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皇帝出場
見喜一聲落下,不亞于地動山搖,天塌地陷,所有人不由的身子一僵,眼眸露出一絲的恐懼。避天花稱見喜,人人忌諱避之,幾乎談之色變,便可知此病疫的威懾。
十人九死剩下一麻子。
賈代善回神當機立斷吩咐道,“去請大夫把兩位少爺先送到莊子上,好生看顧!”
王夫人聞言,身形晃了一晃,下意識的便想揉揉肚子。
“我可憐的珠兒~”賈史氏拿起繡帕擦拭泛紅的眼圈,眼眸帶着一絲的陰鸷狠狠的刺向王夫人,這愚蠢的毒婦!自己作死也算了,居然被人抓到把柄,還牽連了珠兒,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心裏忍不住的怒氣翻滾,但是一瞥屋內衆人的神色,眸子一轉,哽咽的接道:“琏兒這孩子命怎麽這般苦?剛一生下來,就……”含糊的略過廢太子之事,“沒個福分見外祖一家,如今娘剛走,又被……”越說,賈史氏卻越覺得沒準賈琏還真頂個天煞孤星的名號!自從張氏懷了他,厄運便接踵而來,簡直是掃把星!
“……”
先前若入墜冰窟,賈赦渾身發冷,腦子一片空白,久久未回過神來,但耳邊嗡嗡聲不斷,尖銳刺耳的音調将他的思緒從深淵中拉回,整個人清醒過來。一聽賈史氏話語中名為擔憂,實則挑火一般的話語,眼眸中燃燒着熊熊怒火,環視了一圈書房衆人,然後視線定住,疾步上前,趁人尚未注意,對着賈政就是狠狠一巴掌扇下,目光似刃,泛着鋒芒,“老二俗話說夫為妻綱,你媳婦坐下的孽你擔!我日後可沒你這兄弟!”
看着賈政不可置信的神色,賈赦冷哼一聲,而後不緊不慢的,餘光看向王子騰,沉聲道:“你們最好祈禱琏兒無恙,否則,爺拉整個王家給他陪葬!”大不了魚死網破,琏兒還有親爹在!
說完,賈赦便甩袖離開,朝門口戰栗着的婆子問,“我兒子在哪裏?”
“榮禧堂西廂房。”婆子低聲回禀。先前為了徹查後院,把兩個小少爺都暫時請到了老爺的院子。
知道目的地,賈赦徑直離開。
剛入了垂花門,跨進榮禧堂,便見顫顫巍巍跪了一地的仆從,面色帶着恐懼,“能……侍候……伺候珠大爺……是小人的榮幸,但小人沒出過痘,林管家我上有老下有小……”
賈赦疾步而來的腳步一頓。他也沒出過痘。也……也怕死。
正躊躇間,低頭不經意間看見腰間的沾染了炭灰的麻衣,灰白交織着在雪白的孝衣下特別的刺眼,賈赦身子晃了一晃,額角滲透着冷汗。
這一切,終究是他欠了繡姐的。
要不是她嫁到了賈家,嫁給他這個沒用的男人,就不會……眼睜睜的看兒子去世,都讨不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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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賈赦深吸一口氣,才敢擡頭朝屋內看去,邁着顫顫巍巍的步伐,一步一步昂頭看向天邊冉冉上升的紅日,就像告別一般透着一股迷戀,随後眼眸一閉,閃過一絲的決絕,大步朝屋內走去。
“我是一家之主,脊梁骨,絕對不能倒下!”一遍遍的在腦海中回蕩警戒着自己,賈赦踏進屋內,一步連着一步,走到了床前,看着面色泛紅,臉上還有幾顆小紅點的兒子,兩股戰戰,面色泛白。
“大爺,這可不能進。”張嬷嬷眼眸閃過一絲的驚訝,又帶着幾許寬慰,開口道,“奴婢等人留下來伺候琏哥兒,請大爺放心。我們都是出過痘,無礙的!”
賈琏被燒的迷迷糊糊地,耳邊有股雜音吵得他難以入睡,不由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啞着嗓子道:“父親?”
“嗯。”賈赦坐在床沿,一手握住賈琏帶着滾燙溫度的手,又摸了摸賈琏的頭,“琏兒,不怕,父親在這陪着你,咱們一家人在一起。”
天花是會傳染的,是會死的。
但就算死--
不由的略過書房一幕幕,賈赦眼圈泛紅,“張嬷嬷,你帶着人收拾東西,我們一起去百草園。”百草園,是祖母回憶鄉野生活,臨老給自己建的一所回憶之處,但祖母走了,也就把這莊子給了他。不同于別處,這裏曾經承載這祖母對他的期望,希望能若草一般堅韌頑強!
