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吼得一愣。成揚瞄了一眼,看到他插在胸前口袋裏的鑰匙門卡,當機立斷把此人拽入電梯,按下九十六樓的按鈕。
電梯的速度雖然比跑樓梯快,但畢竟還是需要一段時間才能上去。成揚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成為一只自由飛翔的鳥人,直接揪住寧飛問個清楚。只怕自己動作太慢,讓寧飛連話都沒說明白,就已逃之夭夭。
對講機裏,同事的聲音傳出來:“已接通四季酒店監控網絡。”
成揚回複:“我正在六十五樓處,大約還需要一分鐘才能進入現場。”
對面安靜了半秒,才有聲音:“你在電梯裏還是樓梯裏?”
“電梯。”
此時成揚已到九十六樓,憑着良好的方向感找到對應房間,用信息素指使工作人員開門。
房間裏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持槍,小心謹慎地貼牆走進去。入門處是一小段走廊,右轉浴室,裏頭空無一人。他回身往客房走,看到窗簾被風吹得高高飄起。這邊也是空的,只剩一座槍架在窗前,一個黑箱子大開着放在桌上,還有一件穿過的衣服被扔在床頭。
“人不見了。”他對對講機說。
對講機那頭的人已經換了一個,是他的導師紀永豐:“酒店的監控畫面已經被替換,兇手肯定還有同夥。你先回來吧,剩下的事情交給警方。”
回到公會之後,是姚景行為他做的筆錄。他反複确認自己沒有看到兇手的正臉,也沒看到開槍的瞬間。只是感覺到殺意,并且目擊到兇手站在槍的旁邊。
姚景行糾正他的說法:“這種情況,只能說那人有很大嫌疑。”他的好友關掉錄音裝置,把整理出的受害者資料推到他面前。
死者白鵬,五十一歲,華青高層,也算是公會的老熟人了。他的履歷表誇張得很,三十歲前,多次因打架鬥毆出入監獄;三十歲後時來運轉,拉起一群狐朋狗友創立華青,還勾搭上好幾位議員,成為海河市的黑道霸主。二十年來共三次被控販毒,五次拐賣婦女兒童——全因證據不足,最後無罪釋放。直到最近,三合會洗白,聯合警方處處施壓,才勉強将華青的氣焰打下去。
姚景行問他:“親眼看到殺死白鵬的人,有什麽感覺?”
成揚反問:“這個問題會被記錄下來嗎?”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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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被紀老師發現嗎?”
姚景行做了個将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我保證聽完回答就忘掉。”
成揚笑了:“幹得漂亮。”
他雖然不齒寧飛之前的言行,但那畢竟只是個人恩怨。白鵬不一樣。基本上,公會裏所有哨兵和向導都追查過與他有關的事件,所有收集的證據都都在他的禦用律師的辯解下成為一堆廢紙。聽到死的人是白鵬,不知道別人怎麽想,成揚反正出了心頭一口氣,連帶着對寧飛的惡感也少了幾分。
“我懂你!”姚景行也笑着拍桌子,“喜聞樂見,他早該死了。要不是公會有規定,我以前就想一槍崩了他。”
這樣的氣氛讓成揚輕松了一些,之前壓在心頭的事情也暫時放下。等姚景行笑完,他追問:“嫌疑人找到了嗎?”
“還沒有。”姚景行說,“總之他雖然換了衣服,但還是留下了輕微的硝煙味作為線索。我們的人追查到江邊,味道突然斷了。”
“跳江了?”
“也許。現在好多人被留在岸上吹風,觀察是不是有人游泳——雖然我覺得嫌疑人經驗老道,恐怕不太可能被抓到了。就算萬一被抓到,請個好律師,也未必能定罪。目前的證據太少,沒法形成證據鏈,而你的證詞又不是那麽硬……”
是的,不那麽硬。
而且他是故意要隐瞞的。
因為寧飛對他說了一個名字:謝彤。
謝彤,是海河市哨向工會最高機構裏管理哨兵的總負責人。當時他與宇晴的任務在最高機構內部轉了一圈,最終是由她出面,轉交給導師紀永豐,再由紀永豐發布給他們。
她也是知情人。
而根據寧飛的意思,莫非她就是內鬼?
成揚不得不沮喪地承認,他完全摸不清寧飛出牌的套路。羞辱了他一番,不歡而散之後,卻突然又湊上來,透漏出一星半點口風,顯得好像還有那麽點繼續合作的意向似的。
還是說,這只是寧飛順手設下的套,先把他釣過去,再對他的尊嚴發起第二輪攻擊?
