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或許會以為是平日裏使用時留下的痕跡,可是這銅環怎麽會用出這種武器割除來的刻痕呢?她又去看了看旁邊那幾家的銅環,也有這樣的刻痕,但是刻痕的數量不太一樣。
顧飛鳥找到了門前的那棵槐樹,這一戶的門牌上寫的是“鄭”,門環上也有刻痕。敲了敲門,屋裏有人遠遠問了一聲“誰”,她想了想,試探着說:“請問這裏是辛貴啓辛先生的家嗎,我這裏有一封辛先生的信。”
“門上不是寫着嗎!我們家姓鄭!”
“那真是不好意思,請問您知道辛先生家住哪裏嗎?”顧飛鳥扯着嗓子問,這個時候突然傳出來辛址的聲音:“鄭伯伯,聽這聲音大概是我同窗,讓她進來吧。”
辛址過來開門的時候,院裏并沒有那個“鄭伯伯”,顧飛鳥也不用請,像是泥鳅一樣鑽進了門:“辛兄弟呀,好多天沒見了,這到底是不是你們家啊?”
辛址今天沒有刻意把臉抹得一團糟,穿着平日裏在家的粗布裙子,淡掃蛾眉,看上去還是個清麗可人的小姑娘。辛址見到顧飛鳥就皺起眉,不過看她往裏鑽,也沒有攔着。
“辛兄弟這樣看還怪好看的,就不要皺眉了,皺眉不漂亮。”顧飛鳥笑嘻嘻的,把信拿出來,“瞎子托我送的信,你家這地方可真是讓我好找。”
辛址抽走她手上的信,轉身就進了屋,很快,一個瘦高的男人和辛址一起走出來,看到顧飛鳥,男人深深一拜:“見過長汀公主。”
“別別別,什麽公主不公主的。信送到了我就走了,也不想多摻和你們的事情,我還要回去吃面呢。”顧飛鳥連忙擺手。
辛貴啓早就聽女兒說過,這個公主自由散漫,無心參與複國大業,對付她這種想法倒不是沒有辦法,辛貴啓做了個手勢打算請她進屋:“不知道您對故國有多少了解,我們不如進屋坐一坐。鄭伯,備茶,多拿些點心來。”
既然有茶和點心,顧飛鳥感覺進去坐坐也沒什麽。辛址轉身進了別的房間,似乎是不打算在一邊旁聽。看辛址的眉頭打一進來就沒展開過,臉色也很難看,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顧飛鳥摸摸下巴,在茶幾旁坐下,打算一會兒問問辛貴啓。
那個鄭伯身材矮胖,一雙手粗粗短短的,看面相倒是和善,顧飛鳥謝過了他的茶和點心,他便笑呵呵地退了回去,帶上了門。屋裏,辛貴啓和顧飛鳥對坐,辛貴啓把點心向顧飛鳥那邊推了推:“我想知道,您為什麽不願意參與到我們的複國計劃裏來?”
顧飛鳥敷衍地扯扯嘴角假笑一下:“您想問的,其實是,我既然是個無父無母的養女,有幸被您的殿下收養,無災無難平平安安長到了這麽大,為什麽不肯心懷感恩協助您的殿下完成複國的大計。”
辛貴啓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嘴皮子這麽不饒人,微笑起來,搖了搖頭:“在下并沒有這樣的想法。”
“這麽說可能有些絕情,當初瞎子收養我,并非是我樂意才被收養的,這麽多年他照顧我,難道我就沒有照顧他?若說教養之恩,我确實有心感激,但複國之事,在我看來勞心費神又沒有必要,我不願協助,瞎子也尊重我的選擇,倒是你們為什麽不依不饒?”顧飛鳥攤開手,直視着辛貴啓,“瞎子他不是當皇帝的料,這是他自己承認的,我想問一問,既然君非明君,你們有信心能成為力挽狂瀾的賢臣良将嗎?”
辛貴啓臉色有些難看了:“縱使殿下不适合當皇帝,還有別的人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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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你。”辛貴啓攥起了拳頭。
顧飛鳥心說果然那天瞎子說的是認真的,她翹起來二郎腿,雙臂環繞在胸前,一副大爺派頭,沖着辛貴啓揚了揚下巴:“那就更好笑了。”
“我們為了複國犧牲了太多太多,我們如果就此放棄,那所有的犧牲豈不都付諸東流了?你來的時候如果沒有注意,可以再去看看,整個楓巷,哪一戶人家門上的銅環沒有刻痕?每一道刻痕就是一條性命,是一個為了複國死去的活生生的親人!我們如果停下來,他們的死就沒有意義了!對,你确實是個外人,可你是我們等待了許久的外人,只有你能夠把昶樂攪個天翻地覆!因為你是注定使天下大亂的‘紅雲飛雪’!”
