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沈遲意自是誠心想和衛諺合作, 不過對立字據這事卻有些排斥,這東西讓人瞧見了,她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而且立字據什麽的…也太幼稚了。
她皺了下眉:“世子何必做小兒姿态?我若是誠心想和世子合作,就是不立字據又如何?若是對世子之心不誠, 就是立了字據,我也照樣能反口。”
“巧舌如簧。”衛諺瞥了瞥她, 看着她白嫩的腦門, 忽然又有些手癢:“你知道私闖大牢是什麽罪名嗎?知道私下和重犯勾連又是什麽罪名?若一旦出了事, 就是王爺也保不住你, 我不過讓你立張字據罷了!立下字據,省的你到時候又跟人跑了。”
他說到後一句的時候,沈遲意還沒什麽反應,他自己心頭先是冷哼了聲。
衛諺拿律法來說事,倒是讓沈遲意一時語塞,她捏了捏眉心, 輕哼了聲:“若要立合作字據,不該我一個人立吧,不若世子跟我一道立個合作字據, 一式兩份, 咱們各執一份,如何?”
她以為衛諺不會答應, 沒想到他卻勾了勾唇角,眼底似乎掠過道不明的光彩:“好啊,那就各立一份,相互保管。”
沈遲意張了張嘴,衛諺令人取了兩張宣紙, 鄭重寫下幾筆‘願與沈遲意坦誠相對,不離不棄’的話。
沈遲意瞟了他一眼,總覺着怪別扭的,又不是立婚書,用得着‘不離不棄’這樣的詞嗎?
但她見衛諺已經動筆,她也只好提筆照着寫了幾句,然後捧起來給衛諺瞧:“世子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衛諺上下打量了幾眼,總覺着缺了什麽似的:“按手印。”
沈遲意愣了下,下意識地就想拒絕,衛諺沒等她反應,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塊上好印泥,飛速捉住她的手指按在了印泥裏,又‘啪’地按在了契書上。
沈遲意:“…”年輕人不講武德!
幸好衛諺也不光讓她按手印,他自己也染了拇指,就把指印落在她那枚小巧指印的旁邊,他把她的契書收好,貼着心口處放了進去。
他唇角揚了揚:“這下你可跑不掉了。”
沈遲意硬生給他氣笑,揶揄道:“光立字據怎麽夠,世子要不要拉鈎啊?”
衛諺還真伸出小指,一本正經地道:“你若真想拉鈎,本世子也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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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遲意忙把手背到身後“斥世子也斥了,字據也立了,接下來世子打算怎麽處置我?”她嘴上這般說,心裏卻松了口氣,衛諺既然要她立下合作字據,想必以後還是有用得着她的時候,應該…不會再治她的罪了吧?
她忍不住道:“祁陽王那裏…”
衛諺聽她嘴裏又冒出陸枕溪的名字,神色微冷:“你自己都撞在我手裏了,還有心思管他?”他瞥了眼沈遲意通身裝束,還有臉上的易容:“先把這身易容去了再來跟我說話。”
沈遲意摸了摸臉:“還請世子給我一盆清水。”
衛諺瞟了她一眼,讓人端了一盆溫水過來,他也不假于人手,用軟巾沾了水,擡手就想幫她擦臉。
沈遲意愣了下,下意識地要躲開。
衛諺一手拿着滴水的巾子,好像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似的,他面色有些尴尬,手上仍舊用毛巾把她整張臉罩住,一邊擦拭一邊憤憤嘀咕:“你打扮成這樣是在膈應誰?”
他手勁不小,沈遲意疼的嘶了聲:“不敢勞動世子,我自己來吧。”
衛諺下意識地放輕了力道,聞言輕哼了聲:“你當我樂意伺候你?這裏又沒有鏡子,你若是卸的不幹淨該如何是好?”
這倒也是,沈遲意不吭聲了。
衛諺瞧着粗心,實則對力道掌控的極好,他有意克制之下,沈遲意就好像一只在擦臉的貓,舒服地眯起了眼。
她臉上的一層厚粉已經被擦去,臉上的肌膚被溫水浸潤,透着一股淺淺的嫣粉色,讓人瞧了便心生歡喜。
衛諺有些吃力地拔開眼,目光又晃到她兩瓣柔唇上。
她的唇瓣顏色粉嫩,形狀卻豐潤飽滿,還沾了潤澤的水痕,衛諺不禁想起了小時候吃的糖漬花瓣,他當時不喜歡那甜不拉唧的玩意,這時候卻莫名回想起了那朵糖漬花兒的味道。
大概是他打量的時間太久,沈遲意有些疑惑地道:“世子?”
衛諺仿佛被蠱惑了似的,用軟巾輕覆上她雙眸,不知不覺向她的唇瓣靠近了幾分。
沈遲意眼前驟然一黑,雙肩被他雙手固定住了,一片黑沉沉之中,只覺得他滾燙的氣息拂在自己唇瓣上,帶着極強的侵略性,讓她的心跳也跟着快了兩拍。
她怔忪之後,有些慌亂和莫名地再喚了聲:“世子?”
