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指縫裏的刀片反着銀光。成揚想後退,卻發現背緊緊靠着牆。他呼出一口氣,盡量向後躲,希望能存活下來。
生死光頭的一瞬間,他注意到幾個喊不出名字的同事想伸手去阻擋,但不是太遲,便是太遠。謝彤拔槍用力連按好幾下扳機,但沒有半顆子彈射出來。另有一顆流彈,不知道是從哪兒飛來的,帶着尖銳的破空之聲穿透偷襲者的後腦。
刀片已經碰到皮膚,那人的手臂無力地垂下,順着成揚脖子和鎖骨劃出一條血痕。
他驚魂未定地摸了摸,傷口很淺,堪堪破皮。
“我沒事。”他說。
人群裏再沒有敵人,哨兵和向導們都放松下來,頹然坐倒在地。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啜泣,讓四五個年輕人忍不住低頭抹淚。
謝彤轉身面向所有人,臉色陰沉地開口:“導師各自清點人數,組織人手配合消防隊滅火。今天就先這樣吧,明早九點來會議室。找不到導師的,統一向阮明征報告。成揚,你留下來。”
等所有人散去,她嚴厲地看着成揚。在剛才的戰鬥中,謝彤明明是出力最多的一個。所有人都累倒在地,她也疲态盡顯,卻依然站得筆挺。
“紀永豐趁亂跑了。”她說,“我以為你不會回來的。”
成揚遲疑片刻,解釋:“我對這事完全不知情。紀老師不信我,什麽也沒跟我說。”
“你該慶幸。”謝彤說,“失控的人全參加過兩年前的秘密項目,計劃書是紀永豐提交的,項目是他負責的,我只看過入選名單。你要是知情,現在就躺在地上了。”
成揚啞然。
“通緝你的指令也是他下達的,”她繼續說,“看在今天的功勞上,我可以幫你取消。但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是。”成揚看着她。
“謀殺方文浩的兇手,你追到了?”
這是一個不能遲疑的問題,否則會被謝彤看出破綻。成揚來不及細想,便聽從直覺答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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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說服自己,這個謊言是有理由的。雇傭關系還在,他還需要寧飛。
謝彤似是極失望,轉身指着對面的高牆:“那剛才開槍救你的人是誰?”
成揚一驚,轉頭看過去。兩三秒的沉默之後,寧飛探出頭來。他先扔下一把步槍,再貓一樣輕巧地落在地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兇手就是這個人。我的記性很好,你還有什麽解釋的?”她正對着寧飛,語氣冰冷,身體蓄勢待發。寧飛默不出聲地拾起槍,與她對視。
成揚大腦空白了片刻,向前跨一大步,攔在兩人之間,将寧飛擋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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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揚不能坐視兩人打起來,謝彤是他的長官,而寧飛剛剛救了他的命。
“他不是真正的兇手。”向導匆匆辯解。
寧飛似乎想要開口,他回頭,用眼神和信息素示意制止。哨兵順從地放下槍,讓槍口指着地面,沒有說話。謝彤将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冷笑一聲反駁:“我親眼所見。”
“他是個傭兵,幕後黑手另有其人。只追究他沒多大意義。”
“啊,”謝彤說,聲音放得很低,顯出幾分威脅的意味,“那你查出那個幕後黑手了嗎?”
成揚深吸一口氣:“還在追查。”
謝彤定定看着他,突然質問:“成揚,不論如何,方文浩的喉嚨是他割斷的。你就這麽放過他,對得起自己的道德底線嗎?”
這段話聽起來字字誅心,成揚低聲喊道:“謝女士!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成揚停頓了半秒:“他是個傭兵——所以我們也可以反過來,通過他,調查真兇的目的。何況現在公會剛出了這種事情,一定更需要人手幫忙。我覺得完全可行。”
謝彤輕嗤了一聲:“這算什麽提議?戴罪立功還是将功贖罪?他呢,願意背叛自己的前雇主?名聲不要了?”
成揚轉頭等寧飛的答案。
寧飛怔怔注視他,皺着眉。
他心知度明,這對寧飛不公平——若不是那一槍暴露了自己,寧飛根本不至于面對這樣的局面。也許有其他更為巧妙的處理方法,但成揚已經精疲力竭,精神力的損耗讓大腦反應不過來。他只能迫切地希望寧飛能先答應,其他的事情,明天再商量。
“夜鷹。”他喊着寧飛的代號,半是催促半是祈求。
這個稱呼讓寧飛臉色更蒼白了一分。又沉默了一會兒,他遲疑地答道:“我願意。”
那種神情讓成揚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利用了寧飛對他的喜歡。
“好,”謝彤氣得笑起來,“你們這是已經串通好了?成揚,我真該對你刮目相看。你是趁着紀永豐叛逃的機會,專門回來給我塞麻煩的吧?”
