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獻藥封爵【入V通知】
大明宮
守在門口的小內監原本耷拉着眼皮,正秋困打盹,忽地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将午後的靜谧瞬間劃破。一下子清醒過來的小內監打了個哆嗦,看着為首的內宮總管帶着內侍擡着不大不小貼着封印的箱子而來,眸子轉了一轉,轉身朝內禀告領事內監,再由領事內監通傳內相戴權。
太上皇聽聞後,漫不經心的環視了一圈裝奏折的箱子,而後冷着臉一言不發,待命人離開之後,才憤怒捶桌,“那個孽障!”他才不相信那個孽子竟一點不為權勢所動!被如此奚落,還能打左臉後伸出右臉再挨一巴掌!
男人,誰骨子裏沒點權勢追求,要真軟骨頭他定要廢帝!再挑一個爛豬頭上來,沒兒子挑還有孫子。
氣的面色發紅,太上皇心中憤怒難消,回到軟榻睡了一回籠覺,待到日落西山,才慢慢吞吞的翻閱起奏折。随意的一目十行掃過去,忽地,本是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睜開,整個兒人都清醒了不少,太上皇臉色先是一白,又立時黑了去。
天花之毒,輕者毀一人,重則成時疫,威脅全城。國人自古皆談天花色變,因畏懼天花,避而稱之為見喜。歷來皆苦于沒有提前避開的方法,只有病發後幾乎聽天由命的救助辦法。
如此棘手之事,竟然有人研制出避天花的方法!
這赫赫功勞,那個孽障竟然只賞賜區區一個侯爵!
太上皇眼眸陰沉,仔仔細細的将奏折看了過去,上面白紙黑字清清楚楚記載了事情的緣由:五月初,太醫院裏有個小官胡黃連得了一份藥方,是賈赦敬獻讓他們研究,牛痘避天花是對他們有用還是對全天下人都有用……忽地身子一晃,後面字跡密密麻麻的細的讓他腦袋疼,忍不住伸手扶額,面色帶了一絲惶然。
賈赦?
赦?
“梓童,你聽他動了,動了!這孩子果真聰慧跟我打招呼呢,待他誕下,朕定要大赦天下!”
“皇上,您如此恩寵,可過了~”
“怎麽會呢,要普天同慶,他可是我們苦盡甘來的結晶呢!”
“……”
太上皇陡然睜大了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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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他,怎麽會自負到這般地步?
那個時候,他可是手染寧家數百性命,那人又豈會為他生兒育女?!
這個承載了他滿腹期待的孩子,因緣際會,一個“賈”道明了一切。
正兀自出神着,聽到戴權輕聲呼喚,冷不丁回了神,太上皇心中一驚。那埋在心裏最不願開啓的回憶就像洩閘的洪水一般奔騰而來充斥腦海之中,滿眼一片模糊,看不得真切。
因為懼怕自己的傻,恨自己當初棋差一招被騙,怨自己落到如此境地,故此從來無視他的存在。
真的老了,越老越會回想當年。
靜默無言了許久,太上皇厲聲喝到:“去把那個孽子給朕喚來,人家本就應承爵位,如此忠心耿耿的人,竟這般小家子氣,朕都替他燥的慌!”說到最後,聲音帶着一絲的心虛。
沒想到這麽快就有結果。徒律眸子一閃,照着他設想,本該是寧太後逼問大嫂,兩人抱頭痛哭準備迎回賈琏,為報賈赦撫養之恩,正好收到賈赦獻藥消息,以此為借口,賞賜提供一爵。
有太後相助,太上皇定然無法相拒。
到時候,他家恩侯封國公,襲三代,妥妥改換門楣,成為新貴。
本該運作一個月的事情,就半天不到?徒律眸子一晃,聽着太上皇暴怒,怎麽也想不通。
見他不開口,太上皇氣的索性連朱筆也狠狠扔下去,冷眼斜睨了徒律半晌,“想當年老賈辛辛苦苦戰戰兢兢,那賈代善也是個好的,一門都是忠烈,如今赦……不僅賈赦熬過天花,連他三歲的孩子也一同熬過,這父子都是有福氣的!你就這麽硬生生的剎住他們的運道,你虧不虧心,要知道你能一躍成中宮養子,虧的還是賈赦!”
