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沈遲意瞥了她一眼, 一笑:“怎麽個丢臉法?”
朱姨娘見她弱聲細氣,心下越發得意:“聽說表姑娘去給瑞陽王當了側妃,又因為犯了錯, 做了有辱瑞陽王門楣的事兒,被王爺趕出了王府, 現在去了道觀裏當姑子,妾鬥膽問一句, 這事兒不知是真是假?”
她故意拔高了聲音, 旁邊盡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人群中發出幾聲輕輕嗤笑。
沈遲意上下打量她兩眼, 忽然抄起手邊一枚汁水豐沛的鮮果,重重砸在朱姨娘腦袋上,她趁着朱姨娘沒反應過來的當口,反手又抽了她兩耳光。
衆人一片嘩然。
朱姨娘滿臉狼狽,尖叫了聲:“你敢打我!”
沈遲意冷笑了聲,指着她道:“果然是賤.人無格, 誰給你的膽子,敢非議王府?!別說是給你這一下了,若是捅出去, 你這蠢貨還想活着走出去?”
天見可憐, 沈遲意上輩子也是個名流淑女,現在奈何情勢所迫, 好好說話根本沒人聽,她只能把宅鬥劇演成武打戲,人生多舛吶!
柳知府一下沒反應過來,忙把心肝肉朱姨娘護在身後,厲聲對沈遲意道:“你瘋了不成, 敢在這裏對長輩動手?!”他臉色鐵青,巴掌已經高舉起來,一副要動手教訓沈遲意的樣子。
沈遲意哪能由着他打,往後退了兩步,順手抄起手邊盛着滾燙茶水的茶盞,一把砸在柳知府身上,那茶水是新續的,大半濺到柳知府身上,燙的他連連後退,也顧不得上前追究沈遲意了。
沈遲意哈了一聲,一臉鄙意:“長輩?她是我哪門子的長輩?區區一個妾而已,便是我沈家敗落了,她給我姑母提鞋都不配,我姑母坐着她就得站着服侍,我姑母要喝茶她不能遞水,一個奴婢也敢自稱我的長輩?”
她輕蔑看向柳知府:“知府別嫌我說話難聽,這宴會是什麽場合你心裏沒點數嗎?大家都帶着正頭太太來,偏你明明有正房的情況下,帶了個妾侍出來,你到底是在羞辱其他賓客,想讓個妾侍和他們交際?還是在折辱主家,覺着主家不配你帶正室過來,所以你才帶了個奴婢來赴宴?!你還讓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比在座的三四品诰命還貴重,這叫逾制!枉你還是一地父母官!”
她倒是沒那麽深的封建思想,歧視奴婢怎麽的,不過對于寵妾滅妻這事兒…啧,她是現代人也一樣惡心。她給瑞陽王當側妃的時候,雖也不是正室,但卻是有品階的妃嫔,和官員姨娘不可同日而語,何況王府也沒有正妃,可不像柳知府這般,在明明有正室的情況下還帶侍妾出來,這不是明擺着打人臉嗎?
再說她當側妃那會兒,穿着打扮也是謹守本分的,這朱姨娘倒好,穿戴都更跟她當側妃的時候比肩了!
本來在旁湊熱鬧的衆人還覺着沈遲意太過厲害,上來就跟人幹仗,倒似野丫頭一般,如今聽她說了原委,心下不覺轉了立場。
按照規矩,這等重大的社交場合,根本沒有妾室姨娘出場的餘地,都是官宦夫人之間的交際,除了柳知府這二百五,能來赴宴的官員,自然帶的都是自己妻子,這些人多是有诰命在身的官宦太太,往日根本不把婢妾之流放在眼裏的,現在柳知府卻帶了個沒有封號品階的妾過來,不是明擺着羞辱人嗎!這些诰命太太焉能樂意?
若是柳知府的夫人故去,他勉強提拔一下侍妾,雖不合規矩,倒也情有可原,可他正頭太太還沒死呢!
更何況這妾室穿金戴銀,把在場好多那正頭太太都比了下去,實在是可恨!而那可憐正頭夫人是沈遲意的姑母,她來出這個頭,更是拿住了道理。
柳知府被她說的瞠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朱姨娘頂着一頭狼藉,更是氣的渾身亂顫。
這時周钊拿着他家世子的愛心荔枝走過來,看見沈遲意的‘戰果’,忍不住一陣牙酸,心裏默默給他家世子點了個蠟。
他走過去,才開口:“諸位…”
柳知府當即扯住了他,指着沈遲意怒聲道:“周侍衛,姓沈的沒有請帖,擅自闖入世子的蓮池宴,她還在這兒傷了我的家眷,大放厥詞攪和了世子的宴席,還望世子嚴懲于她,以正規矩!”
沈遲意沒想到這宴是衛諺擺的,不由怔了下,不過宴席是誰擺的都一樣,她拿住了道理,就不怕人懲戒。她當即冷嗤了聲:“也不知是誰攪和了這場宴席,柳知府瞧不上世子,帶了個花枝招展勝過诰命的奴婢來赴宴不說,還由着那奴婢折辱于我,我好歹是聖上親封的真人,她話裏話外辱我不說,還捎帶上了王府名聲,這我如何能忍?!”
