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選誰
鐘翎完全沒有想到，芸娘竟然會給她下了迷藥。
她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她為什麽要把自己推下深淵？鐘翎的心在滴血，她拼勁全力抓住了芸娘的手：“點心裏有迷藥？”
芸娘低頭扶住鐘翎：“是，其實茶水裏也有。”
她擔心鐘翎不想吃點心，所以做了雙重保障，這樣只要鐘翎入口一樣東西，她的計劃就能達成了。
婆子不明所以，還以為鐘翎突然身體不舒服：“世子妃怎麽了？要不要我去找個大夫來？”
芸娘攔住了她出門的動作：“世子妃身體一直不好，是老毛病了，讓她坐下來休息會兒就好。”
婆子停下了腳步，她總覺得鐘翎的表現不像是老毛病，然而沒等她提出疑問，門外已經傳來了下人的聲音：“花轎來了，世子妃該出門了。”
芸娘道：“好了，快把蓋頭拿過來，我們該走了。”
鐘翎還想再說些什麽，然而她已經說不出來話了，只能看着芸娘的臉消失，眼前只剩下了一望無際的紅色。
遮擋住了自己與外界的聯系。
安樂王府的花轎接到了世子妃，安樂王世子坐在白馬上，難得穿上了大紅的婚服，他的樣貌十分清俊，平日裏總是一身白衣，風雅至極，如今換了一身打扮，反倒讓人更加側目。
他騎着馬走在街道上，周圍好奇的百姓全都聚在道路兩旁，都想要看熱鬧，只是世子妃被轎子擋在車裏，衆人只能轉移視線，改成欣賞世子殿下的英姿。
衛霄的笑容一直挂在臉上，如果有細心人會發現，這笑容根本未達眼底。這只是他一如既往使用的表情，從來不代表他的真實想法。
不過在這樣一個大喜的日子，不笑才奇怪吧。
不知走了多久，迎親隊伍終于回到了安樂王府，各路賓客都已經到了，衛霄記得他出門迎親時，霍雲起還沒來，不知道他今日會不會出現，若是他來了，又會發生什麽事？
衛霄半蹲背過身，兩個小丫鬟把轎子裏的鐘翎扶起來，讓鐘翎趴在衛霄身上，衛霄感受着身上輕飄飄的重量，起身踏進了安樂王府。
安樂王和鐘穎已經坐在了主位，等着這對新人來行禮。
安樂王和皇上是親兄弟，明明比皇上小一歲，但是從樣貌上看卻多了幾分滄桑，這與他曾經失去長子的往事脫不了幹系。雖然被封為安樂王，可是他卻安樂不了。
世子帶着世子妃來到他們面前，早有禮官喊道：“世子，世子妃，該行禮了。”
衛霄收回視線，确認他并沒有看到霍雲起的身影後，他點了點頭：“開始吧。”
“是。”禮官喏道：“一拜天地。”
衛霄彎下腰，新娘子卻站在一旁沒有動。在場衆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紛紛好奇這是怎麽回事。
安樂王和鐘穎也有些坐不住了。衛霄并不尴尬，反而叫丫鬟前來扶住鐘翎：“父王，鐘大人，想來是阿翎這幾日身體不好，叫丫鬟扶着就好了。”
面容平凡的丫鬟表面上扶着鐘翎，暗中卻推着她的腰向下使勁，鐘翎被迫彎腰，壹佰終于完成。
“二拜高堂。”
這一次還是僵硬地拜向兩家長輩。
“夫妻對拜——”
“夫妻對拜！”
禮官喊了兩遍，小丫鬟也按了兩遍，可是在衆人嚴重，新娘子卻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怎麽也不肯低下頭。
鐘穎坐立難安，臉色又紅轉白，十分精彩。
衛霄看了蓋着蓋頭的鐘翎一眼，又用眼神示意那丫鬟，丫鬟點點頭。只見新娘子艱難地低下了頭，沒等她擡起頭，又被再度按了下去。
禮還是成了，禮官暗暗松了一口氣，終于結束了。接下來應該不會出問題了，想到這裏，他的聲音都比之前高亢了許多：“禮成，送入洞——”
“慢着。”
禮官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了一道冷漠的聲音。蓋頭下的鐘翎聞聲擡起了頭，終于……