徒律目光一滞。
話一出口,太上皇心口一沉,唰地起身,“朕罵乏了,你先跪安吧!”
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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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徒律滿臉錯愕回想往事不同,賈赦此時此刻正疼的哇哇直叫。
作為一家之主,赦大老爺覺得自己該有個一技之長,雖然亂世黃金,盛世古玩,收藏在太平盛世是件雅號。可雅號也要看人,若與他之前一般,是個繡花枕頭,沒有其餘才能,就只會營浸古玩的,那定會被許多泛酸的人唧唧歪歪。
更何況,他還搞不清那個神經兮兮的皇帝是如何心思。
故此,兩相結合,他覺得自己應該練武,有一項安身立命,起碼日後被強的時候,惱羞成怒還能揍一頓在跑路。
但他沒想到練武如此的痛苦,讓人痛哭。
“恩侯?”吳祺不可置信地喚了一聲,聲音中帶了一絲的彷徨。在他有限的認知裏,從來沒見過一個大男人撒嬌撒的如此純火爐青,不禁讓人覺得自己是個惡魔的存在。
天知道,他就是讓他蹲馬步,對方直接手腳不協調,來個一字馬劈叉!
“疼~”賈赦已經顧不得四方射1來錯愕的目光了,他先前一不小心撕拉一聲,別說韌帶斷不斷了,他覺得自己都有些風吹蛋蛋涼,破褲子了。
這感覺,這感覺……竟是如此噬人心骨的疼。
“死魚臉,你肯定是報複我,報複我!”賈赦哭喪着臉。
在一旁原本認真蹲馬步的賈琏伸手捂臉,畫面有些太美,他不敢看。
不遠處,他爹穩穩當當的劈腿坐在地上,一臉扭曲,忿忿不平,吳祺明顯被窘吓倒了,吶吶說不出話來。
原本就他們父子守孝,在一起就聽聽賈赦教他念念書,講講古玩,沒曾想吳祺抛卻功名利祿要立志守節,他爹揮揮爪子寫信諸如三人有伴,一起嘛,外加隐晦威脅我怕把你兒子教壞了。
反正不管什麽緣由,吳祺搖身一變,默默入賈府,成了遠房親戚。
守孝的日常就變成文武雙全的探花将軍郎教他們父子……呃,還有預留的賈珍,他爹秉承一只羊三只羊區別不大非常有叔叔擔當硬是說動了吳祺答應教三個學文練武。只不過,賈珍近日還在接受寧府庶務,要等半月後才能過來學習。
如今,吳祺不過給他們父子預熱一下。
“父親,您沒事吧?”賈琏雖然很想不厚道的笑笑,但身為三歲孩子,自家老爹疼的倒抽冷氣,想哭,他當兒子的自然要關心一二。
“琏……琏兒。”賈赦面色一僵,老臉一紅,聲若蚊蚋,哼哼着,“為父沒事,沒事。”邊說,雙手撐地,想要起來,但是剛一動,賈赦嘶的一聲,面色驟變青紫。
“恩侯!”吳祺一驚,掏出手帕幫人擦拭額上臉上的汗珠與淚水,轉頭吩咐道:“張嬷嬷快去弄些冰!”
“疼死我了。”賈赦絕對屬于蹬鼻子上臉型的,見人神色慌張,“都是你的錯,為師不行!”
吳祺:“……”
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忍住直接扔臉上遮住欠抽的表情,吳祺深呼吸一口氣,擡起手,溫柔地撫了一下賈赦的鬓角,拍拍頭,安慰,“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說的就是你啊!”
“混蛋!爺這是馬有失蹄!”
“你的……咳咳,請過西席嗎?”
“滾!”
