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入宮
江宏猶豫半晌,才道,“你應當還不知道,宮裏的貴妃娘娘,是為父的遠房表妹。”
江蓠不動聲色。她當然知道。當今聖上年輕時壯志雄心,年老後好求仙問道,并不如何親近女色,是以後宮蕭條,子息單薄。貴妃娘娘是多少年來難得受寵的一位。
江宏妻子是長公主,女兒是郡主,表妹是寵妃,本人亦是戰功赫赫、爵位加身,未免權高震主,他早已将兵權交了大半——确實是個聰明人,聰明到當嫡女和庶女産生生死沖突時,最終選擇了漠視庶女的死亡。
眼下,這個聰明人斟酌道,“這幾日,貴妃娘娘病了,太醫院治了許久并無好轉,就連國師爺也束手無策。”
江蓠前幾天的籌謀,就是為了這件事,淡然接口道,“父親想讓我去給貴妃娘娘瞧瞧?”
江宏遲疑着點頭。他昨日已見過江蓠的能力,只是才見過一次,生病的又是千金之軀的貴妃娘娘,輕易得罪不得。
但能給宮中貴人看病的機會,對江蓠來說,又實屬難得。若蓠兒能治好貴妃,自然是大功一件,此後受王公貴族青睐,侯府與他也能風光無限;若是沒能治好,貴妃娘娘是他表妹,與他交好,只要不闖大禍,應該會有轉圜的餘地。
因着這兩方面的考慮,江宏便有些舉棋不定,與江蓠商議,也是希望江蓠能給他吃一顆定心丸。
江蓠站起了身,看定江宏,“好,什麽時候動身?”
上一世,她希望能融入這個新家,處處小心,步步低調,唯恐多做多錯惹人反感。得知貴妃生病的時候,她選擇了沉默。
這一世,她必然要去。江敏與越瑾辰聯手毒殺她的時候,不是嫌她沒有權勢麽?那她便靠近權利中心,一步步讓自己站上去罷!
而只要她站上去了,也能有足夠的資格,去匹配、幫助清岚。
上輩子她差不多半年後才認識越瑾辰,這輩子,他一定想不到,自己竟然這麽早,就去向他讨債了。
江宏見江蓠從容果決,心下安定不少,展露笑容,“不急,今日我先派人與娘娘知會一聲,明日再帶你去。”
江蓠淡然道,“一切聽父親安排。”
第二日,整個帝都都喧嚣起來。侯府也是早早地陷入了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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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英與江敏一早便入了宮,提前與太後團聚。午後時分,日光和煦,江宏終于帶着江蓠,坐上了入宮的馬車。
馬車駛進高高的宮牆,江蓠掀開車簾,只見巷道長長,那一頭,是一幢又一幢的巍峨宮殿,仿佛重巒疊嶂,威嚴而華麗。
她看向了最高的那一處黃色屋頂,陽光下,屋脊獸栩栩如生,琉璃瓦發出燦燦的金光。上一世,清岚便是死在那裏,隔着茫茫的時光,她仿佛還能看見慘烈的血跡。
江蓠輕阖了長睫,她想,這一世,她必然不會再讓兩人陷入那樣的境地。
馬車往宮內行了一會兒,江宏示意江蓠下車。
已有一位藍襖的公公侯在那裏,一見江宏二人便陪着笑,“侯爺,姑娘,可算等到你們了。”
江宏囑咐江蓠,“我不便往裏走,你随這位公公前去。”
江蓠知道江宏必然要去與越英會和,向太後祝壽,也不多說,只淡淡應是,然後随藍襖公公走。
今日太後大壽,在慶霞宮接受子孫後代、百官命婦朝賀。貴妃娘娘身帶病氣,不适宜前往,仍在自己的寝宮。
江蓠被帶進內室,因她是女眷,貴妃娘娘也未太過避諱,升起了帳幔,露出自己的病容。
貴妃姓蕭,三十上下,即便是在病中,也能看出是個美人。
上輩子貴妃娘娘早逝,與自己并無恩怨,所以江蓠規矩地行了個禮。
蕭貴妃病恹恹的,擁着被子,有氣無力道,“起身吧,不必多禮。”
江蓠便也不多說,拿出脈診,“江蓠逾越,請娘娘伸手。”
蕭貴妃将手擱了過去,江蓠手指搭上脈搏,聽了一會兒脈象,又仔細問了和病情有關的幾項信息,心裏便有數了。
并不是難治的絕症,清岚說束手無策,只怕是懶得管。
蕭貴妃病弱之中,只見江蓠面色冷靜,不似太醫一般神色凝重,幾欲嘆息,心中升起一分希望,問道,“情況如何?”
江蓠道,“娘娘脈象細滑,氣血兩虛,脾胃受損,當真需要好好調理。”
蕭貴妃面露失望,“太醫也是如此說。”可按照他們的治法,并無效果。
江蓠點頭,“此其一,其二,許多病情與人之情志息息相關。貴妃娘娘當忌憂思勞頓,保持心境開朗。”
蕭貴妃一愣,若之前她是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态見江蓠,此刻倒是有些信服了。
江蓠也不知蕭貴妃有什麽傷心事導致她早逝,也不便打探,說明緣由後,便看了太醫的方子,調整了其中兩味藥。
“貴妃娘娘若願意,我再為娘娘施針通經脈。”
蕭貴妃略一沉吟,“好罷。”
一番針灸完畢,江蓠愛惜地收起銀針,道,“銀針需連施三日,見效後娘娘若願意,還可繼續進行。”
蕭貴妃覺得身體略舒爽了些,精神頭也好了兩分,這才有閑暇打量江蓠,只覺得這侄女恬靜守禮,容貌也秀美可人,倒比她那嚣張高調的妹妹強上一些。
江敏出身尊貴,滿心滿口地看不起下等人,蕭貴妃自己便是下等人出身,自然不喜這一點;而那長公主的嫂嫂也是盛氣淩人。蕭貴妃表面對她們母女和氣,心下卻總有隔膜,如今看江蓠,倒是有幾分喜歡。
她神情溫柔了些許,道,“也好,侯爺事務繁忙,不便日日送你,給你一塊令牌,你可自行入宮。”
江蓠行禮,“謝娘娘。”
告別蕭貴妃後,江蓠由那藍襖太監陪着往外走。才出的殿門,一個婢女追出來,“姑娘,請留步。”
江蓠回頭,那婢女走到跟前,道,“娘娘方才想起,侯爺如她的親兄長一般,姑娘便是她的親侄女,見面禮不可少。”
婢女遞過來一個鴨蛋青的和田玉镯,玉镯色澤均勻,細膩溫潤,十分貴重。
江蓠不卑不亢,接過戴于腕上,淡淡一笑,“替我謝過娘娘。”
“姑娘慢走。”
藍襖太監送江蓠去往侯府馬車所在,江蓠不緊不慢地走着,手指摸索着腰間的令牌。她想,自己進入權利中心的第一步,還算順利,希望接下來,也能一切順利。
兩人途徑禦花園,意料之中,又不期然地,與一個人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