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百口莫辯
賈赦強壓着鼻尖的酸澀,緊緊的抱着賈琏。以前祖母走了,就算父母不喜,祖母還為他求娶了繡姐,繡姐可以陪着他傷心流淚,可以勸着他,哄着他,安撫他被血脈親情傷的遍體鱗傷的心,告訴他人與人之間的情分是相處出來的,不然都是抵不過利字當頭。
而如今繡姐也走了,忠心耿耿的宋嬷嬷撞柱而亡,因為他們大房受到如此算計,而不信他能擔得起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
賈赦憤怒又深深懊恨自己從而激發出一股不甘心的勁頭,喝令着仆從牢牢綁着春碧,一揮手,抱緊賈琏徑直去榮禧堂找賈代善。路上遇到前來的賈敬等人。
賈敬見狀,剛想呵斥,就感覺到有人在拉扯自己,一看,就見自家兒子紅着眼眶,低啞着嗓子,哽咽道:“父親,您可要替赦叔做主啊!”行文開宗明義,賈珍心裏一頓默想如何寫好一篇檄文要領,接着三言兩語就解釋了前因後果,“因着臨近晚膳,我帶着琏弟想讓赦叔勸着他用些飯,但誰知一入書房,那賤丫頭不僅盜竊了嬸子的首飾還藥倒了赦叔欲行不軌之事,被我們抓個正着還打着長者賜的旗號,把嬸子身邊的宋嬷嬷都氣的撞柱而亡了!”賈珍雖然是低頭像其父訴說,但是音量都不低,保證身邊的賈家族人都可以聽的一清二楚,“父親,您可要秉公處置!不然,張家三叔父他們可還是在京城的!”張家三叔父可是有名的蓮花書院山長,當年繡嬸嬸都帶他去拜訪過的,要讓去書院讀書,末尾再一次重申點題,拔高要領“祖父說了,賈家宗族的名聲可不能壞!但更不能壞了良心!”擲地有聲的,賈珍一字一頓,緩緩收尾,而後偷偷的籲了一口氣。
他的心思很簡單,比起那個愛讀書卻次次落第,連他父親一根手指頭都不如的卻愛在他面前擺長輩讀書人的風範的政二叔,他更喜愛赦叔一家子!赦叔也是不愛四書五經這些的,但是對雜學古玩這些卻是能娓娓道來,他也喜歡,而且,繡嬸也是溫柔善良還會指點他功課的,每次他被父親逼狠了布置下一堆功課毫無頭緒着,他都愛來找她,然後都茅塞頓開,思如泉湧的,在拉着赦叔一塊兒在書房用功作業,做完了還有白白胖胖的瑚哥兒可以玩。
他先前守祖父孝,幾乎都憋了三年了委屈牢騷要跟他們訴說呢,但沒想到一出府門,瑚哥兒沒了,繡嬸嬸也沒了。
賈敬聞言面色早已陰沉如鍋底,再欲詢問,便見賈赦風風火火殺氣騰騰的朝榮禧堂而去了,還不及詢問更多,怕惹出事來,大步跟了過去。
他是賈家族長,絕對不許賈家暴出如此驚天醜聞。但他萬萬沒想到,會曝出更大的驚天醜事。
見賈赦一路若無人直闖進內書房,賈敬原本還留着一絲的理智思忖內書房向來是“軍!機!重地”,令跟随的仆從不要踏入,帶着兩個心腹小厮走了進去,便見賈赦站在門口,渾身僵硬,牙齒上下打顫着。跟着往裏一探,面色也跟開了染坊般精彩,顏色變化來回。
賈珍如今不過十一,正是精力旺盛好奇心能害死貓的年紀,見狀,踮起腳尖,伸長脖子,一瞧,視線所及,臨靠近窗戶邊上有一張軟榻,正情到濃1時的兩人猛然聽見驚擾之音,在上邊的露着精壯肌肉赤果着上半身的男子便頭一轉,怒目而來,而随着他起身,下邊那人面色也顯露了出來,有風吹拂而來,吹開了帶着霜白的發絲,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入了眼簾。
陌生的是那帶着絲嬌羞,五官柔和的模樣。
熟悉的是劍眉,鷹眼,挺鼻……
瞬間錯愕的大叫,“叔父你竟然和男的在行男!女!之!事!不對,媾1和,不對,交配,不對……”嘴巴裏喋喋不休着,賈珍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一個适當的詞來。他也快到通人事的年紀啦,但是身邊最多能探聽到的都是男女風流韻事,怎麽可男男呢?
