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危機(五)
霍名城讓人去查監控,快下午兩點多的時候終于有了音訊。
那輛綁架了金元寶的大衆出了市區之後,上了省道,在省道與某個郊區的轉彎口消失在了監控中,這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任何攝像頭中,所以負責這個案子的趙其武認為,歹徒和金元寶應該就在毗鄰這個省道的工業區。
不過這個工業區非常大,由東向西要開十分鐘的車,要在這麽大的工業區裏找幾個人的躲藏地,無異于大海撈針,不過霍名城并不在乎地方大,他立刻叫來霍氏集團和霍家的所有保安,出動了他可以出動的全部安保力量進行地毯式搜索。
“霍少爺,這樣找下去不是個辦法,您就沒有收到任何綁匪的電話或者短信嗎?”趙隊長蹙着眉頭,一臉凝重地問道,“對方綁架金少爺,難道沒有任何利益訴求嗎?”
霍名城正坐在指揮車裏,臉色沉如水:“沒有。”
他知道,對方就是李名俊,他所要的,只是報複自己,報複金元寶而已,會要什麽利益訴求,除非……
“如果沒有的話,那就真的很危險了……”趙隊長的臉色也很不好,如果不是綁架,那就是報複,這種案子十有八九會把人質直接找個地方殺了。
霍名城被他一說,原本還冷靜的腦子立刻“轟”的一聲,腦海裏亂哄哄一篇,仿佛有許多人在他腦海中争吵似的。他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霍名城,冷靜一點,元寶不是普通人,他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他想到這裏,突然想起來……金元寶不是普通人,一般人怎麽可能把他綁走?就算能把他綁走,又要怎麽把他禁锢在一個地方?當初自己為了禁锢金元寶,還特地去請了李重陽來擺陣法……也就是說,李名俊一定請了什麽玄學人士,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自己只讓人去搜,也許并不一定搜得到,他之前跟着金元寶去了一趟天清山,知道哪些玄學人士有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手段,也許金元寶真的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大家也不一定找得出來。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睜開沉沉的黑眸,起身對趙隊長道:“我有點事先下去一下,麻煩趙隊長接着盯着。”
趙隊長點點頭,目送他下去了。
霍名城下了指揮車,霍龍便走上前來,聽候他的吩咐,霍名城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跟上來,在霍龍疑惑的目光中,霍名城一直往前走去,腳步急促卻沉穩。
他走到一個無人的廢棄倉庫裏,觀察了一下四周,見四周無人,這才道:“今天當值的,出來一下。”
他話音一落,便見普通人看不見的十二個身影立刻現身,将霍名城圍在了中間,十二人一齊朝霍名城行了個禮,道:
“六丁六甲參見貴人!”
霍名城的表情沒有半分波瀾,仍是沉靜如水:“幫我去找金元寶的下落,立刻去!”
六丁之首甲子神将王文卿面上露出為難之色道:“可我等是奉命前來保護貴人,若悉數前去……”
“我叫你們去就去,廢什麽話?”
霍名城斜睨他一眼,他雖是肉體凡胎,但這一眼卻仍讓甲子神将感受到了威壓,忙颔首道:“是!小神領命!”說罷,對衆人道,“走!”
“是!”
眨眼間,那十二個身影便又消失在了霍名城的視線中。
他知道自己身周有人保護,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保護自己,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很貴重,那些人都對自己很恭敬,此時金元寶下落不明,差遣他們去,自然是最合适不過。
果然沒過多久,其中一個回來了,現身之後恭敬地對霍名城說:“貴人,小神丁亥神将張文通,小神發現南邊有一工廠,其中一個房間中有財神的氣息,但是非常微弱,不知道是為什麽。”
他話音剛落,就聽另一個現身說:“小神看見有一個陰陽道派的道人正在做法,懷疑他與財神的消失有關。”
霍名城聞言,眸色又晦暗了許多,面色也難看了幾分,一句話幾乎是從牙齒間擠出來的:“又是他,真是陰魂不散……好了,我知道了。”
他轉身想往回走,突然想起來什麽,對身後二神道:“你們能不能去與那個道人鬥法,救元寶出來?”
