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怕正在來的路上了。
息璋長長吐出一口氣,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跟息靖為敵。把劍攥在手裏,息璋幾步沖出亭子,腳尖點在一片荷葉上,輕飄飄落回青石的小路,在回他自己房間的路上,碰見門童跌跌撞撞跑進來:“王爺,王爺,靖殿下駕到。”
果然。
裕王走出書房,看了一眼門童:“請靖殿下到正堂稍待,我随後就到。還有,讓璋兒穿得正式些,跟我一起到正堂。”
禦王府正堂,息靖翹着二郎腿坐着,手邊擺着三盤點心,他端起茶碗聞了聞,又把茶碗放下了。
“靖殿下不喜歡這茶嗎?”裕王笑着走進來,後面跟着息璋。息靖擡眼看了看息璋腰間挂着的劍,站起來向裕王行禮:“侄兒息靖,冒昧前來叨擾伯父,還望伯父不要怪罪。”
裕王擺出一派慈眉善目的樣子來,十分親切地上前拍了拍息靖肩膀:“靖殿下,上一次與您見面時,您還是個小孩子,一晃多少年了。這是本王犬子息璋,我記得與您同年,只是比您小幾個月。”
息靖點頭示意,算是打了招呼,息璋右手從佩劍上拿下來,拱手施禮,然後又回到劍柄上,手指虛虛地攏着。這是裕王一早就囑咐過的,息璋這只手,只要閑着就不能離開劍柄。息靖也不傻,注意到息璋這刻意的動作之後,還沖息璋點了點頭。
賓主落座,裕王仍舊笑容滿面,語氣和藹可親,真就像大伯見了自己許久沒有碰面的二侄子,親切得幾乎就要問問這侄子婚配與否了:“不知道殿下大老遠的跑道裕城來,有何貴幹啊?從王城到裕城的路程可不近,這一路累壞了吧?”
知道裕王話裏有話,息靖微微垂下眼睑。人家兒子現在正按着長劍站在一旁,取自己性命不過幾步之遙,怎麽想也不該把現在還其樂融融的氣氛直接撕開,岳家的事,還是緩一緩再說。心思打定,息靖也把話鋒藏了幾分,口吻淡淡的:“這一路受了許多人照顧,所以不覺得疲憊。這次專程來拜訪裕王您,是有一件事,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幫助。”
“本王能幫得上忙的,靖殿下盡管開口,不論如何,我們畢竟都是一家人。”裕王将身子向息靖那邊偏了偏,“不知道靖殿下所指何事?”
“奪嫡。”
裕王聽到這兩個字,實在是出乎預料,驚訝中坐直了身子,而後笑了出來:“奪嫡?”
息靖倒是不心虛,坦蕩蕩看着裕王,爺倆對視,彼此都知道對方在演,可誰也不給好戲拆臺,裕王攤開一雙大手,難為情地看着自己的侄兒:“本王可是奪嫡之争裏慘敗的一方,靖殿下來這裏,最多吸取一點失敗的教訓。靖殿下啊,當年的你父皇,以及如今的太子,他們勝在了哪裏,你可知道?”
息靖不說話,也沒任何表情,只是看着裕王,等裕王自己往下說。
裕王回頭示意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息璋到一邊坐下,息靖瞥了一眼,雖然他走開了,但這把劍仍舊是在五步之內。
Advertisement
裕王又給息璋使了個眼色,這才笑眯眯得轉過來,看着息靖:“我的好殿下,他們贏在偏愛。你們幾個皇子雖說念的書學的東西差不太多,但是各自有各自的性格,在真的給你們機會讓你們當皇帝之前,誰也不知道你們到底能不能當得了,能不能當得好,可以說,你們是平等的。那麽為什麽偏偏選了他們,而不是你我?因為他們被偏愛。那是絕對的,不是天賦和努力能夠抵消得了的。想要抹掉這種偏愛,只有一種方法。”
息靖站起來,向裕王躬身一拜:“望您不吝賜教。”
“這有什麽賜教不賜教的。”裕王哈哈一笑,“很簡單嘛,殺了太子。掐滅那唯一一個偏愛之後,如果還不是你,那就繼續殺,殺到整個皇嗣裏只有你,那這個皇位,還能給誰?”
一直保持帶劍看戲狀态的息璋漸漸感到迷茫,傳聞說息靖是所有皇子公主中最淡泊的一個,他就是演戲也不至于挑這麽離譜的一出啊?
