被燙得一哆嗦,水在杯中跳了跳,跳到了她的手背上。
“藥,藥,有藥嗎,将軍被燙到了!”
軍人的手那有那麽精貴,紅印子都沒起,偏那親兵年紀輕,大驚小怪的,叫嚷這奔去找軍醫拿藥。
聞聲,皇帝走了出來,他知道發生了什麽,往沈華英手背上看了幾眼。
皇帝既然已經出來了,再進去未免惹人生疑,這次會面短暫得超乎兩人的預料。
“沈将軍,陛下命本官來告訴将軍,仗将軍只管放手去打,不論是什麽結果,陛下都會接着。”頓了一下,皇帝接着說:“皇命在身,不便久留,本官這就告辭了。”
這就是皇帝冒着寒風連夜趕來要說的話?
沈華英心裏跌宕起伏得厲害,被一種激烈的情感沖刷着,連着指尖都顫抖起來。
皇帝已經走出了二十步遠,還是忍不住回了頭,沈華英的姿勢沒有分毫的改變,拖着水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他看不清她是什麽表情。
平地忽而起了一陣涼風,吹得皇帝的衣袍在風裏如樹葉般簌簌的響,然後他捂着嘴開始不住的咳嗽。
皇帝只好迅速登上停在營門前的馬車,并命令侍衛立即啓程,好把自己的咳嗽聲盡快帶出這處營地。
從軍醫那取了藥回來的小兵走近到沈華英身邊時一下子停住了腳,不僅停住了腳,連喘息聲也止住了,他雖然年輕,對人世間的很多悲歡離合還沒有深刻的體會,卻也看出了沈華英的不同尋常。
她的眼睛是閉着的,人矗立在帳前不動,神思卻不知散落在了何處,眉眼間的英氣全變成了無盡的隐痛。
這是怎麽了?
沈華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鼻子酸澀厲害。
呆了一會兒,沈華英猛然想起皇帝還沒喝到熱水,也顧不上她這個大将軍深夜只身跑出軍營會招來什麽議論,跳上馬背,一手托着水杯,一手握着缰繩,追着車攆去了。
将馬車攔下的時候,沈華英不免有些氣喘,但這個時候,她的第一個動作居然是去看水杯裏的水。
雖然灑了許多,但堪堪還可以喝兩口,一路奔來吹冷了不少,溫度正好。
“大人。”沈華英滑下馬,在皇帝激切的目光中走近,“路上風寒,大人喝杯熱茶再走。”
“你!”
沈華英喘着氣低聲說:“陛下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一定會帶着十二連城平安歸還!”
皇帝是個深情之人,也是個心懷天下的君主,江山和美人,他從來都沒想過舍了誰。
沈華英以前覺得這未免太過貪心。
現在看來,他值得起全部。
皇帝呆了許久,眼角堆着笑意,眼閃着淚花,他接過杯子放在自己嘴邊,眼睛微閉,喉嚨輕顫,一仰脖子飲盡。
“王師凱旋回歸日,朕親自到金陵城外接你,你一定要在!”