“繡姐的喪事,若……我們回來了,我再操辦,若回不來了,那就……”一家人一起出殡!
“是。”身為張氏的心腹嬷嬷,張嬷嬷心裏萬千滋味湧上心頭,最終只道了一字,便悶頭準備去了。
命人收拾随身的物件,張嬷嬷回了一趟大房,看着院內惶惶不安的衆人,這裏大多是張家陪房,剩下的便是先太太留給大少的人手,剩下的幾個便是賈家的仆從,深呼吸一口氣,“你們也知道,如今主子為難,既要操辦喪事,大少慈父心腸還要去陪着琏哥兒,因此人手需要分兩批,去莊子的誰願意去,說一聲。”
衆人齊齊一僵,旋即,張家陪房差不多站了出來還有幾個老太太的仆從,“我願意。”
生死檢驗忠城度。
張嬷嬷一嘆,“知道你們忠心,可天花不比其他,我們是跟着去伺候人的,若是自己倒下了,反而不美,還心中添怨,有誰出過痘且身體強健的站出來。”
這一次,過了好半晌,才站出了八人。
賈赦慣用的長随玳安,奶兄林之孝,大丫鬟雅蘭,賈琏的奶娘趙嬷嬷,張氏大丫鬟冬菊,羅蘭,陪房張綏,李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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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家大房有條不紊的收拾東西,請好随行的大夫,做好防範工作,直接朝南郊百草園而去,并且關閉了大房院子的門戶,派人清倒藥水,清查病源,熏艾草。
“照顧不好珠兒,我要了你們的命,把你們家人全發賣到黑窯子去!”王夫人捧着肚子不敢踏進去,只隔了簾幕遠遠看了一眼臉上膿包四起的賈珠,一想起賈珠張口呼喚“母親”那一幕,王夫人心痛如絞,卻又畏懼不敢靠前,只好在走之前對着伺候賈珠的仆從厲聲呵斥道。
他的珠兒!
這些日子,自己抱着肚皮伏低做小的跟賈政訴說,讓他出面與賈代善周旋,在榮國府後院偏僻的地方,隔出一個院子來安頓賈珠,又不停的像賈母哭訴,讓人向賈代善吹耳旁風,向太醫施壓。
太醫的醫術何等高明,定能治好她的珠兒。
這般想着,原本愧疚的愁緒沖淡了一些,邁着步子急匆匆的走了,絲毫沒有看見那些人眼中帶着一絲的怨恨。
被賈代善請來的王太醫正好見此一幕,一想起同樣見喜卻不同待遇的大房,重重的嘆口氣,面色鐵青的扔掉防護的衣物,呼吸口新鮮口氣。
見喜那是要死人的!而且,賈家一堆晦氣事,他一個小小五品太醫攙和進去幹什麽?直接自己來了個醫者不自醫,請了病假。
豈有此理!這日,收到王太醫病假的消息,其餘太醫又紛紛有事,王夫人面色陰沉,心中暗怨:拿俸祿不幹活的庸醫。
面上帶了氣憤之色,王夫人又是稀裏嘩啦的摔了大堆瓷器。
賈政在門外看見王夫人若瘋子一般的舉動,眉頭一蹙,直接走進來,怒叱,“你在鬧什麽?蠢婦!”要不是這個蠢婦手腳不幹淨,腦袋不靈活,設計不夠仔細,他的嫡長子如今又豈會危在旦夕!
在想起那一日,受的屈辱,被人,被他一向看不起的老大,當着衆人的面,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賈政便怒火燃燒,看向王夫人滿是厭惡,冷聲道:“給我請二奶奶去佛前給珠兒祈禱!”說完,便轉身朝書房走去。如今新皇登基,已經下旨要開恩科取仕了。
他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誰都看得出來,新皇登基,但根基不穩,急需自己的人手,這次若是中舉,來日必當仕途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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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惦記的新皇徒律饒是登上夢寐以求的九五之尊之位,但依舊面無表情的陰沉着臉。
長達十幾年的奪嫡,留下一大爛攤子,父皇猶在,那些兄弟也依舊活動猖狂。但這并不是主要因素,有些事,重來一遍,解決起來,就更加容易了。
可重來一世,沒有人告訴他上天居然又跟他開了黑色幽默的玩笑--賈赦染了天花。
上輩子,苦心孤詣十幾年,終于平定朝綱,河清海晏,他都留下禪位诏書,還有幾個被控制住的蠹蟲留給太子為皇立威,自己準備謀一己之私。
就是想稍微給那麽一點小教訓,就帶人遠走高飛。
可就是差了那麽一步。
就永遠的陰陽相隔。
“來人,傳禦醫,備車,去百草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