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青抽着氣,嘴唇微微哆嗦。他半垂着眼皮忍痛說:“說你是白眼狼,你還不信。把你帶回來的向導,叫……叫成揚?”
寧飛眼瞳一縮:“我和你之間的事情,和他沒關系。”
“你很在乎他?”李政青笑得氣息不暢,明明是躺倒在地,卻得意得像個贏家,“等別人都回來了,看到我的傷,你說謝彤會是什麽反應?會給成揚什麽懲罰?你給他帶來了麻煩,他會原諒你,還是嫌惡你?”
寧飛恨得咬牙切齒,卻還是移開腳,用刀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李政青側着身子将自己撐起來,虛弱而且緩慢。他仔細地檢查自己的手,伸縮轉動,看關節是否受傷。他的聲音很低,像有什麽漩渦,将人吸進去:“他也許能原諒你一次,兩次,但終有一天會厭棄你。就像你的母親,就像我。你就沒法和人好好相處。”
“說……說夠了嗎?”
明知道是假話,但寧飛聲音卻不禁變得顫抖。李政青實在太老練,太擅長操控人心。随便一戳,就能找到他的軟肋。
他完全不敢想象被成揚厭棄的情境。
“沒人會受得了你。”李政青說,“但我能原諒你最後一次,不計較這些事情。回來,讓我繼續把你教成一個更好的人。”
他向寧飛伸出手。
就像回到七年前的噩夢,在肆意的羞辱與體罰之後,賞一顆撒着玻璃渣的糖。
“三分鐘到了。”
突然有聲音從後方傳來,是成揚。他的向導走上前,繞過寧飛。握住李政青的手,将對方從地上拉起來,拍拍灰,最後不緊不慢地問:“李上校,還好嗎?怎麽突然摔到地上了?”
李政青神色恍惚腳步虛浮,踉踉跄跄坐回座椅上。
成揚沒再管他,回頭向寧飛說:“時間有限,我們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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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我們先到西港大橋,再去紫荊路。”成揚打着方向盤說。
西港大橋?寧飛怔了一下,又想起來,那是葉宇晴被殺的地方。根據他之前找到的資料,當時橋面上爆發了一場惡戰。禿鹫折了不少人手,葉宇晴也在激戰中落水身亡。
如果葉宇晴沒死,他不禁想,現在坐在成揚身邊的人也一定不會是自己。
“你呢?”成揚問。
“我?”
“你有什麽方便告訴我的消息來源嗎?”
“本來有一個。”寧飛答道,“可前幾天被我殺了。”
是信天翁,為琦姐傳話,強迫他去殺成揚。探針,按鈕,突如其來的腦海裏的劇痛。但他并不打算把這些事情告訴成揚——都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再提起。
“殺了……” 向導似乎輕微地嘆了口氣,“剛才如果我沒及時進來,你也打算殺李政青。”
寧飛驀地咬住下唇:“他該死!”
“他是該死。”成揚反駁道,“但不能死在現在,在公會裏。如果真的出事,你讓我怎麽向謝彤交代?”
“你……是怪我為你惹麻煩了?”寧飛低聲說,嗓音幹澀,“我不會連累你。”
“我聽見李政青最後幾段話了。”
哨兵臉色發白,轉頭看向窗外。街景流逝,他睜着眼呆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的視線并沒有聚焦在那上面。他還是在凝視成揚,透過玻璃窗裏模糊的倒影。
在這一刻,倒影比真人顯得更容易接近。
成揚開着車,繼續說,語氣出乎意料地溫和:“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真的。你如果一開始有殺人的打算,李政青連開口的機會都不會有,早就成了一具屍體。”
他的聲音輕得像自言自語:“我原本只是想揍他一頓,讓他受點小傷。痛得不得了,但又不算嚴重。處理屍體太麻煩了,有血跡,死前還可能會失禁。如果有更多時間,我肯定能收拾好,而且不讓你發現。”
“寧飛!”