他啞聲辯解:“我只是想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事情……”
“然後你就找了個來路不明的收錢殺人的家夥,”她打斷,“還是個哨兵。我們自己公會的哨兵剛剛失控,你怎麽保證他沒有危險。”
“我是個向導。”成揚說,刻意不去想他們腺體裏相似的植入物,“我相信他。”
謝彤用咄咄逼人的目光逼視他,成揚回視過去,不閃不避。過了一段時間,她頹然嘆了一口氣,掠一把頭發,轉頭看看周圍七零八落的慘狀和外牆都被燒黑的宿舍樓,仿佛在進行一場艱難的權衡。
“那你還可信嗎?”她問。
成揚苦笑:“我如果真的打算對公會不利,剛剛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謝彤聽了這話,臉色緩和了一些。她突然換了個話題,音調在夜裏顯得有幾分安靜:“之前因為紀永豐的誤導,公會讓你承擔了過大的壓力和不應有的嫌疑——這是我們的錯。”成揚張口想說些什麽,她搖手打斷他的話,繼續陳述:“但你變了。如果葉宇晴還活着,你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如果宇晴還活着……成揚閉上眼:“可現在我只能這樣。”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就連寧飛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成揚幾乎以為他已經消失了,回頭看的時候,他卻仍然站在原處,目光游移沒有焦點。
最後,謝彤從恍惚中猛然醒來,低聲自語一般說:“反正公會恐怕也要變天了,叛逃的高層導師,能控制哨兵行為的秘密項目……成揚,我先放過你們,記得認真追查,別再讓我失望。”
成揚點頭。
“今天太晚了。”她下令,“明早會議後來找我,我要更詳細的彙報。不能有更多欺瞞。”
成揚松口氣,應了一聲是。謝彤轉身,朝自己的居處走去。
經過了一整個晚上,他覺得自己應該差不多能休息了。可是還有個寧飛等着被安置。成揚稍微思考了一下,公會周邊并沒特別近的酒店,但宿舍樓中有額外的空房。他困倦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試探性地問寧飛:“在這裏将就一晚?”
這話句話聽上去有點耳熟,幾個小時之前,寧飛剛這麽對他說過。
哨兵眨了眨眼,似乎有點生疏地問:“現在能輪到我說話了?”
成揚混沌的思維不太能品味出這句話的潛臺詞。他與寧飛并肩而行,走向另一邊沒受災的宿舍樓。向導覺得自己應該道謝,為寧飛及時開槍,為他沒有拒絕自己的請求,讓事情能朝着看上去最好的方向發展。
“謝謝。”成揚說。
寧飛的嘴角微微扭曲,像是一個難看的自嘲。他捏住成揚的手掌。後者動了動,沒掙脫開。然後他開始用指尖寫字,一筆一劃,都惡狠狠地戳在掌心。
“我真該開了槍就跑。”他寫道。
成揚想,他還要謝謝寧飛,沒把這句話用聲音說出來,讓謝彤或者其他任何一個哨兵聽到。
已經到了樓道前方,入口處有一盞小小的暖黃色的燈。成揚安撫似的用指腹拂過寧飛的手背,示意他上樓。哨兵稍稍僵硬地撤開,成揚把手拉回來,也寫字。
“如果你不想留下來——”三樓,寧飛的手瑟縮一下。他自己寫字的時候理直氣壯,被成揚這樣做的時候,卻反應得像一只膽怯的奶貓。成揚領他再往上走一樓,穿過走廊,繼續無聲無息地在手背上寫,“我能尋機幫你離開。”
反正寧飛平時沒有信息素的氣味,要逃開人和監控,比一般的哨兵要方便多了。兩人的手自然分開,成揚一邊想着,一邊推開宿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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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護隐`私,哨向宿舍的門窗以及牆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隔音效果極好。等寧飛也進來,成揚關上門,環視一眼說:“我待會去幫你拿一套備用床單——剛剛的話是認真的,你可以考慮一下。”
“你當時給了我考慮的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