八月了,北境的風越來越大,越來越冷,一夜風雪,路邊被吹折的樹木不計其數,半綠半黃的落葉和滿地的泥水混成一團,在熹微的晨光裏顯得十分蕭索冷清。
出發前的晚上,太白星一直徘徊不去。
這不是一個好的兆頭,星宿論上說:太白不去,則将死。
王瘸子穿着一件破舊的獸皮大衣,那獸皮上的毛七零八落,這兒禿了一塊,那兒禿了一塊,個子低矮的他縮在獸皮裏就像一條渾身膿瘡的喪家犬,狗,還是一條瞎了左眼,瘸了右腿的老犬。
他是沈華英花了很大的一番心血請來的向導。
沈華英騎馬緊跟在他身後,驚訝這個瘸腿的獨眼男人竟然能走得這麽快。
王瘸子一直走在軍隊前方,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着沈華英,啞着一副嗓子道:“到了。”說着,他的喉嚨裏一陣咕嚕嚕異響,想來有一大團口痰正在那兒上下滾動,但過一會兒,那聲音就消失了,他把它咽了下去。“這裏就是距離對岸最近的地方。”
沈華英豎起手,示意身後的大軍停下。
她身後的十萬大軍随即停下,那停止移動的動作整齊而有節奏的傳下去,那填滿山壑的黑甲士兵們就好像一條黑色的巨蟒抖了抖身軀。
沈華英和周青丞都下意識的拉長脖子往遠處眺望,目光所見都是凄涼蕭瑟的沼澤地帶,不能看到對岸。
“這裏距離對岸還有多遠?”沈華英問王瘸子。
王瘸子道:“二十七八裏。”
沈華英又看了眼沼澤地,在馬背上問道:“您看如果我們驅馬快速通過的話,有多大概率可以通過。”
王瘸子噗嗤嗤吸了幾口煙鬥,沉吟了一會兒說:“馬跑不到對岸的,這片濕地的爛泥裏充滿劇毒,活物在裏面最多能捱個把個鐘頭就會僵死,時間一長皮肉開裂流膿,肉就會像被蒸爛了一樣一塊塊掉下來。”
出發前,沈華英已經料到了這片沼澤的難纏,聽完也不算是失望。
只是滑下馬匹,站在沼澤邊不住的苦思。
“依您看,馬最多能跑到上面位置?”
“沼澤泥濘難行,現在又是冬天,溫度低,光棟就能把筋脈凍死。”王瘸子咬牙道:“撐死了頂多十五裏地”
周青丞在一旁停了,忍不住插口問,“我們來時特意給每個士卒都配了匹駿馬,讓士兵們先騎馬跑完前十裏,後十裏下到泥沼走過去不成。”
王瘸子沉默着噗嗤嗤吸煙,嗆人的煙圈熏烤着他那張臘腸似的臉,沈華英和周青丞也沉得住氣,直等着他把煙鬥裏的煙吸完,在岩石上抖掉煙鬥裏的灰燼。“不成,人的雙腳遠比不上馬,能走馬一半的路程已經是算多的,退一步講,就是勉強上了岸,腳上的肉即使沒有爛完,最起碼也掉了一半,你們還怎麽打仗?”
兜頭又是一盆涼水啊。
沈華英點點頭,沒再問什麽,就在沼澤岸上蹲下身,只盯着遠處看。
馬開路,屍填海。
到底是避不開這樣殘忍的犧牲。
蹲了好半天,沈華英緩慢的站起身,肩膀上斜照下來的陽光在她的身後拉開一條細長的影子,随着她的動作,那細長的影子不斷伸長,像一把陰郁的劍,劍尖卻是在指向她的士卒。
“按計劃進行!”沈華英扭頭吩咐周青丞。
周青丞臉上爬滿了血紅的朝陽,像是燃着一把火,在這樣的光輝裏,他的臉色越加顯得剛硬,而她眼底的光輝比跳躍的燭火還要動蕩。
一聲“是”也應得格外艱難。
他們的計劃是很殘忍的。
十萬匹戰馬一匹不存。
十萬人也注定要犧牲五萬。
周青丞率領着五萬大軍走在前面,一條細長的黑線小心翼翼的牽進草海,每一步都在試探,每一步都是征服。
常年與生命水火不容,拒斥所有的溫度和光明後,這片濕地本身就帶着尖銳的寒意,騎在馬背上的人都覺得寒意逼面,通紅的鼻尖上挂着晶瑩的冰滴。
大風在地面上翻滾,盤旋而上,蒼鷹,金雕,海東青等兇猛的飛禽時不時蹿出來,發出饑餓的啼鳴,那聲音裏長滿了利嘴,把人的心咬得發虛發顫,擡頭看看那灰蒙蒙的天空,會生出一種天地倒置的感覺,陰曹地府仿佛懸在了人的頭頂。
“下馬!”走到沼澤中央,周青丞一聲令下,五萬人馬組成的長龍随即停了下來,周青丞滑下馬背,接着下令“斬!”
