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居心不良
皇帝看着清岚,等着他的答案。清岚一時沉吟不語,皇帝卻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問道,“國師,你尚未娶妻罷?”
意思再明顯不過。
清岚一怔,繼而笑了起來,“回陛下,微臣确實未曾娶妻。”
雖然從他的角度,最近确實要去向他的蓠兒求親,若得了皇帝的賜婚,也算是瞌睡了有人遞枕頭的好事。不過方才他已說了“木讷少言、着實無趣”,老東西還把江蓠“指婚”給她,簡直是居心不良。
皇帝确實居心不良。江蓠惹得他兩個兒子這樣鬧一場,他心裏着實不喜。剛好傳聞裏清岚私德有虧,既風流多情,又翻臉無情,聽說曾經有個受寵的婢女不小心弄壞了他的一件飾物,便被他下令打了個半死。這樣一個人,只怕不會喜歡賜婚強塞的女人。
何況他方才已說了“木讷少言、着實無趣”,對江蓠的不喜溢于言表,這樣等江蓠入了國師府,少不得一番磋磨,也算洩了自己心頭之憤。
皇帝虛胖的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冷笑,“如此,将這侯府千金指給你,如何?”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清岚啊,你一向深得朕心,既然那女子國色天姿,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清岚聽懂了他的暗示:你一定要好好折磨她。同樣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來,他拱手道,“微臣謹遵聖恩。”
心下卻想,看來有人活得不耐煩了。
皇帝十分滿意,只覺得清岚果然深得己心,懂得替自己排憂解難。
“除夕夜她會來,屆時朕會親自賜婚。”
“多謝皇上。”
越謹宇放下心來。他與清岚算得上交好,回頭囑咐清岚一番,也算能間接控制住江蓠。只可惜按清岚的性子,美人怕是要遭殃。
越瑾辰眸光一片森寒。這滿朝文武,天潢貴胄,若說誰最深不可測,誰最讓他覺得不可控,必然是清岚。如果江蓠真的嫁給清岚,讓清岚和侯府搭上,還不知會給局勢帶來怎樣的變化。
況且,依清岚的性子,以後多半不再允許她抛頭露面,入宮行走……
依清岚的性子,只怕江蓠會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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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瑾辰掩去眼裏的寒冷,着急道,“父皇,兒臣……”
“好了,此事朕已決議,不必再說。你們兄弟兩都退下。”皇帝冷冷打斷了他,視線又回到了如夢似幻的戲臺。
當夜,承香殿發生的事,傳到了越英耳中。
“這個賤女,好大的本事!”
自己的女兒纏綿病榻飽受痛苦,那個狐貍精的女兒,卻水漲船高,讓兩個皇子争相出手,這還如何了得!
越英氣得摔了手頭的鬥彩玲珑茶盞。
她之前便得知消息,江蓠将被太子納做妾氏,本來有些嫉恨,好在只是一個小小的良媛,也就算了。沒想到今日便又得知天翻地覆的消息。
“公主莫氣,”禀報的婢女勸道,“聽說皇上最後将那個賤女賜給了國師爺,國師爺啊,您還能不知道麽?”
“此話當真?”越英的憤怒頓時消了不少。嫁給清岚那個人,不等于活受罪嗎?
“自然不敢欺騙公主,”那婢女笑道,“公主就等着看好戲罷。”
越英撫了撫心口,順了心氣,冷笑道,“看這個賤女能興風作浪到幾時!”
主仆幾人幸災樂禍地笑了一番,越英道,“此事先瞞着公主,讓她靜心養病。”
婢女們紛紛稱是。
又一日後,江五從下人們的竊竊私語中聽說了這件事,大驚失色,火急火燎地跑回了江蓠的小院。
江蓠正在卧房外間看書,看江五面色焦急地進來,放下書本從容問道,“怎麽了?”
江五撐着膝蓋,氣喘籲籲道,“我聽說……我聽說皇上将大姑娘您賜……賜婚給了國師爺!”
江蓠一愣,她還以為要等到一月之期,才能等到清岚來提親,沒想到婚訊提前來了?
旁邊擦桌子的紅櫻卻是一抖,一聽到國師爺這個稱呼就害怕。
江五急得六神無主,“聽說是大殿下和太子殿下争着要姑娘,皇上一怒之下才将姑娘許配給國師。這可怎麽辦?不能嫁給國師爺啊,嫁給國師爺姑娘這輩子就毀了!”
江蓠嘴角的淺笑一閃而逝,淡然開口,“小五,你給我請個好裁縫來。”
江五目瞪口呆,“裁……裁縫?”說完又急了起來,“姑娘,這麽大的事,你怎地一點都不着急?”
還有閑心請裁縫?