“把兄弟殺絕,就算我當上了太子,也是個無情無義冷血殘忍的人,封不住天下人的口,得不到民心。更何況,還是像您與我父皇一樣,有個兄弟在身邊照應,心裏面踏實。”說到這裏,息靖笑了笑,裕王也笑了笑。
“靖殿下想讓我幫您,這不成問題,但是皇子不止您一個,若是其他的皇子都跑來,也一口一個大伯地喚我,又該如何?這樣吧,我已叫人收拾出來了一間最好的客房,靖殿下先在這裕王府住下,休息幾日,計劃奪嫡這種事,畢竟也要從長計議。”裕王站起來,“璋兒,帶靖殿下去客房,你們年紀相近,之前應該也見過,你好好陪着靖殿下,靖殿下有什麽需要,務必滿足。”
息璋再次對息靖拱手施禮:“靖殿下,請跟我來。”
息靖看上去有些不舍,跟着息璋去客房的路上,還一直在回頭看。息璋倒是熱情,一邊走還在介紹,嘴巴幾乎沒停過:“殿下,裕王府大部分的路都是要經過這個大花園的,路可能難走一些,但是一年四季繁花不斷,比不上皇城花園宏偉,應當也是別有風趣的。”
息靖回過神來,發現這位一直攥着劍的表弟已經折了一枝花,抱浮塵似的抱在懷裏,又薅了兩把幹的葉子。
“你在做什麽?”
息璋笑着又折了兩支,抱在懷裏:“客房裏只有花瓶沒有花,我帶您去客房,順便折幾支花給您在花瓶裏插上。一個房間裏,如果一個房間沒有花,那一定是不完整的。您看看這園子裏有什麽喜歡的花,我也可以幫您插好,這插花方面,我還是有信心的。”
息靖沒有說話,伸手摘下了一朵小小的野花,捏在手裏。
裕王收拾出來的這個客房,十分寬敞,房內布置也富麗堂皇,一應俱全,窗邊一個細頸的陶瓶子,息璋一進屋就直奔瓶子去了:“殿下您随意走走看看,感覺缺了什麽跟我說,一定盡量滿足您的要求。”
“那就麻煩你,幫我把門先關上吧。”
息靖說得客氣,所以息璋也沒多想,幹幹脆脆應了一聲,這就去把門關了。關完門再回來,息璋突然納悶了:“殿下關門是要做什麽?”
“沒什麽,只是問個問題。你那把劍,打算什麽時候拿來殺我?”息靖坐下來看他插花,語氣也很平淡。
息璋手一頓,回過頭來看着息靖,又重新笑了起來:“殿下說什麽呢,我怎麽會殺你。”
“你插花确實很好看。”息靖頓了頓,“這裏有小青柑嗎?我不喝別的茶。也不急,我現在不渴,你慢慢弄花。”
“好,一會我弄完就去吩咐下人給您沏茶。”息璋臉上樂呵呵的,其實心髒早就跳得要出了胸膛了。這人怎麽什麽話都搬到明面上說,知道有人要弄死自己跑不就得了。
“我走的時候,能把這一瓶花也帶走嗎?我很喜歡。”
息璋手指劃過花瓶的瓶口,感覺有什麽梗在了喉嚨裏。息璋深呼吸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
花,鳥
清晨醒來,息靖感覺自己睡得還不錯,一睜眼便看到床邊一瓶花,賞心悅目,不由得在心裏誇贊,這裕城的生活,比在皇宮裏舒心得多。
門外侯着的婢女聽到屋內有動靜,便輕輕敲了敲門,小聲詢問:“靖殿下醒了嗎?我來給您更衣。”
息靖拒絕了。皇子們向來是自己穿衣服,哪怕是到了節日必須穿的、格外繁複的禮服,也不被允許有第二個人幫忙,更別提這些日常的服飾穿起來還算簡單,自己一個人就能完成。這裕王倒是會享受,這麽別致的花園府邸,這麽多婢女服侍,送來的食物也精巧且美味,比待在皇宮裏待遇要好得多。
早飯是直接送到息靖房間裏的,十個帶蓋的陶碗,兩個精致的籠屜,還有一壺沏好的小青柑。這麽多東西,七個婢女來回走了兩趟才送全,息靖在屋裏端着茶碗看她們一個一個往桌子上擺,一個個碗蓋掀開,息靖在那裏越看越無奈。如果不是對裕王這邊吃穿用度已有了了解,息靖八成要疑心這會不會是自己這輩子最後一頓早飯,實不相瞞,皇帝平日也沒有吃得這麽誇張,這一桌實打實的山珍海味,還只是早上最簡單的一桌,往下還有午飯、茶點、晚飯和宵夜,變着花樣的彰顯他們裕城的實力。
息靖平日裏也慣了吃清淡的,所以只是簡單吃了幾個蒸餃,便叫人把吃的撤了。喝了兩杯茶,茶倒是不錯,聞着果香濃郁,入口後茶也不澀口齒生津,十分清爽,息靖多少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