如果從上方看的話,五萬匹嗎交疊着倒下的畫面就像是一條黑色巨龍轟然倒下,而走進了看,被斬倒的馬匹不複之前的高大神駿,還留着一口氣的躺在毒液流動的冰冷泥沼裏無助的哀鳴,碗口大的傷口中流出的鮮血,冒着騰騰熱氣,刺耳的馬鳴聲一聲高過一聲,紅得快要噴火的眼睛這時候看上去和人的沒有什麽兩樣,甚至比人的還要悲戚。
周青丞咬了咬牙,下了一個更加殘忍的命令,“這裏離對岸只有五裏了,你們兩兩并肩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前走,不要停,也不要亂!”
這五萬人就是去送死的,他們的命運就和他們剛剛殺死的馬匹一樣,是為後來的士卒鋪路的。
這裏離對岸還有十二裏,而他們跑到七裏的時候就會倒在泥沼裏。
泥沼不深,他們的屍首足夠将它填滿。
五萬人至少能鋪平七裏地。
後面的五萬人由沈華英率領。
他們騎馬一直往前走,剛開始走的是泥沼,走出岸邊五裏地後就是五萬馬填出的八裏長的“橋”。
五萬匹馬的體溫已經變得和濕地的一樣冰寒,這說明們都已經成了這片寒冷沼澤的一部分。
活人就騎着活馬從死馬身上緩緩走過。
到了“橋的”盡頭,沈華英和獨自站在那裏的周青丞彙合。
他們沒有說話,只是相互看了一眼,便騎着馬繼續前行。
行動是經過數次推算的,結果和他們所想的相差無幾。
後來的五萬匹馬因為有“橋”的過渡,走過了泥沼的中央後又往前走了六裏。
“他們,他們都死了!?”
路走到這裏,沈華英和周青丞聽到意料之中的驚呼。
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具具伏倒的屍體,五萬人,不帶半點溫度。
這便是那第二座橋!
第二批士卒被前行夥伴們的下場吓呆了,他們蹲踞着冰冷的馬背上,顧盼四周,死亡的寒意迎面撲來,鑽心徹骨。
十取一降為十取五。
原本以為已經是将犧牲降到了最低。
但這一刻,沈華英深刻的明白,殘忍得程度與數量無關。
這個時候她該下命令了,命令活人踏着死人的屍首迅速通過這片泥沼,戰争已經爆發,身在其中,他們沒有半刻時間可以耽擱。
然而沈華英盯着綿延向前的士卒屍首,喉嚨裏像是卡了只狼爪子,一個字也吐不出。
最後還是周青丞硬起心腸下達命令,“看清了,我們別無退路,你們如果不想也死在這片沼澤裏,就給我打起精神。所有人聽令,前行。”
前行,活人踏着死人的屍體步步前行。
“沈将軍。”大軍已經開始移動,周青丞見當先的沈華英僵愣不動,湊近了道:“走吧,這個時候可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
沈華英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咕嚕,仿佛是剛從深海中掙紮上來的一般,額頭上密布着汗珠,傾瀉下來的光柱內,微小的塵埃無力的飄動着,亂世中的芸芸蒼生,就好似這些塵埃,微小而無力。
當天晚上,共計五萬六千梁軍步行來到夏軍在十二連城的營地。
接天排布的營帳浮動着明黃色的光輝,恰如大地點起了萬盞華燈,構建出一副波瀾壯闊的畫卷,夜色漸漸沉進那萬家燈火的交彙處,昭示着今晚注定會是一個無以成眠的多事之夜。
沈華英,周青丞及前中後三營的将軍正中擺放着一張地圖,衆人的眼睛都在這張地圖上,心裏都各自燃燒着一把烈火。
嗒一聲,沈華英的指頭有力的落在了地圖上的一個黑點上,那是夏軍的軍營總部所在。“周青丞,你和中營,前營兩位将軍帶三萬士兵火攻夏軍的營地,火一定要燒夠了,別給夏軍留下任何東西,夏軍的營地裏就是金子也要給它燒化開。至于崔将軍,你率兵埋伏在回營的路上,夏軍營地出事,一定會立即派遣兵馬回援,你們在半道上解決他們。”
周青丞點了下頭,又問:“那沈将軍你?”
