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
成揚溫和地解釋:“當時那樣做,只是為了給謝彤一個交代。雖然我更希望你能幫忙,但無論你願不願意留下來,我都感激不盡。”
寧飛看着他,喉結上下輕微移動了一下。半晌,他問:“你希望我幫忙?”
“是的。”
他并不願意承認,但事情就是這樣。自宇晴出事以來,他便陷入了茫然而被動的狀況——只有寧飛為他提供了這麽多信息和援助。
“那好。”哨兵說,雖然語氣裏不情願的成分仍是那麽明顯, “我有條件。”
成揚等待他繼續。
“我要你當我單獨一人的向導,就像當初葉宇晴和你一樣。”
這不是成揚預期的答案,他本以為會聽到錢,或者另一次上床。寧飛的話讓他困倦的大腦停滞了一秒,他眨了眨眼,艱難地試圖集中注意力。
“你不用太擔心。”寧飛說,神色顯得陰郁而緊繃,“時間從明天開始算,到事情結束為止,我不會糾纏太久。”
“好。”成揚說。
寧飛像松了一口氣,又像放棄了什麽。他在窗邊上坐下,成揚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去取備用床單。
他跟寧飛交代一聲,出門回到自己的房間,找出一套公會剛發下來不就的全新的布套。夜已經深了,對面的黑煙和火早已熄滅。一間間宿舍數過去,只有兩三點零星的光。繞過走廊,寧飛房裏的燈自然是亮着的。門沒關,燈光透過方形的出口,在走廊上投下一道斜影。
寧飛靠牆站着,見他過來,便接過東西自己收拾床鋪。槍放在桌上,成揚暗暗提醒自己走時別忘了帶上。寧飛彎腰鋪好床,突然開口,聲音很輕:“我以為你會順便拿禁制環過來。”
禁制環?
這個名字讓成揚茫然了片刻。那是公會用來控制極度危險的哨兵的工具,他們通常沒有向導,或者契合度過低。一旦情緒不穩,出現失控的預兆,禁制環就會放出電流,讓他們失去攻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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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着眉問:“為什麽會對你用這東西?”
寧飛默不作聲,爬上床鑽進被子裏。成揚突然想起他叛逃的年份,似乎剛好是禁制環被濫用得最厲害的那幾年。成揚嘆了口氣,疲憊地将手放在燈的開關上。
“別想太多。”他說,“太晚了,先睡吧,我幫你熄燈。”
當晚,成揚做了兩個夢。
向導都經常做夢,尤其是在這種困倦的、精神力受了過多損耗的、感受了太多情緒起伏的時候。他夢到宇晴。她站在橋上,渾身是血,瞪大眼看着他。
又是那一天。
宇晴把目标護在身後,腹部大大小小七個槍口,組成一朵六瓣的血花。那傷如一個黑洞,源源不斷吸取她的生命力。她右手捂在上面,鮮血汩汩順着指縫留下來。她開口,語氣失望:“成揚,你變了。”
成揚知道結局。她會墜落下去,和目标連在一起,轟然入水。漫天綠光缭亂得刺眼,他理應跑過去拉住宇晴的衣角,哪怕一點點也好,別讓水流沖刷得血小板無法凝聚。但無論是他——還是他的精神體,都動不了。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幕發生,然後一遍又一遍重溫。
背景又突然換成了破舊的漁村。一個披頭散發的瘋女人取代了宇晴,她捂着傷口,兇獸一般鋒利的眼神盯着他的方向。成揚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夢到她,但反正夢沒有邏輯。她壓低身體,釋放出夾雜着敵意和殺戮欲`望的信息素,嘴裏發出威脅的嘶吼聲。
那時成揚還小,被吓得不知所措。現在他變得強大了,理當不再害怕,但夢裏的手一直抖。他在用發抖的雙手緊緊保護着什麽東西。明明就在懷裏,卻看不太清。
似乎是一只毛絨絨的小黑貓,又似乎是一個小孩兒。
反正不管是貓還是人,身上都有淡淡的硝煙味。他們比他更害怕,渾身顫抖着縮成一團。而且難過,痛苦,絕望。
成揚只能把他們更緊地抱着,用信息素安撫他們,企圖用青草氣息掩蓋住血腥味和帶有侵略性的燒稭稈的味道。“別怕。”他用手蒙着他們的眼睛,小聲地顫抖地安慰,“也別看。這不是你的錯,很快就結束了,會好起來的。”
瘋狂的女哨兵撲過來,他驀然驚醒。
窗外還是一片漆黑,整個公會都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靜裏。成揚用被子蒙住臉,仿佛聽到寧飛的嗓音,低沉,壓抑——
“那個失控的哨兵是我媽媽。”
27
會好起來的。
寧飛總是記得這句話。
可事情從沒真正好起來過。他捧着這一點火光在漫漫黑夜裏跋涉,從一個深淵墜入另一個深淵。跌跌撞撞,粉身碎骨。最後拼盡全力,也只能讓生活顯得不那麽糟糕而已。
有錢,雖然是用命換的;有自由,但伴随着疼痛與風險;有住所,卻不能稱之為家。
後來,他想,大概是因為還缺一個成揚。
被單裏有青草的味道,寧飛趴在床上,把臉深深埋入布裏。極淡極淡的信息素的味道成功安撫了他的神經,讓他緩慢地呼吸,并變得昏昏欲睡起來。他知道一覺醒來之後,自己肯定會如成揚所願忘掉之前的不愉快——但他沒法抵抗成揚的好。
無論如何,他喜歡成揚。
成揚是唯一一個溫柔對他的人。
寧飛睡得很沉,直到被門外的聲音吵醒。早晨,安穩的睡眠和成揚信息素的味道讓他勃`起。幸好外面的人并沒有進來的意思。腳步聲幾個來回,突然有人開口問:“昨晚沒休息好?”
