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賜婚
這次侯府備了兩輛馬車,江宏與越英在前頭一輛,江蓠坐在後頭那輛之上。江敏身體不便,沒有前來。
臨上車時見到越英,盛氣淩人的公主冷冷瞪視了江蓠一眼,臉露幸災樂禍的微笑,接着便視她于無物。
江蓠大約也知道她在幸災樂禍些什麽,一笑置之。
這還是江蓠第一次入慶霞宮。大殿內已燃起了數十支兩人高的玉蘭花燈,明燭炎炎;整齊排列的方形火爐內炭火旺盛,讓殿內溫暖無比;人聲鼎沸,各種顏色的錦緞華服在燭火下流光溢彩,正是一番盛世繁華的景象。
越英和江宏身份尊貴,進大殿時便有太監扯着嗓子喊道,“長公主駕到,威遠侯到。”
江蓠跟着二人進入,第一眼看到了被衆人圍着的清岚。
這位行事難以捉摸的國師爺往日都來得遲,退得早,這次卻來得這般早。如今他權勢滔天,随便一句話便能影響皇上,自然是人人争相讨好的存在。
他長得高,又喜歡用華麗的高官束發,面容俊俏得獨一無二,站在人群裏宛如被衆星拱月一般,又如鶴立雞群,實在醒目。
江蓠忍不住淺淺一笑,解開自己的披風,轉身交給紅櫻。
聽到太監的聲音,大臣命婦們連忙過去,給越英和江宏見禮。
百無聊奈的清岚擡眼,看到了越英身後的江蓠,一時愣住。
今晚的江蓠,格外不一樣,穿着一襲海棠色的長裙,顏色嬌豔,刺繡雅致,臉龐燦若桃李,唇瓣如即将綻放的月季花苞一樣飽滿誘人。
甚至她如瀑的黑發上,也插了少許妍麗的珠花與玉釵。
而那一雙水潤清澈的杏兒眸,隔着重重人海看着自己,露出嬌柔笑意來。
清岚感覺自己的心口跳動得厲害。
不光是清岚,群臣也有不少被江蓠的美貌驚住,“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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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宏也看到了清岚,想起得知的皇帝賜婚的消息,頓時臉色鐵青,不太耐煩地回答道,“我的長女。”
早知道他就不要挑挑揀揀,嫌這嫌那,早日給江蓠訂個婚事了。
江蓠淡淡行禮,“江蓠見過各位大人、夫人。”
大臣命婦們面面相觑,江宏的長女,不是庶女麽,也能帶到這種場合來?
皇命不可違。江宏深吸一口氣,強壓憤怒,道,“皇上特命我将小女帶來。”
群臣命婦們連忙七嘴八舌誇道,“令嫒果真是玉骨冰肌,花容月貌。”又見越英不大高興,讪讪地住了嘴,問起了江敏的近況。
“太子殿下駕到,大皇子殿下駕到。”太監又喊,于是衆人又換了包圍的目标。
越謹宇竟是親手推了越瑾辰進來。越謹宇乍看到江蓠,愣了愣,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越瑾辰的目光也落在江蓠身上,一時晦澀。江蓠靜靜低下了頭。
好在群臣很快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清岚走了過來,笑着給公主皇子行禮,群臣自動讓開路,讓頂級權貴們交流。
不多時靜鞭聲響,皇帝帶着太後、皇後來到。群臣山呼萬歲、千歲。
江蓠默默看了一眼皇帝,跟着衆人行禮。
當年如日中天的皇帝,如今,無可避免地,老了,身材有些發福,臉上是有些病态的青色,眼神也有些渾濁。
萬歲是不可能的,壽終正寝都只怕是奢求。
太後年輕時受了些苦,如今年紀大了,滿頭白發,臉皺如菊,相比威嚴的太後,更像一個普通老妪。
江蓠想起來,因為疼愛越英與江敏,太後上輩子便不喜歡自己,如今仍是不喜歡。不過她很快就會辭世,倒也不必将她放在心上。
皇帝與太後、皇後坐定,群臣命婦站于大殿兩側,太監開始宣讀名冊,令大臣們各自攜帶家眷,給皇帝、太後與皇後跪拜新年。
威遠侯與長公主身份高,自然排在前頭。江宏帶着越英與江蓠跪拜,口中念着賀詞。
皇帝笑道,“好,賞。”便有太監端着早已備好的賞賜,遞給江宏與越英。
賞賜完畢,皇帝的目光落在江蓠身上,笑道,“愛卿啊,後頭可是你的長女?”