二人面面相觑,随即一齊看向他:“吾等只奉命保護貴人安全,不得插手此事。”
霍名城冷哼了一聲,道:“要你們何用!”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找顧不識,突然想起來什麽,猛然轉頭對二人道:“奉命保護我的安危,那麽,如果我親自去救元寶,有危險了,你們就會出手了?”
“這……”二神更是為難,張文通對他道,“您還是不要為難小的二人了,上頭知道了,會怪罪下來的……”
霍名城聞言,竟是“哼”地冷冷地笑了一聲,随即轉身離去,表情不無冷漠:“……關我屁事?”
二神對視一眼,欲哭無淚,這一位怎麽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麽任性妄為,霸道乖張?
……
“無憂,我想你……”
金元寶仿佛又聽見了那一聲呼喚,那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那聲音很耳熟,低低的,叫人耳熱,說出來的話還叫人害羞。
他切實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害羞。
他睜開眼睛,便見到自己身處野外,這是一座不知名的山,他坐在一棵桃樹下,這顆桃樹生滿了桃花,如粉色的雲霞一般,蔚為壯觀,他坐在樹下,聞到桃花的香氣,只覺甚是醉人。他放眼遠眺,見不遠處溪水潺潺,有一只麒麟正在卧在溪邊,頭低垂着,像是正在看小溪中自己的倒影。
“從風。”他下意識地開口道。
麒麟聽到自己的主人呼喚,緩緩起身,随即調轉身子,“噠噠噠”地朝他跑來,最後停在他身前,溫順地蹭蹭他的手心。
“真乖。”金元寶微微笑起來。
“無憂,無憂……”
又是那個聲音,是那個男人的聲音!
金元寶轉了一圈,可是四周卻沒有任何人,只有山野青風,小溪山澗。
“是你自己的心。”另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說話了。
金元寶吓了一跳,轉身去看自己身後那棵桃樹,“是你在說話?”
“是我。”桃樹沒有任何變化,但是那個聲音很顯然是從樹幹中發出來的,他說,“我已經在此三萬六千年了,比你們一些仙人得道還早一些。”
“你叫什麽名字?”金元寶好奇地問道。
“我叫灼華。”桃樹蒼老的聲音帶着一絲看透世事的恬淡。
“那剛剛叫我的那個男人是誰?”金元寶追問道。
“是你自己的心,你把以前曾經有過的聲音,再次回放而已。”灼華緩緩解釋道,“這個男人,你一定非常想念他,剛才做夢,你都夢到他了,叫了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他叫什麽?”金元寶疑惑地問道。
“歸無,你叫他歸無。”灼華道。
“是嗎?”金元寶想了想,搖了搖頭,“可是我不認識他……”他說着,猛然想起來什麽,問道,“灼華,那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叫白無憂?還是叫金元寶?”
灼華聞言,竟輕聲笑起來,桃花枝微微顫動,掉下幾片桃花瓣來,他說:“你是白無憂,可你也是金元寶……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不要被世間聲色相所迷惑了。”
“不要被世間聲色相迷惑?”金元寶不解,他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就是白無憂,還是金元寶。他搖了搖頭,說,“我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灼華意味深長地說着,須臾,又說,“不如,讓你的心聽一聽別的聲音?”
“什麽?”金元寶一愣,話音還未落,他就聽到先前那個溫柔呼喚自己的聲音突然涼薄地說:
“白無憂,你不要癡心妄想,我潛心修道,怎肯與你茍且?”
“白無憂,你死了這條心吧,那是我的一縷魂魄而已,我叫他生即生,我叫他死,便是死!”
這句話聲音不大,語氣亦不重,可是金元寶聽得寒氣陣陣,冷意直透肌骨。
“還你?那是我的,從來不屬于你!”