“太累。”這是成揚的聲音。
“你帶回來的哨兵就住這間?”
“嗯。”成揚說,音量突然低下去,“我們小聲點吧,他可能還在睡覺。”
寧飛咬着嘴唇,用力捏住根部,希望陰`莖能快點軟下去。等差不多可以見人了,他掀開被子下床。用手梳理下睡亂的頭發,一把将門拉開。
成揚站在門外,雙肘撐在欄杆上,背對宿舍,低頭看着什麽東西。他似乎已經洗了一個澡,頭上沾着濕漉漉的水氣,細細軟軟的發絲被太陽照出棕黑色的光澤。聽到身後的響動,他轉頭,訝然對寧飛笑了笑:“早。”
寧飛真想這麽走上前,把他按在欄杆上親吻。
“早。”可他只能站在原地,幹巴巴地打招呼,“我去洗漱一下。”
成揚點頭:“公用浴室在盡頭,包裝袋裏有幹淨的洗漱用具。我等你,完事了帶你去吃早餐,順便商量事情。”
寧飛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最後一句上。他非常快地洗漱完畢,又沖了一番冷水,平複欲`望和心情。出來的時候,成揚還站在原處,對着手機在處理消息,看到寧飛便收起來,招呼道:“走吧。”
食堂就在宿舍樓的旁邊,這個點雖早,但公會裏的人差不多也全起來了,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吃早餐。成揚兩人一路走過去,招呼打了不少。但打完招呼之後,寧飛總能聽到竊竊私語的聲音——關于昨天的意外,關于叛逃的紀永豐,關于成揚,關于他自己。
真煩。
成揚側頭問他:“你的精神體呢?”
寧飛怔了一下,沒來得及回答。人堆裏已經有人伸出手,朝他們打招呼:“成揚,這邊這邊,快來。”
那是沈薇,姚景行的向導。成揚應了一聲,也不顧得再追問,囑咐寧飛占座位,急匆匆走過去。沈薇從人群裏往外擠,一手端一個餐盤,盤上的碗碟幾乎搖搖欲墜。成揚先幫她穩住,再接過來一個,自己端着。沈薇松一口氣,笑着說:“幸好。昨晚剛發生那種事,我還怕沒早餐吃了。結果居然不錯,還有菠蘿包。我幫你們也拿了一份——說起來,你是從哪兒把那個哨兵領回來的?”
食堂裏人聲鼎沸,成揚不得不稍微提高一點點聲音:“算是一個意外認識的朋友。”
“外地來的?以前沒有向導?”
“我不知道。”
沈薇站住腳步,看着成揚:“什麽都不知道,你也敢在謝彤面前做擔保?”
他們站在食堂中央,端着餐盤談話,真是再奇怪不過。可這對話不能發生在寧飛面前,成揚嘆了口氣:“你們昨晚全聽到了?反正我相信他。”
“哨兵們都聽到了。”沈薇笑着搖頭,“你別誤會,我沒有懷疑你們的意思。我只是……很欣慰能看到你終于走出宇晴那件事的陰影。剛出院的時候,公會懷疑你,而你又是那副樣子,不知道讓景行有多擔心。”
“那時候給你們添麻煩了。”成揚輕聲說。
她還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薰衣草香悄然變得馥郁,成揚搶先攔住話頭:“噓,別,我知道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