江蓠淡笑,“着急也于事無補,先裁身好衣裳,準備除夕夜宴才是。”
主子不急,江五一個小小奴才,再急也沒有辦法,只能呆楞楞地轉身走了。
江蓠複又拿起了書,臉對着書,視線卻未聚集在上,嘴角含着淺笑,心想,她就知道,有清岚在,和越謹宇的婚事成不了。清岚果然不會讓她失望。
又想到最大的心願就要實現,又覺得心裏有絲絲的甜。
笑了半晌,江蓠收斂表情,轉頭看向紅櫻,淡淡喚她。
紅英一抖,僵硬地轉身,低着頭,不敢看江蓠,忐忑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江蓠眼神冷漠下去,“我要你,把這件事,告訴江敏。”
紅櫻後背發冷,不敢違抗,“奴婢這就去。”
江敏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身體已有了好轉。原本上次她受江蓠刺激,想要找江蓠麻煩,奈何沒有人聽自己的。她痛苦過後,反而想開了,覺得自己只有趕緊好起來,才能阻止那個庶女,因此這些天喝藥都積極不少,人也看起來有了勁頭。
紅櫻對着床榻跪拜下去,硬着頭皮道,“郡主,奴婢得知消息,前兩天大殿下和太子殿下為了那個……庶女争風吃醋,争着要皇上賜婚,但是最後皇上将那個庶女指給了國師爺。”
“什麽?”江敏頓時氣得心頭血都要嘔出來,掙起身子“你說什麽?”
“奴婢……奴婢……”紅櫻眼看情況要糟,哪還敢複述一遍。
江敏臉孔扭曲,氣急敗壞,掙着掀開被子,“拿我的輪椅過來,我今日要是忍那個賤女,我就不是江敏!”
憑什麽,這個賤女不僅讓她的兩個人中之龍的表哥看上,居然還能嫁給國師爺?國師爺那麽好看,說話那麽動聽,還那麽有才華,江蓠那個賤女,憑什麽?!
江敏氣得傷口疼,胸口也疼。
婢女們害怕壞事,不敢應聲,求救地看向江敏的奶娘。
奶娘皺起了眉頭,心下思量了一番。
江瑞的事情已告一段落,侯爺和公主的關系有所好轉。郡主受痛已久,又被江蓠刺激,若是三番四次壓抑,只怕傷害身體,讓她發洩一番也有必要。
這畢竟是侯爺的嫡女,侯爺應該也不會真的生她的氣。
于是奶娘道,“推郡主的輪椅過來,我們去會會那個賤女。”
婢女們很快将輪椅推了過來,奶娘将江敏抱了上去,搭好毯子,推她出去。
“等等,我的鞭子。”江敏狠狠道。很快又有人把她的鞭子遞給了她。
有奶娘帶頭,婢女們的氣勢都足了起來。紅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避去花園。
江敏幾人來到江蓠的宅院,将不大的廳房擠了個滿滿當當。
“江蓠,你給我滾出來!”江敏手持着鞭子,指着卧房,氣勢洶洶。
江蓠緩緩站了起來,走進了幾步,臉色淡淡的,“不知郡主到訪,有何指教?”
“你這個不要臉的狐貍精,還敢問我為什麽來?”江敏狠狠地一抽鞭子,“勾引我兩個哥哥不算,居然還勾引國師爺?你怎麽那麽恬不知恥?”
江蓠算準了距離,江敏那一鞭子,十足兇狠,卻完全抽不到江蓠身上。而且江蓠被罵了,神情依然淡淡,絲毫不受影響。
吵架這等事情,罵得狠不見得贏,誰更生氣誰吃虧。
江敏見江蓠沒被自己抽到,還絲毫不動怒,頓時更氣了,又要破口大罵,江蓠卻開口了。
“我覺得,你最好冷靜下來,畢竟我現在是你的貴人。”
江蓠的表情冷淡,卻又透出絲絲縷縷的傲然。聲音不大,卻別有一股威嚴。
她站着,江敏坐着,那居高臨下的姿态,硬生生讓江敏覺得仿佛自己才是卑賤的那一個。
“什麽貴人,你別給自己長臉!”江敏罵道。
“我已經将越瑾辰治好了一半。”江蓠淡漠說道,成功将江敏弄愣了。
“你說……你将謹辰哥哥治好了一半?”
“你想清楚,”江蓠冷淡地看着她,眼神落在她的斷腿上,透出一點冷嘲來,“如今大殿下是你最好的出路。”
江蓠的眼神讓江敏極端不快,她的話,卻又引起了江敏的思考。連帶她的奶娘婢女們,也陷入了思考。
确實,現在她傷成了這樣,即便治好了,只怕這腿也無法恢複如初,當太子妃已不可能。國師爺也已經被賜婚,不可能抗旨,即便後來把江蓠折磨死了,她也不可能屈尊做繼室。
她最好的出路,的确就是越瑾辰——能夠被治好的越瑾辰。
這件事情,是江敏之前沒有想過的,此刻她卻仿佛被江蓠指了明路似的,找到了方向。
江敏氣洩了,發作不出來,卻又有些不甘,最後惡狠狠地看着江蓠,“你最好,快些将謹辰哥哥治好,不然我饒不了你!”
江蓠淡淡冷笑,“好。”
只怕你,這輩子都嫁不了越瑾辰。
江敏氣勢洶洶而來,偃旗息鼓而去,江蓠依然平靜看書,過不多時,裁縫來了。
江蓠讓裁縫給她量了身,然後拿出一匹蕭貴妃賜的上好布匹來。那布匹是海棠紅的顏色,妩媚嬌豔,讓江五直誇,“大姑娘,這顏色真漂亮。往日你總穿着素淡,這次穿這個顏色,一定讓貴公子們挪不開眼睛。”
江蓠淡淡一笑。她只是,穿給那個人看得罷了。
“明日我們上街,去挑些胭脂水粉。”
三日後,江蓠盛裝打扮,随江宏一道,坐上了入宮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