江宏便知道這賜婚果然要來了,無奈道,“回陛下,正是小女江蓠。”
“江蓠,古書中的香草,好名字。”皇帝颔首笑道,“擡起頭來,讓朕看看。”
江蓠淡淡擡頭,低垂着眼睛。
皇帝見她五官精美,身段窈窕,确實當得起“國色天姿”四個字,難怪能讓他兩個兒子相争。
這樣看來,早早把她指給國師的策略,果然是是對的。
“果然是個标致人兒,配得上這個名字,随你父親、母親退下罷。”
“謝皇上。”江宏帶着妻女退到一邊。
跪拜賀喜仍在進行,皇帝卻漸漸心不在焉,記挂着他昨日看的戲,強撐到賀喜結束,宴席終于開始了。
男臣與女眷分坐在大殿的兩側。這次晚宴,只有正三品及以上的官員、命婦才有資格攜嫡子女前來,江蓠的身份實在不高,故而被安排坐在幾個三品大員的女兒身邊。
江蓠自入帝都,從未曾參加貴女們的聚會,是以還不被人熟識。同桌的幾位千金對她有些許好奇,但江蓠始終神色冷淡疏離,話也不多,她們便漸漸不關注她了。
江蓠樂得清靜,默默等着皇帝的賜婚。
皇帝坐于禦座之上,兩旁是太後與皇後,更遠一些是兩位皇子。蕭貴妃喜靜,沒有前來。
禦座之下的二十級臺階分了兩層,兩層之間有一稍寬的平臺。清岚便坐在這平臺之上,對面是并排而坐的越英與江宏。能與長公主、威遠侯平起平坐,可見國師爺當真是權勢煊赫。
宴席臨近尾聲,皇帝終于說道,“清岚啊,如今你也到了該娶親的年紀,朕有意給你指一門親事,你看如何?”
清岚起身,閑閑一拱手,“但憑皇上做主。”
“如此甚好。今日看江愛卿家的女兒,生得花容月貌,年紀也與你相當,正是良配。朕便做主将她許配給你了。”
清岚臉上依然是那不知真假的笑容,掃了一眼江蓠,再拱手,“謝主隆恩。”
“江愛卿,你意下如何?”皇帝又轉頭看向江宏。
江宏起身,朝皇帝行禮,“謝陛下恩典。”他心下一百個不願意,但皇帝鐵了心,他不願意也沒用。
江蓠接到了清岚的那個眼風,心下想笑,但大庭廣衆,人多眼雜,并不能真情流露。
同桌的幾位千金又朝她投來或探究或嫉妒、或幸災樂禍的笑容,江蓠只是不理。
賜婚完畢,太後乏了,起身離開。太後一走,皇帝更坐不住,也起身離開,令群臣繼續,皇後也随他一道離去。過了片刻,越瑾辰也借故離開。
令人拘謹的人都走了,只剩一個随和的越謹宇,大殿裏氣氛頓時熱鬧随意了不少。
不少官員起身,舉着酒杯朝江宏與清岚賀喜,就連太子也打着趣道喜。清岚滿臉是笑,江宏卻是笑容僵硬,心裏罵翻了天。
原本江蓠做個良媛,雖是四品,日後得了太子歡心,再生下一兒半子,總會有升品級的機會,入主中宮也并非不可能。如今嫁給一個邪裏邪氣、心狠手辣的浪蕩子,還不知日後怎樣。
他明明勞苦功高,怎麽這皇帝一次次害他?
江蓠只默默吃菜。這時有一宮女上前,俯身在江蓠耳邊道,“江姑娘,貴妃娘娘請您一見。”
江蓠從容點頭,對同桌的幾位貴女道,“江蓠儀容有失,容我告退整理。”
清岚漫不經心地與群臣說笑,眼角看到江蓠起身,随一個宮女離開。認出那是蕭貴妃宮裏的,他慢慢轉了轉手中琉璃盞,嘴角扯出一抹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