周钊皺了皺眉,淡淡看向柳知府:“真人是我們世子特地請的貴賓。”他擱下手裏的貴重荔枝,放在沈遲意身前的桌案上:“真人,這是世子贈你的,讓你吃兩個甜甜嘴兒。”
他看了眼被沈遲意砸到朱姨娘臉上的蘋果,猶豫着道:“真人記得吃啊。”可別拿着砸人了。
有人給沈遲意長臉,她自然滿意,不禁一笑:“多謝世子記挂。”
周钊又轉向柳知府,臉色微沉:“柳知府果真帶了妾室來赴宴?可是對世子不滿?”
柳知府臉色惶恐:“豈敢…”
周钊再瞧了眼朱姨娘,臉色更沉了幾分:“區區奴婢,竟打扮的這般逾制,知府你尋常是怎麽管教的?”
柳知府慌忙要解釋,周钊又看了眼沈遲意:“不過她畢竟是知府的侍妾,打扮逾越,世子也管不着,但她敢在世子的宴席上言行無狀,沖撞了世子的貴客,世子便得要個說法了!”他看向沈遲意:“她既然開罪的是真人,依真人看,該怎麽罰她好?”
只有衛諺授意懲戒得罪她的人,周钊才敢做這個主,沈遲意很明白這一節,心頭不覺微動了下,含笑道:“她畢竟是柳家的姨娘,我也不好懲處,便讓她除去身上違制的衣裳首飾,再站到奴婢堆兒裏聽差遣侍奉便是。”
周钊一擡手,很快走來幾個粗壯仆婦,不顧朱姨娘的驚恐掙紮,粗暴地扯下她頭上的金銀珠翠,又半強迫地給套上一件奴婢穿的素色衣裳,趕她和服侍的丫鬟站在一處。
自打沈家出事之後,沈姑母便沒了依仗,朱姨娘既得寵愛,性子又張揚,一向是踩着沈姑母臉面過日子的,在內在外都是一氣地抓尖要強,沒想到今兒遇着對手了,她跟了柳知府這麽久,就從未這般沒臉過,此時這麽多雙眼睛都往她身上瞧,她羞怒之下,渾身發顫,真恨不能昏死過去!
若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見到沈遲意一定繞着走!
沈遲意慢慢剝了枚荔枝,果肉飽滿,汁水豐盈,果然是上品。
她替沈姑母好好出了口惡氣,心情不免愉悅,不光吃了好些荔枝,就連桌上瓜子桂圓柑橘都用了好些,就連一些辛辣的菜品都吃了不少,這麽一頓上火套餐吃下來,她嗓子都熱熱的,忙喝了半盞清茶去火。
等到宴席結束,沈遲意正要随衆人一道出去,周钊過來攔住她:“沈姑娘,我們世子請您過去一敘。”
雖然她對衛諺的性子實在是…不敢恭維,但不得不說,出了事有人不問青紅皂白就站在你這邊的感覺還挺好,她心緒難免有些複雜。
她想了想:“我還有事…”
她剛有抗拒之一,立刻就有兩個身形粗壯的婢女圍上來,一副要捉着她去見衛諺的架勢。
周钊拱了拱手:“世子真的有要事,您別讓我們為難。”
衛諺這狗德行…沈遲意剛生出的感動瞬間灰飛煙滅,恨的牙癢癢起來,無奈随着周钊來到了蓮湖邊上,周钊又引着她上了船,晃晃悠悠地到了湖心的相輝樓。
這樓分為二層,底下是書房,上頭是供人休憩的內室,布置的清雅巧妙,只要推開窗一瞧,便能看見荷花十裏的湖面,水波澹靜,水霧濛濛,俨然仙境。
沈遲意贊嘆了聲,忍不住打趣:“這肯定不是你們家世子建的。”
周钊頗為不服:“真人這話就偏頗了,這雖不是我們世子建的,确實世子翻修的,這才有了你今日所見的美景。”
他比了個請的手勢,便主動離去了。
衛諺進出她的地盤都随意慣了,沈遲意被他帶的也随意起來,推開門,徑直上了二樓。
二樓內室隐約傳來說話聲:“…世子,薛老夫人等着您回去呢。”
接着是衛諺慵懶的聲音:“嗯,等會兒上完藥我便回去。”
那人道:“老夫人身子不好,總念叨着自己時日無多,就想見見晚輩,勞世子奔波了。”
衛諺懶懶嗯了聲:“我知道,外祖母的沈自強其實還康健,就是心病難醫,我待會兒過去看她便是。”
沈遲意也沒多想,打開內室的門便走了進去。
不成想這一下卻壞了事兒,衛諺臉朝下躺在一方長榻上,他赤着線條分明的上半身,下巴慵懶地墊在玉枕之上,下面兩條長的不像話的腿也只套了一條素白的長褲,後面一個醫者打扮的侍從給他背上塗了一層瑩潤的透明膏藥。
長榻前面僅僅只有一方半透的屏風擋着,沈遲意一眼過去,就瞧見好些不該看的,一時僵在門邊,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
衛諺和醫者也沒想到她就這麽闖進來,一時也愣住了。
若只是這樣倒還罷了,沈遲意上輩子那個網絡發達的年代,想瞧什麽樣的大尺度瞧不着啊,哪怕衛諺的身材吊打她見過的所有人,可畢竟還穿了條褲子,也不會讓她大驚失色或者有什麽奇奇怪怪的反應。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沈遲意吃了太多上火之物,她鼻間突然一熱,便滴出兩點猩紅來。
衛諺鳳眼瞪大了,他似乎想笑,又覺着自己一個良家婦男被冒犯了似的,臉上出現了羞惱和得意兩種矛盾的表情,可謂精彩至極。
作者有話要說:啊,最近更的比較少,明天争取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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