金元寶聽得這一句,再也忍不住眼眶酸澀,一合眼,竟落下淚來,不自覺悵然道:“把歸無還給我……把他還給我……”
……
“把他還給我,把他還給我……”
金元寶猛地睜開雙眼,就見四周昏暗一片,他吐出一口濁氣,猛然想起來,自己還在那越拂則的困魔棺中。
他發覺自己身體上的束縛在越來越重……先前他還能走動,還能跑能跳,可是現在他已經被壓得連站也站不起來了,他身上好像被千斤重的東西壓着,他的手擡一下都十分費力,胸口也是,好像被人壓着塊大石頭,壓得他呼吸也呼吸不過來了。
他其實在被抓的時候心裏想過,覺得自己法力已然恢複一半,對付這些肉體凡胎的普通人自然絕對不成問題,所以想着要不要假裝被抓,然後順藤摸瓜找到幕後黑手,可是他想得太天真了……越拂則居然拿出了困魔棺這種逆天的神器來對付自己,自己縱是有全部的法力也無處施展啊!
現在只能寄希望于霍名城了,之前自己逃跑,他都能找到自己,現在自己被綁了,沒道理找不到自己吧?
他正想着,卻發覺自己又困了……在這個棺中,他總是覺得自己好累好困,清醒不了多久就會又困倦,他很怕自己睡着之後再也醒不過來了,因此非常抗拒自己睡過去,可是他現在只能坐着,也沒有機會活動,四周又一片安靜,困意襲來的時候,根本無法抵擋。
“金元寶,不要睡,你睡着了就要歸位了,就再也不能和名城在一起了……”金元寶一邊警告自己,一邊咬破了自己手指頭,他最怕疼了,這火辣辣的疼痛令他一下子清明了許多,也不那麽困倦了。
“嘶……真的好疼啊……”金元寶咬牙,一邊忍住痛一邊努力抵抗困倦。
正在此時,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撞開門的聲音,随即便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越拂則,把元寶交出來!”
是霍名城!
金元寶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困意一下子都驅散了,他咬牙起身,跪在地上,努力朝着外面叫道:“名城!我在這裏!名城!是我!”
可是霍名城好像根本沒聽到一樣,什麽反應也沒有,只聽到越拂則的一聲陰森的冷笑:“霍名城,你居然敢單槍匹馬前來……好,今天我也送你一起上路,為我父親報仇!”
霍名城獨自闖進了廢棄的車間裏,就見越拂則盤腿坐在房間中央,他身後,也就是房間的正前方,挂着一副不知道是什麽神仙的神像,用水果蠟燭供奉着,而桌上,還有一副小小的玻璃棺材,大概只有筷子那麽長,像小孩子用的鉛筆盒子那麽大,用一張符紙壓着。
他知道,金元寶就被關在這個玻璃棺材裏了,雖然不知道這個棺材為什麽能裝進金元寶,也不知道它有什麽法力,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金元寶就在裏面!
“我自然敢一人前來。”霍名城亦是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眸子裏露出嗜血而陰狠的目光來,“你慫恿李名俊幫你抓人,不就是想為你父親報仇嗎?說到底,你父親還不是為了害我才被反噬的?一切根源都在我,你要報仇就沖我來,把元寶放了!”
越拂則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原本俊俏的少年面容因為這笑容而變得扭曲起來:“你以為你能逃得掉?今天,我要你們一起死!到地獄做一對鬼鴛鴦吧!”
說完,突然猛地朝霍名城彈指一揮,一根肉眼看不見的線急速朝霍名城的胸口鑽去……這是陰陽家的失傳絕技,名叫勾魂線,線頭注入了陰陽家的法力,一旦鑽進凡人心口,那凡人的魂魄便會立刻被勾出來,此人便在剎那間無疾暴斃。
霍名城直直地站在那裏,躲也不躲,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
越拂則見了只是冷笑,笑他不知天高地厚,他眼見那線如同子彈一般朝對方心口飛來,正想象霍名城倒地的模樣,卻在下一秒,眼睜睜看着勾魂線在霍名城胸口一尺外“砰”一聲爆裂,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