可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再去見寧飛,這看上去是一條線索。何況他和寧飛也勉強能算是曾經同窗——雖然他不太記得這個人,也想不起來自己怎麽開罪過他。但只要寧飛別再對他說那麽過分的話,能出手幫他調查宇晴的事,他願意誠心誠意地道歉,做任何事情來補償。
要是宇晴還在,一定又會笑。笑他前一天生氣成那樣,一覺醒來随便塞一顆糖,情緒能恢複八成,随便哄哄就和好如初,特別好欺負。
雖然事實上,寧飛塞給他的并不是糖。
而他也沒打算被寧飛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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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寧飛等了很久。
事情結束的當天,警笛隔着兩條街呼嘯而過。來來往往的噪音喧嘩,有人跑上跑下,又嘭嘭嘭地砸開每一扇門,大聲問是否看到可疑的人在這附近出沒。
來詢問的一共有三波,分別是這片廢城區的小混混、公會的哨兵、和華青的人。寧飛裝作普普通通的住客,露出茫然而局促的神色,答道:“沒有。”
他已經在處理好所有作案用的衣物,在別處徹徹底底洗了個澡,将一切可能成為線索的味道全都沖刷幹淨。他不能被抓到,也不會被抓到——目标名單上還有兩個名字,而他的雇主也會用盡一切方法掩護他。
但是每次有新腳步在周邊響起,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凝神去傾聽,分辨着來人的體味,生怕錯過一丁點青草的氣息。廢城周邊因白鵬遇刺而一片混亂,要分清不同的聲音和氣味和人變得格外艱難,就像無數根繩子在頭腦裏互相角力,最後将腦神經擰成一根麻花。
寧飛知道自己将五感用得過度,已接近感官神游症的邊緣。他似乎聽到成揚來敲門,又似乎用一根探針将成揚紮爆,像戳破一個泡泡一樣謀殺了那個幻覺。過了幾個日夜的輪轉,他才在劇烈的頭疼裏發現,被探針戳着的只是自己的腺體,而成揚從未來過。
成揚為什麽會不來?
他以為手裏握着的名字已經成了足夠的砝碼,可成揚一直沒有出現——是成揚在其他地方得到了更确切的線索嗎?
那根針将大腦攪翻成一團漿糊,讓他完全沒辦法思考。寧飛靠在門後喘息,一邊等待,一邊想努力将資料讀進去。一事無成。一無所獲。在焦躁與疼痛的雙重作用下,他把資料摔在一邊,用發抖的手拿起寫着名單的紙。
第二個名字被塗黑抹掉,旁邊寫了另一個人名——謝彤。
他惡狠狠瞪着謝彤兩字,想,既然成揚不來,我就去找他。
成揚發現自己出不了公會的大門。
他走到門邊,就被門口的小哨兵攔住。他們向他宣告:“對不起,紀老師說了,在他回來之前,不能讓你出門。”
就連一向站在他這邊的姚景行也拒絕幫忙:“真不好意思,紀老師交代我一定要看好你,他說一回來就要問你話。這幾天公會上上下下也兵荒馬亂的,你就等一等吧,事情過去之後我一定幫你。”
紀永豐在協助追擊刺殺白鵬的兇手,整整三天,一直沒有回來。
成揚在屋子裏呆得氣悶,于是在公會裏随便逛逛,順便整理一下目前的思路。說是思路,其實也沒有思路。謝彤算是公會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哨兵,除了敏銳的五感之外,她還有超凡的記憶力——就算是大街上一眼掃過的路人,或者耳邊一轉而逝的聲音,第二次遇見的時候,她也絕對能認出來。
正因為這種能力,她在公會的仕途一帆風順,不到四十歲就坐上了現在的位置。
成揚不能理解這樣一個人會成為叛徒。
他在偏僻的小道上慢慢走着,嘆了口氣。
小道兩邊種着郁郁蔥蔥的七裏香,後頭是一排緬栀花樹,淡黃的花被夜裏的暴雨打落,帶着露水零落七裏香枝頭。小路通往哨向歷史紀念館。那是一棟灰白色的歐式建築,裏面擺滿了公會設立以來的所有哨向歷史資料。雖然屬于公會對外開放的一部分,但除了學生之外,鮮有游客踏足。
在反應過來之前, 成揚發現自己已經順着內部通道到了紀念館二樓,站在烈士遺物展覽廳前。
宇晴生前用過的桃木梳靜靜躺在右下的角落。
手機電話鈴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