霍雲起走了進來，他穿着一身黑衣，與王府內滿眼的紅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衛霄面對來勢洶洶的霍雲起，并不慌張，他露出了一個歡迎客人的衛霄：“霍将軍是來喝喜酒的嗎？這邊請，等一下本世子願與霍将軍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喜酒已經只怕喝不成了。”霍雲起走到鐘翎面前，擋住了衛霄的視線。
在場衆人一片嘩然，他們心裏有了不少大膽猜測，但是礙于情面只能憋在心裏，可是他們的表情早已出賣了他們。
安樂王起身道：”霍将軍這話是什麽意思？”
霍雲起向安樂王行禮：“陛下要本将軍暫停婚禮，同時帶世子和鐘姑娘入宮，請王爺恕罪。”
鐘翎聞言推開了丫鬟，自己卻因為失去了力氣，重心不穩向前倒下，卻被霍雲起眼疾手快接住了。
大紅的蓋頭掉在了地上，露出了鐘翎的容顏，她死死地抓住霍雲起，表情早已暴露她的喜悅之情。
霍雲起與鐘翎眼神相對，眼中劃過一絲驚豔，随後他立刻察覺到鐘翎情況不對，下意識關心她的狀況：“你怎麽了？”
鐘翎感受到迷藥的藥勁過去了大半，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芸娘對她下藥的事，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
霍雲起不信這句沒事，然而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鐘穎指着鐘翎，手指和聲音一起顫抖着：“翎兒，拜堂的時候怎麽能掀蓋頭呢，你快蓋回去。”
鐘翎只是搖頭，退到了霍雲起身後：“爹，你沒聽霍将軍說嗎？既然要去面聖還拜什麽堂？”
鐘穎被這句話噎了一下，衛霄卻表示贊同：“确實，已經拜完堂了當然不需要再拜，你說是吧，娘子？”
鐘翎被這句娘子惡心的一哆嗦，她現在一句話都不想和衛霄說，又忍不住反駁道：“拜完堂又如何？合卺酒沒喝，洞房也沒入，這婚事已經算不得數，世子，認清現實吧。”
準世子妃的大膽發言令衆人瞠目結舌。衛霄的眼神沉了下來，見鐘翎偏過頭，他給了鐘翎又一次機會：“你是真的不想嫁？”
“世子，該進宮了。”霍雲起擋住了衛霄，提醒他這個事實。
“好。既然陛下有令，那就請吧。”
一場婚禮就這樣被打斷，霍雲起帶着婚禮的主角們進了宮，面見了皇上和皇後。
鐘翎和衛霄還穿着大婚的禮服，不同的是，鐘翎頭上的鳳冠已經被她除去，臉上的妝也擦了大半，現在的鐘翎看起來面色蒼白，完全不像一個新娘。
眼看衆人到齊，皇上與皇後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奈。
“都平身吧。”皇上望着臺階下的鐘翎：“你就是鐘家小姐？擡起頭來。”
“是。”鐘翎慢慢擡起頭，看向了皇上和皇後，當日百花宴上她曾經遠遠地看過皇上和皇後，只是當時她根本不知道他們長什麽模樣，如今近距離一看，天子威嚴展露無疑，她有些緊張，心跳的越來越快了。
皇上露出了些許失望的表情，在沒見到鐘翎之前，他一直對她很好奇。
一開始劉長泰求娶鐘翎時，皇上并沒有将她放在心上，甚至差點兒忘了這件事，直到他的皇侄安樂王世子親自入宮求娶鐘翎，皇上方才覺得鐘翎有些意思。
沒想到昨夜大晚上，霍雲起竟然夜入深宮求皇上賜婚，皇上一聽霍雲起的婚事有了着落，十分高興，忙問那姑娘是誰，沒想到霍雲起說他想娶的是馬上就要嫁給安樂王世子的世子妃。
皇上以為霍雲起瘋了，沒想到他竟然搬出了先帝傳給霍老将軍的聖旨，那道聖旨是一面空白的聖旨，除了必然的禁忌，霍雲起可以憑借這道聖旨讓皇上答應他的任何請求。
直到這時候，皇上才意識到霍雲起是認真的。他不想同意，皇後更不能同意，于是皇上駁回了霍雲起的請求。