“但是我忍不住。”他繼續說,“你是對的,要是再晚一點進來,李政青就死了。”
成揚沉默了一會兒,又嘆了一口氣:“你還是不夠相信我。”
“我相信你。”
也許這四個字的辯解在成揚聽來,是蒼白而無力的。玻璃窗裏的倒影動動脖子,眉宇間糾結出認真而苦惱的神色。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成揚說,“你可以把這些事情交給我,或者讓我跟你一起面對。我畢竟是個向導,在這方面比較有優勢。寧飛,我也希望能幫點你什麽。”
寧飛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然後狂亂地鼓噪起來。
不是相不相信,而是要不要去依賴。他摸爬滾打那麽多年,早就習慣了一個人面對一切。成揚的話就像是一個溫柔的陷阱,越深陷進去,日後就越難脫身。如果成揚将來後悔了,或者變得像李政青說的那樣……
“好。”他說,決定不再去想。
成揚說,過來。于是寧飛轉過臉,不用再掩耳盜鈴地假裝看着窗外,專心地用眼神描繪出成揚側臉的曲線。向導停車熄火,右手從方向盤上移開,短暫地揉了揉他頭頂的頭發。
“別在意李政青的話。”成揚說,“那些都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夠好了。”
成揚的手很暖,體溫幾乎讓他的面頰也燃燒起來。
“謝謝。”寧飛輕聲說。
他忽然覺得後頸癢癢的,打算伸手去撓。成揚卻“啊”地一聲叫出來,帶着驚喜與愉悅,将手從頭頂上移開,抓住了什麽東西。
“怎麽了?”
成揚輕笑着搖搖頭,掩飾似的收回手。“沒什麽,看到了一個很久不見的朋友。”他打開門,跨步走出去,“西港大橋就在前面,我們下去看看吧。”
38
西港大橋算是海河市著名景點之一,橫跨海峽,連通了西城區與白沙島。這日天晴,正午時分的陽光灑落在橋上,在碧藍色的海面投下一道直而長的陰影。成揚帶領寧飛從人行道走上去,指着另一頭的橋塔說:“當時,宇晴喪生在那個地方。”
“我們從白沙島出發。”他眯着眼回憶,“島東有個舊實驗工廠,以前歸殖民國管,後來被軍方接手。前段時間,軍方通知工會,說是在工廠裏發現哨向相關的研究物,保密程度很高,危險性未知,讓公會派人自取研究。後來,這個任務就落到我和宇晴的頭上。”
寧飛問:“然後消息被洩露了?”
“是啊,想不到紀老師會……”成揚嘆息了一聲,繼續前行,“宇晴開着車,我坐在副座。我們故意選了車流少的時刻,當時來到橋上,才剛日出。天蒙蒙亮着,四周全是白茫茫的水霧,就算開了車燈,也不過能看七十多米的距離。剛過塔橋,我突然覺得不太對,宇晴也聽到聲音,讓我趕緊跳車。我抱着試驗品開車門剛跳下去,車就被炸了。”
“是禿鹫?”
“是他們。”向導低聲說,“連迫擊炮都用上了,也不知道是紀老師提供的,還是通過渠道走私來的。我們只随身帶了手槍和自動步槍,宇晴打了幾槍,但命中率不高。霧太濃了,她只能通過聽覺判斷位置。我見她吃力,便把槍拿過來,把東西給她,讓她先走。”
距離對面的塔橋只剩一半距離。寧飛眯起眼,通過哨兵的良好視力,能清楚地看到鉛灰色的牆上地上的子彈的擦痕,密集得令人心驚。
“她就這麽走了?”寧飛皺眉,“你只是個向導!”
成揚糾正道:“對當時的任務而言,這是最佳選擇。我更擅于處理這種敵人數量不少,而且全是普通人的場面。我能控制他們,而不必殺太多人,何況宇晴完全看不清……”他低下頭,聲音突然變得極輕:“她算是被我的決定害死的。”
寧飛想安慰他,又想說,只要他沒出事就好。但拙于言辭,最終沉默了一會兒,問:“你那頭明明是最兇險的,為什麽她會出事?”
“我不知道。”成揚怔怔苦笑了一聲。
已經到了塔橋,成揚停住腳步,在扶欄邊俯身向下望。海潮在橋墩上拍擊出雪一般的浮沫。成揚開口說,聲音顯得空落落的:“她便是在這裏落水的。當時局面很亂,我要控制許多人。槍聲一直在響,我只能盡力。後來聲音終于沒那麽密集了,我回頭一看,宇晴的小腹中了七槍。”
“在那種情況下,”寧飛低聲說,“哨兵有速度有身手,可能會中一兩槍,或者再多一點,分布在非要害地位。絕不大可能……七槍全在小腹。”
“是啊。”成揚說,“所以他們當時懷疑我。”
“有別的狙擊手在附近嗎?”
成揚看着海面搖頭:“如果在附近的話,一定會被我感知到。除非有哨兵超遠距離狙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