沈華英道:“我帶剩下的人從第七城攻過去接應靳央他們?”
說起來夏軍的主力都在城上,三路人馬中,攻打第七城的一路無疑是最兇險的。
周青丞不免擔心,正要說點什麽,沈華英已經一把卷了地圖,沉聲道:“寧為青山鬼,不做亡國奴!為我大梁,殺!”
時分,當夏軍軍營裏冒出第一縷炊煙時,周青丞率先發起攻擊。
與此同時,十二連城那端的靳央指揮人馬猛攻十二連城,就好像是一個巨浪撲向海邊的礁石。
與此同時,沈華英避開回援的夏軍,搶在城門還沒關上的一瞬,一鼓作氣攻進外牆。
兩方人馬一旦相遇,都表現出死不旋踵的氣勢。
巍峨的城池內,一半被森冷的玄黑填滿,一半肅殺的銀灰占據。
陽光在各種利刃尖兒跳動,成片的光點恍如星辰般閃動着。
士兵手中的兵器又狠又快的猛砍向敵人,以至于刀鋒最後被大骨所崩折,于是索性舍了兵器,撲上去,或以拳頭或撿起地上的石塊,将敵人的腦袋直打得血肉模糊。
如此近距離的作戰,任何策略都是多餘。
殺!
殺!
殺!
死生場上,人比獸狠,命比草賤。
第七城的外城區域積聚起的血液已經沒及人的腳踝,血液太多,無法凝固,泛濫成紅流,人臉映在裏面,猙獰如同魔怪。
無處不在的血紅色包裹着無處不有的屍體。
東陽弘原本是高高站在十八個士兵擡着的木臺上督戰的,接連得到後方營地被毀的消息後,一個踉跄從木臺子上滾了下來。
“将軍,小心!”
東陽弘看着攻打進外城的梁軍,氣得全身顫抖。
大勢已去,狂瀾難挽。
六年的苦心孤詣啊,怎麽能就此甘心,怎麽能就此甘心!
忽的,東陽弘想到什麽,大聲吩咐副官,“去把城中關押的俘虜全部押過來。”
人要被逼到絕境,的确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半盞茶的功夫後,沈華英眼看着東陽弘把上千名衣衫褴褛的梁朝百姓推到軍隊前,都不知道是該恨他的卑鄙,還是贊他的“智慧”。
堂堂一國的先鋒将軍,竟然會幹出把百姓推出來當擋箭牌的勾當。
沈華英咬着牙切齒:“東陽将軍這副輸不起的模樣可太難看了。”
“好看不好看的,就不勞沈将軍費心了。”東陽弘道:“只要沈将軍知道這些人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間就可。”
“呵!”沈華英不屑的哼出一聲,面上一副淡漠到極點的模樣:“東陽将軍大概不知道我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是用十萬匹戰馬,五萬條人命填平了半個沼澤地過來的。”
“好好,不愧是是在軍營長大的女人,沈華英,你果然是個狠的。不過五千人入不了你的眼,五萬人也不值得你一提,那麽五十萬人,五百萬人呢?”
“你想說什麽?”
“我剛剛已經給西南的将士下達了命令,一天內,屠盡荊州的所有梁人,一個也不剩。就像這樣,殺!”
及至東陽弘那一聲沉雄的“殺”字吐出口的,千把刀斧手齊刷刷落下,一千顆頭顱就像是山林間熟透了的野果,噗通噗通滾落了一地,
有四五顆甚至滾到了沈華英腳前。
驚駭的雙目從淩亂的發絲裏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