顧飛鳥看着激動的辛貴啓,冷漠地摸了一塊點心,故意面無表情的送到嘴裏,打算讓這個男人更生氣一點,套出更多瞎子不肯說的事情來:“我已被天之楔改命,不再是紅雲飛雪了,實在是沒有那個能力。”
“那只是臨時改命,只要抹掉天之楔的痕跡,你的命格就會變回紅雲飛雪。”
顧飛鳥點點頭:“我還是覺得,既然已經付出了那麽多犧牲了那麽多,就可以從現在開始停下,不要再繼續犧牲了,活着怎麽樣不是活,姓什麽不是吃飯,為什麽就一定要複國?”
“因為一旦放棄,九泉之下無顏面對那些死去的親人。”
顧飛鳥剛想說還不一定有沒有什麽九泉呢,就看到辛貴啓低下頭,重重嘆了口氣:“也沒辦法面對我的女兒。”
“辛址?她怎麽了?”
辛貴啓有些難以開口,沉默半晌,緩緩說道:“她被我送去了肖王爺那裏學習武藝,十歲那年,便被肖王爺奪走了處子之身。”
肖王爺
顧飛鳥臉色變了變:“送辛址去肖王爺那裏的時候,你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嗎?”
“肖王爺收徒的時候告訴我,只收十六歲以下的女孩,并且提出了要蒙着眼去、蒙着眼回來等等條件,那時候我心裏有過揣測……”辛貴啓低下頭,“但是,他畢竟是唯一一個肯教別人賀來傳統暗殺術的人,想着萬一是我想多了,我還是把盈娘送到了肖王爺那裏。”
顧飛鳥長長吐出一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那你也是個畜生啊。你都已經有過這樣的揣測了,還是把自己的女兒送到了可疑的人手裏,就因為想學那什麽暗殺術?別逗我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兒非常非常讨厭男人?”
辛貴啓搖搖頭,又點點頭。
“讓我猜一猜,你知道,你覺得她已經不正常了,所以給她找了個未婚夫,對吧?就因為有你這樣的父親,她才會更讨厭男人。你覺得已經對不起她了,所以繼續在這條路上死守,不然她的付出就沒有意義。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不論是什麽樣的理想,一旦需要你犧牲自己的親人,那這個理想就已經不值得你去追求了嗎?什麽樣的理想能夠比你身邊活生生的親骨肉更重要?你的女兒就一定要成為一個殺手嗎?在昶樂難道你就不能過上普普通通的日子,你的女兒就不能在這片天空之下做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難道這天上的太陽只照耀着賀來嗎!”
辛貴啓擡起頭來,這個男人十分消瘦,右手上有常年握筆磨出的繭,應當是個靠筆頭吃飯的文人。可能他這輩子挨得最重的罵,也就是顧飛鳥這幾句了,不過他也沒有一點要還嘴的意思,沉默了一會,突然說:“殿下确實把你教得很好。”
“是,他允許我自己思考,自己選擇,自己拒絕,你做得到嗎?當然,我的選擇就是拒絕與你們為伍,虎毒尚不食子,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作為犧牲品,這樣的人誰能放心跟你們做同伴。以後有什麽信,我會讓瞎子自己來送,這個地方我不會再踏進一步了,辛先生,告辭。”
推門出去,剛好撞上正要離開的辛址,兩個人對視一瞬,辛址有些慌亂地低下了頭。顧飛鳥猶豫了一瞬,拉過了辛址的手:“辛址,你自己好好地想一想,這條路到底值不值得你走下去,這個人的話到底值不值得你繼續聽,如果你想放棄,我願意幫你,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我都可以陪着你。”
辛址低下頭,笑容苦楚:“生在紅塵裏,誰能不染塵。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明白辛址的意思,顧飛鳥手一顫,放開了辛址,她後退了一步,也低下了頭:“總之,只要你有需要,随時可以找我,我平日裏住在香客來,你去了跟夥計們說一聲找長汀就行。”
辛址點點頭。
顧飛鳥走了,辛址回頭看看,書房的門沒有關,一眼就能看見辛貴啓雙手抱着頭趴在桌子上,似乎在發抖,看樣子十分痛苦。辛址有心安慰他幾句,又感覺開不了口,最終還是作罷,回到自己房間,插上了房門。
辛址坐在床邊,脫了鞋子,抱着膝蓋蜷縮起來。從很小的時候,她就有一個印象,就是爹爹很崇拜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