皇上甚至認為霍雲起可能頭腦有些不清醒，還盤算着第二天讓太醫給霍雲起瞧一瞧，沒想到根本不用派太醫過去，因為霍雲起一直在宮裏，根本就沒走——
他竟然在寝宮門口跪了一夜。
這番非同凡響的舉動讓皇上心裏直咯噔，萬一被有心人瞧見，還以為他要把霍将軍怎麽着了呢。
然而霍雲起說什麽也不起來，也不打算看太醫，只求皇上把鐘翎嫁給他。
皇上聽到這件事微微一笑：“霍愛卿，世子今日大婚，朕只要今日不同意，你就沒辦法了。”
他期待看到霍雲起震驚的表情，霍雲起沒震驚，他反倒被霍雲起的話吓到了。
“不一定。”霍雲起跪在龍袍下，低聲道：“如果皇上不同意，臣馬上就去出宮搶婚。”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皇上很生氣：“你敢！”
霍雲起很老實地回話；“臣敢。”
皇上被挑戰權威，帶着壓抑的怒意俯視着霍雲起，霍雲起沉默以對。最終敗下來的還是皇上，他權衡利弊，覺得讓霍雲起搶婚，自己的損失太大，不如把災難扼殺在搖籃裏，讓年輕人自己處理這些事，他來做最終的決斷。
能讓三個男人為她傾心，皇上還以為鐘翎是蘇妲己轉世，七仙女下凡，今日一見，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眼光了。
不過鐘翎雖然不是京城第一美女，身上卻有股銳利的氣質，叫人看一眼便再難以忘記。
皇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要是鐘翎是個絕色美人，還能被人稱一句霍雲起是沖冠一怒為紅顏，現在看，連這個借口都用不上了。
大殿裏鴉雀無聲，場面一度陷入了尴尬中。
皇上咳了一聲：“鐘姑娘，你可知除了劉長泰和世子，連霍将軍也要娶你為妻？”
鐘翎低下頭：“臣女……知道。”
“那你更應該知道，一個女人招惹太多男人會招來什麽評價。”皇上冷漠的聲音出現在她頭頂：“嫁給世子委屈你了嗎？”
這一聲诘問像是沉重的大山壓在鐘翎身上，鐘翎跪在地上，這是個顯而易見的陷阱，無論她回答什麽，都一定會反過來吞噬自己。
于是鐘翎的選擇是，沉默。
皇上察覺到了鐘翎的意圖，但是在天子面前不說話，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大不敬？
“啞巴了？”
“陛下。”霍雲起替鐘翎開口了：“先帝給臣的聖旨就在這裏，請陛下同意臣與鐘姑娘的婚事。”
衛霄和鐘穎因這句話而驚住了，鐘穎自然直到先帝聖旨的分量，霍雲起願意拿它出來只為了求娶鐘翎，真是……大材小用了。
皇上看着那聖旨就礙眼，可是他又不敢忽視父皇留下來的東西。只能硬生生轉移話題：“不用拿這麽快，朕不是早就看見了嗎？鐘家小姐，你也想嫁給霍将軍嗎？”
鐘翎點點頭，堅定道：“是。”
皇上嘆了口氣，為難地看向自己的好侄子：“未霄，你怎麽想？”
衛霄道：“臣一切以陛下為主。”
這句話說的既落寞又堅決，皇上對自己的好侄子充滿了無限的憐惜，可惜現在他沒辦法偏向他：“好吧，朕應允了。”
霍雲起和鐘翎一起叩謝皇上。
鐘穎在一旁心想，雖然世子妃沒做成，可是翎兒又成了将軍夫人，無論如何他都不虧，于是他也跟着叩謝聖恩。
衛霄默默的看着這一切，仿佛他是個局外人，然而他知道自己從來不是局外人。
就在皇上在聖旨上蓋好玉玺的一剎那，衛霄突然開口：“陛下，既然鐘姑娘心有所屬，臣自然不會奪人所愛，不過陛下可知道鐘姑娘似乎還有另一個身份？”
“哦？什麽身份？”皇上問道。
衛霄笑的好似春風化雨，他無視霍雲起帶着猶疑的眼神，指着鐘翎道：
“這事其實該由霍将軍說才對，畢竟——”他頓了一下，繼續道：“這可是霍将軍的手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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