一聽自家熊孩子咋咋呼呼的,賈敬連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但是掐死自家兒子前,他更想直接了當了結賈家父子。欺負他剛升任族長呢?!
這叫什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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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南風,契兄弟,他也不是沒見過,雌雄莫辯的娈1童他在應酬的時候也狎昵過一回呢。
但問題是,能不能別這麽着急!
如今,孝期啊!
就算死個兒媳婦,不受寵的老大的媳婦,但身為公爹,你好歹注意點,注意點,她家堂姐夫明日要當皇帝,聖旨都已經在翰林院,就差明日過明昭了啊!
現在不僅僅是廢太子的岳家,還是新皇的岳家啊!張家老太爺還在,這大房也好三房也好都是張家!
心好累,好想看看《黃帝內經》!不對,《道德經》!
當族長好煩!
賈敬暗自腹诽時,賈赦的腦海裏一團混亂,看着兩人還面色不虞帶怒的瞪着賈珍,一副好事被打擾的模樣,心瞬間仿佛掉進了冰窟裏,整個人都冷了,有太多太多的憤怒想要咆哮而出,但是艱難地動了動嘴唇,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頭一轉,揉揉賈琏,把他小腦袋緊緊的悶在懷裏,這等肮髒的事情,怎麽能讓孩子看見。
“敬大哥,此等污穢事,莫要讓珍大侄子染了眼睛,您先帶他走。我來處理。”賈赦低聲的說道,卻是挺直了腰板。
他是一家之主。
賈敬嘆口氣,看着院子外黑壓壓的人影,揮揮手喚來小厮,讓他把賈珍帶走,“你大哥我好歹也是賈家族長,今日就厚着臉皮,越俎代庖,你放手處理,我賈家名聲絕對不能敗壞了!”
“這是自然,家醜不可外揚。”賈赦冷冷的瞥了一眼內裏場景,眸子閃閃,然後一轉頭,看着大鬧的賈珍,把賈琏塞進他懷裏,許以重任,“珍哥兒,叔叔拜托你了,先幫我照顧好你琏弟!”
看人信任的眼神,賈珍高興道:“好,赦叔,我一定會的。”
“謝謝!”見人歡天喜地的模樣,賈赦眼眸一閃,一滴淚緩緩滑落,不知不覺流到嘴邊,帶着濃濃的苦澀。他第一次有心眼,算計的卻是對他毫無設防的大侄子。
因為他是賈家族長之子,賈敬唯一的兒子,在榮府他孤立無援,絕對不能讓賈家族長在偏了去。
掌心的嫩肉被掐的已經痛無可痛,賈赦反而狠狠的松了一口氣,帶着一幫仆從,親自去請賈母等人。畢竟人來齊了,好戲才可以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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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賈母等人一路聽賈赦不陰不陽,冷冷的訴說來他的所見所聞,待入了書房,嗅着隐隐的腥1味,賈史氏整個臉都綠了,無視在座的衆人,二話不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三步并兩步沖上前,一巴掌揮向王子騰!
她日防夜防,沒想到居然出了這個疏漏。現世風俗中是有契兄弟的“雅好”,世家子弟豢1養1娈1童的也不少見,軍隊之中更是龍陽聚集之地。昔年,她管賈代善管得嚴,對方也拿過小厮瀉火,更有軍隊好兄弟。費勁了千辛萬苦,就怕沉迷此道,甚至忍痛納了姨娘,好不容易引回了正道。
沒想到,如今頭發花白了,竟然又給她捅出如此醜事來!
