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配不上國師
上輩子,江宏也曾私下問過江蓠這個問題,當時江蓠是如何回答的?
清岚裝腔作勢,她便回了“要彬彬有禮”;清岚華而不實,她便回了“要質樸踏實”;清岚表裏不一,她便回了“要表裏如一”;清岚陰晴不定,她便回了“要穩重從容”;清岚心狠手辣,她便回了“要寬厚仁善”。
後來,她選了越瑾辰,他是她心中溫潤如玉的君子。最後卻是這個君子為了權勢一杯酒殺了她,而她滿心抵觸的清岚,奮不顧身為她報仇。
其實換個角度去想,上輩子她那樣抵觸清岚,也意味着,清岚對她影響極大,在她心中分量極重。
這輩子,她要把所有的抵觸,全換成堅實的分量。
江蓠垂下眼睛,低聲道,“我希望那是一個,能和我一道探讨醫術的人。”
清岚身世成謎,帝都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來歷,她最好不要輕易暴露他,所以,也不能随便承認與他交情匪淺。但清岚确實會醫術,甚至還十分高明,這回答,也并非撒謊。
江宏沒想到江蓠的要求如此的“樸素”,哈哈一笑,道,“會醫術也是一門本事,好,為父便去太醫院那邊瞧瞧,為你尋一個青年才俊。”
江敏自己是必然要嫁給位高權重的男人的,當下便有些看不起江蓠,輕嗤了一聲,“在太醫院找找也好,國師爺那般權勢的,就別妄圖高攀了,你是配不上他的!”
江蓠淡淡冷笑,江宏怒道,“怎麽與你姐姐說話的?!”
江敏不服,“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
江宏一噎,越英不悅地一看他,“敏兒說的原本就是實話,你吼他作什麽?”
江宏只得吸了兩口氣,道,“國師爺官場名聲雖盛,卻是毀譽參半,私底下為人也是陰狠放肆,你們姐妹兩都不要想!”
想起清岚的姿容和行事風格,他心裏嘀咕,一個大男人,長得比女人還美,邪裏邪氣的,分明是配不上他們侯府。
江敏臉一紅,“我本來就沒想,我是要嫁入宮中的。”
江宏道,“你一個姑娘家的,動不動把嫁挂嘴上,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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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英,“你怎麽又罵她,有了新女兒便不認舊女兒是也不是?”
“公主,你怎麽能如此想我,我是那樣的人麽?”
一家三口又吵鬧起來,江蓠只默默想着,清岚外在人看來,确實陰狠放肆,喜怒無常,但凡不那麽糊塗的,或者不是利欲熏心的父親,都不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聽江宏這話,倒像個對她不錯的好父親,可前提是,她沒有和侯府的利益産生沖突。
江蓠如今已看得很透,所以心情仍然是無動于衷的。唯一的一點溫熱,給了那個“陰狠放肆”的人。
她的婚事,她會自己做主。
吃過晚宴,江蓠帶紅櫻回房。
江五從偏房過來聽候差遣,紅櫻自作主張,不客氣道,“江五,你去廚房給大姑娘打水。”
江五納悶地看向江蓠,江蓠淡淡點頭,江五便離開了。
紅櫻瘦長個子,顴骨很高,眼神飄來轉去,給人狡詐之感。她在江蓠跟前站定,故意擺出倨傲的模樣,幹巴巴道,“大姑娘,奴婢以後跟了您,便與您說句真心話。這府裏公主最大,以後你可得對她與郡主更尊敬些。”
江蓠淡淡瞥了一眼紅櫻,這人氣質實在算不上好,越英也未多喜歡她——真正喜歡的、用得順手的,越英也舍不得給江蓠。
紅櫻一心想在越英跟前立功,這樣狐假虎威、趨炎附勢的小人,卻也最好利用。
“你說得對,公主郡主自當尊敬。”江蓠在方桌前坐下,定睛看向紅櫻,眼神變冷,“可你既然跟了我,是我的奴婢,為何不跪下向我磕頭見禮?”
紅櫻一愣。
“跪下。”江蓠一動眉梢,無言的威嚴,從那秀美的臉、玲珑的身體裏散發出來。
紅櫻心裏一跳,手心發冷,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俯首道,“奴婢紅櫻,見過大姑娘,以後願為大姑娘當牛做馬。”
江蓠想着紅櫻喜歡仗越英的勢,她便将越英的手段還給了她,也不叫她起來,淡聲問,“懂醫術麽?”
江蓠談及自己醫術時,紅櫻不在大堂,所以現在也不知江蓠為何這樣問,只茫然回答,“奴婢不懂。”
江蓠略一點頭,“那便多在外間侯着,我喜靜,沒叫你你便不要進我房間。”
紅櫻這才醒悟江蓠是個戒備心強的,并沒有如何信任她,心下便打定主意要做好表面功夫,取得江蓠的信任,了解她的一舉一動,方便以後向公主告密。
江蓠懶得自降身份去猜一個婢女的想法,只道,“明白了那便去幫江五打水罷。”
紅櫻裝作殷勤地起身去了。
第二日風停雪歇,江蓠穿了藕色小襖,披着銀繡容邊鬥篷,懷着揣着個暖乎乎的小手爐,帶着江五,坐着馬車,慢悠悠出了侯府。
“大姑娘,我們直接去外城麽?”江五年歲雖小,駕車的技術卻很娴熟,裹得圓頭圓腦的,手裏握着馬缰詢問江蓠。
他們早間說了要去買奴婢,理當是去外城的集市的,但是江蓠回道,“不急,我想熟悉熟悉都城。”
“好勒。”江五便随意挑了個方向,慢悠悠地趕車,轉悠了一大圈,最終來到外城。
大邺朝的帝都分三城,內城是皇宮,中城是文武百官、王侯富商的居所,外城則生活着市井百姓。
不愧是天子腳下,即便是雪後天冷時節,外城也有幾分喧鬧,行商走販往來穿梭,行人車馬熙熙攘攘。
江蓠掀開馬車窗簾一角,看着外面的俗世繁華,想起某一個七夕夜,她和越瑾辰一道出來游玩。良宵佳人,良辰美景,當時是何等的柔情蜜意,如今再看,卻只是一個可笑的噩夢。
所幸,夢已醒了。
江蓠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她已死心過,此後,她再也不會在意分毫。
她正想着,馬車忽然猛地一頓,江蓠不由得往前一傾,猛地扶住了車廂壁。
“怎麽了?”江蓠掀開車簾查看狀況。
江五哭喪着臉,回頭,“大姑娘,我們撞到國師爺的轎子了。”
江蓠臉色一頓,擡頭,看向對面那座,朱錦紅梁,奢華無比的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