“……”
賈琏默默的打個哈欠,果然,他是最沒存在感的,哎,誰叫他人小呢,對吧,正胡思亂想,給自己找借口,忽地眉頭一皺,他似乎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與此同時,吳祺見人注意力轉移,靠近,一手穿過賈赦手臂,搭在肩膀上,一手準備托臀,把人抱起回屋上藥,冷不丁剎那間忽地背後傳來一聲咆哮,“你們在幹什麽!”
賈赦眼神直棱棱的看着忽地竄出來的皇帝,吓的直接雙手勾住吳祺的脖頸,死魚臉,救命啊!
吳祺艱難的吞咽了口水,接受了皇帝再一次從天而降的認識,欲下跪行禮,可手臂卻沉似千鈞。
徒律眼眸閃着怒火,直接噼裏啪啦的燃燒,一步步逼近,擡起手。
戴權身子僵硬萬分,但目光無意中瞥見徒律擡手似揚巴掌的模樣,心被吓的頓時噗通噗通直跳,忍不住出聲喚道:“賈少爺,老奴來宣旨呢,這……能否還先請兩位正衣冠?”
戴權說的結結巴巴,冷汗直流。
吳祺想把人放下,攙扶着先接完聖旨,畢竟眼下這個境況很是奇怪。試問天下那個聖旨宣讀,皇帝親至的?而且,戴權代表的是太上皇。
眉目劃過一道深思,吳祺面上擠出一絲笑意,“多謝戴公公了,讓諸位一時見笑了,恩侯練武不小心拉傷了,略有些不便,還請皇上見諒!”
“練武?”徒律籠在袖子的手緊緊攥起,眸子不動聲色的上下打量賈赦,見人眸子微紅,面上透着一絲蒼白,連……視線一頓,眸子死死盯着吳祺的手,恨不得剁之後快。
像是審查一般,将手伸了出去,坦然的将賈赦雙手掰開。
吳祺配合的頭微底。
賈赦忍不住微微有些顫抖,尤其是感覺到肩膀有一只手握了上來,似乎順着他後背在輕輕安撫,不知為何,那日渾身戰栗又略帶一絲的安心湧上來。一瞬間,賈赦就忍不住委屈,将臉埋進吳祺的肩膀,雙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襟。
這死魚臉混蛋,難怪繡姐要甩了他,一點臉色都不會看。
皇上那麽兇殘,竟敢放心把他交給他!
吳祺頭皮一麻,不知賈赦哪裏抽了風,但瞥見衣襟的那抹絲麻,忍口氣告誡自己懷裏的就是個沒長大的瓜娃子,頂着皇帝直刺過來的滔天怒火,鎮定無比的朝皇帝露出歉意的眼神,湊着耳畔,小聲道:“恩侯,接完聖旨好敷冰啊,不然……”
但話還未說完,便只見皇帝一手揪起賈赦後背,面色陰沉的把人扣在地上,惡狠狠的朝戴權一瞥,“宣紙。”
整個行動一連串下來,迅速的讓人找不到反應時間。
戴權被吓的一個激靈,攤開聖旨,倒豆子一般飛速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天花霍亂一方,乃古今頑疾。今得爾之藥方,功在黎民,利在千秋,【忠孝之家,庭訓早膺乎節義繩武之胤堂谕切凜乎綱常,光前無沗,貼後有方,爰申疏爵之榮,用章式谷之報。】爾祖父皆為國公,出身不凡,又【英資俊爽,目光如電,惠族睦宗,類晏嬰之貸衆,解衣推食同範純之好仁篤啓亢宗之嗣茂顯體國之忠,】茲以覃恩,加贈爾為祚國公,添國姓,此後爾一脈為徒賈氏,【錫之敕命于戲,麟趾超群,青鎖彰義方之訓,班衣煥采,紫宸表餘慶之光。】”
賈赦:“……”
祚國公?
徒賈氏?
可問題是?
獻藥方?還是天花?
賈赦腦袋一片茫然,呆滞片刻,然後兩眼一番,直挺挺倒下。
果然,他疼的出幻覺了,竟然做出如此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