賈史氏這個氣啊,心肝肺都疼了,捂住了胸口,帶着怨毒的神色狠狠盯着王子騰,又掃向賈代善,但卻見賈代善還膽敢衆目睽睽之下去攙扶王子騰。
此刻兩人恍若被邪惡勢力拆散的苦命鴛鴦一般,賈代善半環着王子騰,面臉心疼的模樣,一手輕輕的摸着紅腫的臉龐,王子騰依是滿腹委屈,手環着賈代善的腰間,擡眸看向賈代善。兩人的情誼,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臉上恍若被狠狠的抽了幾大耳光,打完左臉抽右臉,賈史氏瞬間被氣的直挺挺的倒下。
一個響亮的巴掌迎頭劈下,像是隐隐的一道指令,先前渾渾噩噩迷迷糊糊的,猛然一下子,賈代善回神了,王子騰清醒了。
兩人四目相對,身子明顯的一僵,胸口陣陣的抽疼,先前種種競相浮現在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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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剛下了衙,賈代善便把自己關在書房裏,背靠着椅背,露出疲憊神色,雙眼無焦距的定定的看了房梁許久許久,聽着外面隐隐傳來的哀樂,緩緩了合上了眼眸,發出了長長的一聲嘆息。
明日還未降臨,就如三皇子所言,笑到最後才是贏家。
老大,就算未來真成皇帝連襟,那又如何?不過是個仗着祖宗蔭庇的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若說是次子,不頂門立戶,他想來還有些歡喜,偏偏賈赦頂着嫡長的名號,便是塊雞肋,而且如今有賈瑚這心結在,他一朝得志,會如何對付二房?想想如今還躺在床上的賈珠,便心中有數。
知道賈赦如此睚眦必報的性子,他也寒了心。
這孽子辦事從來沒有家,沒有想過賈家的未來。
而老二,他一直寄予重望。為他挑選的姻親也是萬裏挑一的。王家,同賈家一般出自金陵,王家父子也簡在帝心,王子騰漸漸嶄露頭角,前陣子剛剿匪回京,只要去外歷練一番積累功勞,升官加爵指日可待。
想着想着,賈代善眼眸閃過一絲的決絕,定下了榮府的未來後,慢慢的松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喚人上了杯熱茶,端起抿了一口,聽着外面的響動,手無意識的敲敲桌案,眼眸瞅了一眼桌邊放置的《大戴禮記》手抄本,眉宇一挑,多了一絲的笑意。
張氏不管如何,還是個妥帖的。殡禮隆重些,也可。
這些古籍該是張氏的壓箱底的陪嫁物,那孽子扔賈珠落水後,就被送過來賠禮道歉。
正思忖着,聽到賴大來報,王子騰求見,賈代善嘴角的笑意收斂,但見他進來之後,并未一直在死死揪着賈珠一事,逼着他答應出些人脈幫他在軍中活動,反而是說起了日後主子的選擇。
王子騰見賈代善神色肅穆的模樣,心中也是一緊。父親不好出面,他借着祭祀的借口過來走一趟,賈家此刻亂糟糟的,一路行來按下心中的鄙夷之情。若不是現在賈家還有賈代善,手裏有人脈,王家與此處是短板,他又何必卑躬屈腰。
“賢侄何須多禮。”賈代善見王子騰畢恭畢敬行晚輩禮,眉頭挑的愈發高,但一想起先前的打算,笑眯眯的走幾步,攙扶起王子騰,意味深長道:“你我兩家本就是通家之好,自然該是一同進退,莫要拘束眼前之事!”
“是侄兒着相了,世伯。”王子騰面色也帶着笑意,在賈代善的攙扶下起身。
兩人視線一對,忽地雙雙胸口一疼,像是有螞蟻在啃噬一般,但不過一瞬,便消散而盡。
“我還記得賢侄先時剛入軍,便是在我麾下,不過幾年,子騰你早已能獨當一面。”賈代善摸摸胡子,開始回憶峥嵘歲月,開始拉關系也為了提醒王子騰飛黃騰達也莫要忘記挖水人。
“還多虧将軍世伯教導有方。”王子騰随着話語回憶軍中生活,忽地胸口萌發出一股灼熱感,全身像着了火,從頭頂到腳底,恨不得跳入冷水之中降降火。餘光瞥見張嘴喋喋不休的賈代善,眼睛倏然亮了起來,看對方的眼神也倏忽變了。
大步上前,一手環住賈代善,湊在賈代善耳畔,輕聲呢喃道:“當初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多虧世伯手把手教導,如今還請世伯疼疼我,再手把手教育一番,如何?”
“你……”賈代善剛想呵斥,但不知怎麽的,看向王子騰,胸口一疼,然後沒來由的心底卻歡喜起來。
“小将來替将軍解袍子。”見對方嘴角的笑意,王子騰胸口噗噗跳着,露出一絲的欣喜,全身上下愈發火熱,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抱起了賈代善,放在交椅上,翻身翻身覆上,把人壓在了身下,湊到頸項間,看着身下戰功赫赫的賈代善,眸子裏愈發亮晶晶。
那是從來沒有過的滿足,征服感,戰勝的欲望……
馳騁的尤其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