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珠琏見喜
“!!!”
有那麽一瞬,賈代善只想昏倒,兩腿一蹬,什麽都不知曉,但是難以啓齒的疼痛正無情的揭開血淋淋的事實-他被人算計了。
而王子騰也因清醒過來,腦海中一幕幕清晰的回放在眼前,猛的眩暈了一下,随即胸膛裏像炸裂一般,一時竟不知說和是好。
但是兩人久久的雙目對視,在外人眼中那就是明晃晃的情深意重,死不要臉!
一時間,屋內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帶着詭異的眼神直刺刺的瞪向兩人,眸子裏蘊含着萬千的思緒。
“父親,你玩娈!童嘛不過風流韻事罷耳,如今兒子還有正經的要事禀告,能否先……”賈赦視線掃向兩人,唇角彎了一彎,帶着絲戲谑的笑意說道。
不過那笑聲裏沒什麽笑意,只不過透着一股子落寞與惶然,但是在鴉雀無聲的書房裏,原本氣氛緊張中忽然來了這麽輕巧的一笑,聽在有些人耳朵裏,不啻于刺耳的奸笑。
“老大,夠了,這件事我自會查清楚!”賈代善額上青筋凸現,手緊緊握成拳頭,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冷冷的斜睨了一眼幸災樂禍的賈赦,讓自己慢慢的站直了身子,質問,“孽子,先前可是你帶人闖進書房,莫不是……”賊喊抓賊?
那未盡的話語,連個三歲孩童都聽得懂話外音。
賈赦身子明顯一僵,從骨子裏散發出一股冷意,怔了片刻,劃過一抹帶了諷意的笑,才啞着嗓子道:“父親,兒子可是來求您當家做主,為兒洗刷冤屈的,沒曾想……”
見父子對峙,互打機鋒,原本在一旁不願意卷入麻煩中的賈敬忙拉着賈代善三言兩語的說明了前因後果,“善叔父,今日之事太過于巧合,恐怕背後有人在算計赦……”見賈代善面色陰沉,賈敬舌尖一轉,貼心道:“設計你們父子,想要壞了賈家的名聲!”
賈政一聽,忙上前一步附和道:“敬大哥說的沒錯。這兩件事太過巧合可以了,一定要徹查!”義正言辭的指着被五花大綁的春碧,目光又幽幽掃了一眼“榮光滿面”的賈赦。
賈代善站立得筆直,聽見這話,眼皮驀地一跳,忍不住酸痛,但卻又不想再次跌了面子,只硬撐着一股氣,眸子冷冷的刺向春碧,“敬哥兒,還煩你去前院幫忙照看一番賈家來客,我這廂先處理完再去向來客賠罪。”今日乃是初六,非正經的日子,又兼之張氏“雞肋”的身份,張氏除卻張家三房,并無嫡親在京,故此來吊唁的人不過零星幾個,早就夜幕回府,如今在榮府的都是賈家人。
他有能力把這件事按死在榮國府裏!“
賈敬一聽賈代善的話語,眉頭一簇,聽人叫他敬哥兒,擺明了長輩風範,叫他勿要插手,卻又驅使着他行事族長的義務去看牢賈家族人。真是要馬拉人又不給吃草,暗自埋怨着,賈敬偷摸打量了一眼賈赦露出一絲的擔憂。他原本對賈赦賈政并沒有多少偏向,兩個堂弟,跟他沒有什麽利害沖突,年齡相隔也大,但是如今嘛?
人總是下意識的同情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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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哥兒,你剛出孝,也正好借此事練練手,學着當個族長!”賈代善見賈敬神色,緩緩道。
聞言,賈敬臉一長,一拱手,“善叔父說的是!”他父親不就當年是個太子1黨,不也趕在皇帝清算前就光明正大的鞠躬盡瘁死在任上,讓皇帝也發作不出來,又沒怎麽牽連到榮府,自己算計錯了還借着他父親的風守孝轉移危機的,需要擺出一副受寧府牽連的模樣嗎?!
但如今他還不過庶吉士,沒個權柄,又是晚輩,憋着一股氣,賈敬離開書房,待回了會賓客處,對着賈家族人的閑言碎語,直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也嘗試一會偏袒的感覺。
只要按死了賈氏一族裏,其餘的他何必管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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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代善命賈敬離開,如今書房內便只剩下當事人與賈政。
一步一步看似鎮定自若的走向楠木交椅坐定,剛坐下就一陣酸疼還不停的有東西流出,賈代善瞬間面色鐵青一片,手緊緊的攏在袖子裏,讓自己克制下來,喚來賴大,當着衆人的面雷厲風行的喚來親衛連夜審問賈家後院全部的仆從,着重拷問了賈赦身邊的小厮長随。
因為他知道,自己母親走前留下不少的人給賈赦。
賈赦一直面無表情的坐着,心傷無可傷,也就渾然不怕了。
整整一夜,書房的小院血都染了半紅。
原本在伺候昏睡過去的賈母,王夫人一聽到這消息端着藥湯的手都抖了抖,努力想要冷靜下來應對眼前的情況。
賈史氏聞言卻不由的想吐血,面色瞬間漲紅,賈代善清洗賈家仆從,明擺了是不信任她!正想命賴嬷嬷送信去史家,莫要欺史家無人,邊見一陌生的婆子進來,朝他們規規矩矩的行禮,語調中透着一股陰森,“太太,王夫人,将軍請你們二位走一趟。”
“什麽?他還有臉?”賈史氏不由尖聲叫道:“那個-”
“太太,您還未發現賈家後院是個篩子,被人鑽了漏洞,算計了嗎?”那婆子并不杵賈母,直截了當的打斷賈母話,不鹹不淡的回道。她不是賈家家仆,不過自己丈夫乃是老爺親衛,老爺對他又有提攜再造之恩,如今老爺受難,他們夫婦定然鼎力相助。
循着春碧查了又查,身為女人,對偏心成這樣的母親,自然沒有什麽好感。對王夫人便是愈發的鄙夷。待他們走後,她還領命徹查一番太太的院子。
“算計?”賈史氏腦海一轉,心中一喜,迫不及待的走向書房。
王夫人聞言卻是忍不住的冷汗淋漓,手緊緊的拉扯着繡帕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往肚腹裏輕輕一摸,告誡着自己,莫怕,莫怕,無論如何,她肚子裏剛診斷出一條小生命呢!
當婆媳兩來到書房,忽地便聽“砰!”的一聲,一直一言不發默不吭聲的王子騰突然狠狠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力氣大的連上面的茶盞都随之咚咚震動了幾下,一個茶盞還斜側着,茶水滴答滴答的順勢滴落在地上。
幾乎是咬牙切齒,王子騰一見面色還帶着沾沾自喜的王夫人,從牙縫裏擠出話來,“王梓婉,你還不跪下認錯!設計陷害大伯,我王家可從未有過這般家教!”
他原本還是帶着惱怒,自己好端端的過來請教卻遭了暗算,正想借此好好坑賈家一把,沒想到一夜看戲下來,背後冷汗淋漓,衣衫都濕透了。
他這妹子,膽子忒大!
一軍棍下去,春碧沒了半條命,還有什麽吐不出的。
如今,只有先發制人,否則王氏被休,整個家族都要蒙羞。
環視了一圈屋內賈家父子三人的臉色,王夫人心中咯噔一聲,聞音知雅意,忙噗通一聲重重的磕頭下來,“二哥,我錯了,可是我怨啊,我恨啊,我可憐的珠兒如今還躺在床上,我一時鬼迷心竅啊,母子連心,我沒有辦法看着仇人逍遙法外,珠兒啊,為娘的珠兒……”
見王夫人哭的好不傷心,賈赦噗嗤一聲笑,“我的瑚兒呢?”
“恩侯,冤冤相報何時了~”賈史氏一見王夫人跪地認錯,想起先前賈赦所言被賤婢下藥之事,瞬間明了內情,語氣和緩下來,雙眸充滿慈愛的目光看向賈赦,那個孽子最是愚孝的。
循循善誘着,賈史氏語重心長道:“王氏做錯了事敗壞你的名聲,但你也衆目睽睽之下謀害了嫡親的侄子,若是真鬧開了,咱們賈王兩家誰的名聲也不好聽,家醜不可外揚,我們私下妥善解決了便可,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但同時你也該替你二弟考慮考慮,珠兒不過一稚童,總是無辜的,長輩間的龌龊又與孩子有什麽無關系呢?”說完,口中一聲微嘆,帶着說不盡的慈善之心。
“長輩間的龌龊又與孩子有什麽無關系呢?”賈赦若有感觸,呢喃了一句,定定地望着他,望了好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太太,你有什麽資格說這話?!今日,我在這說的明明白白了,若不把這毒婦休了,大不了我去撞登聞鼓!”
“孽子,你母親的話你竟然一點也沒聽進去!”賈代善嘴唇帶着一絲白,顫顫巍巍的指着賈赦。他最厭惡賈赦這個廢材兒子的一點便是毫無家族榮譽感!
這個家交到他手裏,到時候還會是那個有慈善之名的榮國府嗎?
“我知道要賈家榮耀!”賈赦胸膛被氣的一抖一抖上下起伏,“我難道就是個蠢的?呵呵,父親,你覺得你兒子真蠢連一丁點臉色也看不懂?!”
“賈、赦!”
“你兒子我好歹也是養在祖母膝下的,老二就算再會讀書,祖父臨走前不過讓他從科舉出身,還吩咐了什麽?一句話都沒有!而我,嫡子,長孫。”賈赦輕輕的咬着最後兩個詞,不急不緩道:“我與正統四書五經不行,但自幼祖父可是手把手教我禦下取上,不平不穩中庸之術。撕開一切,你不就覺得張家衰敗了還連累到你了?你當年借着太子”
“啪!”賈代善一聽聞當年,疾步上前,對着賈赦就是一巴掌扇下,“孽障,閉嘴!”他的面色已經出奇的難看,恍若仇敵般死死的盯着賈赦。既然都知曉,賈家!他為了維護賈家的尊榮有多少辛苦費盡心機煞費苦心,這孽子還敢如此自私自利!
見賈代善滿臉鐵青的站着,臉色紅白相交,賈母站在一邊,卻不敢說話,絞着帕子,低垂着眼眸閃過怨恨之色。
那個老虔婆做主娶來的攪家精!
如今張家敗落,就算三房鹹魚翻身,但一切都是未知數,而王子騰年少有為,仕途越來越順,王父也簡在帝心,王氏背後娘家的勢力如今漸漸呈現出可以與賈家分庭抗禮的苗頭,更別提老二是她鐘愛的孩子,不偏向王氏又如何?
為了老大一家,連累政兒還有聰慧的珠兒,她做不到!
賈赦被打,眼中沒有絲毫的波動。
他雖然不甚聰慧,但自幼嫡長的教育還是受過的,不過自從九歲祖父走後,就沒人教過他,而且沒了頂頭泰山般壓力,便膩歪着祖母,此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自顧着自己喜歡的一門功課,不喜歡的通通丢掉了。
如今,重新撿起來,即使過去久遠,記憶蒙塵,但利益一詞總歸記得。
一時間,書房內又陷入無聲的寂靜之中,只聽得滴答滴答未落的聲響漸漸的敲擊在心頭。
但不過幾息,屋外就傳來喧鬧聲,打破了一室靜谧。
“将軍,剛整頓內宅,發覺這粗喚婆子身上帶了痘珈米分的香囊,屬下便請了軍醫。”
“這是二奶奶給我的啊,我真的不知道是這般害命的東西,老爺太太明鑒啊!”一四十多歲的穿着青衣襖子的婆子帶着慌亂與恐懼哀嚎着,“我真的不知道~”
王夫人眼眸瞬間瞪大,心口一1窒!
但後面的話語更讓她眼前晃過黑影。
“軍醫說府上琏哥兒,珠哥兒都已有見喜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