衛諺被她這麽一喚,終于回過神來,心裏惱恨自己得緊,面皮被炭火烤過一般,燒得慌。
他忙松開沈遲意的肩膀,錯身離遠了幾步:“你臉上有髒東西。”
沈遲意摘下蒙在眼上的毛巾,看着衛諺不太對勁的臉色,皺了下眉:“現在可擦幹淨了?”
衛諺嗯了聲,被她看得不大自在,慢慢挪開眼:“換套衣服,我先送你回去,別跟陸枕溪繼續糾纏了。”
沈遲意都卸了易容,自然不好再返回牢裏,聞言便點了點頭。
衛諺令人又給她取了套簡便男裝過來,沈遲意把胸前松開的軟巾纏的更緊了點,這才推開房門。
衛諺這回一眼就瞧見她胸口的一馬平川,他再次調開視線,又有些不滿地道:“換個男裝而已,你下手怎麽這麽重?你就不覺着難受嗎?”
雖然有時候跟沈遲意離得近了,覺着女人長了對那玩意怪別扭的,但瞧着她對自己下這般毒手,他還是略微不滿,萬一…勒壞了怎麽辦?
衛諺給自己腦補的心曳神搖,又止不住有些尴尬。沈遲意沒體會到他話中深意,疑惑地扯了扯衣裳,又把通身看了眼:“不覺得啊,我哪裏難受了。”
她的動作帶着股不自知的誘惑,衛諺深覺得再說下去,‘難受’的就是自己了,他忙把幂籬扣在沈遲意臉上,親自把沈遲意送回了王府。
……
衛諺這一來一回可耽誤了不少時候,哪怕是陸枕溪這樣好修養的人,也已經處在爆發的邊緣。
姜義本來還想拱火,見陸枕溪面色冷厲,也不敢真把他得罪狠了,拼命安撫勸說,試圖壓下他的火氣,又忙命人給他倒上一盞涼茶過來。
這時衛諺邁步進來,姜義大松了口氣:“世子。”他忍不住往衛諺身後瞧了眼:“那位…護衛呢?”
衛諺故意看了眼陸枕溪:“自然是送她去她該去的地方。”
陸枕溪撐起身,冷聲質問:“她是本王的人,世子要送她去什麽該去的地方?”
衛諺神色慵懶,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郡王的人我瞧着不錯,現在歸我了。”
姜義簡直跟不上這劇情發展了,看了看陸枕溪又看了看衛諺,覺着兩人的臉色簡直像掉了個個。
陸枕溪手指動了動,似乎下一瞬就要動手,衛諺更是一臉不屑,姜義差點沒給他倆吓出個好歹來:“兩位都是萬金之軀,何苦為一個下人這般争執?”
衛諺和陸枕溪已經用眼神殺了對方好幾回了,只要姜義一個人還在認真地走劇情:“世子可審出什麽了嗎?”
衛諺這才收回目光:“沒有,那人清白得很,問完之後我就命人把她送出去了。”他故意看了眼陸枕溪,加了重音:“我已仔仔細細搜過了,她并沒有藏不當之物。”
‘啪’地一聲,陸枕溪手裏的茶盞碎了。
姜義本來還對這個結果迷惑不解,見陸枕溪驟然發作,忙夾在兩人中間:“既如此,全是下官誤會了王爺,下官願意親自去向王爺叩首請罪,馬上要開始提審了,咱們勿要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
陸枕溪強壓下心頭的怒意,漠然看了眼衛諺,率先起身走了。
……
衛諺和陸枕溪暗自較勁,根本無心審案,沈熠又得了沈遲意的提醒,在堂上表現的滴水不漏,姜義實在獨木難支,氣的差點摔了手裏驚堂木。
眼瞧着暫時無法審出什麽,姜義讓人把沈氏族人押了下去,他下堂之後,忍不住叫住衛諺:“世子。”他急着降罪于沈家,自不能忍受兩次無功而返。
衛諺轉頭看了過來,衙署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姜義整了整神色,面上露出個笑:“世子可願去巡撫府一敘?”
衛諺心中正有盤算,聞言淡淡颔首。
姜義請衛諺去了府裏,在一處花園落座。
巡撫府這院子面積頗大,還有從山上引來的潺潺湖水,宛若玉帶在院子裏橫亘,遠處的湖水上還有幾個少年少女在泛舟嬉戲,這些少年少女通身金玉環繞,打扮尊貴,顯然應當是姜巡撫的家眷,其中以一個立在船頭,眉目細長的女孩最為驚豔出挑。
姜義不覺看了眼衛諺,見他全無反應,甚至眼風都沒往遠處湖泊那裏瞟一眼,他心中略有些失望。
幸好他今日叫衛諺過來也不全是為了此事,他稍作沉吟,緩緩道:“世子,這樁軍械案進行到這個地步,各方都費了不少心血。而祁陽王…似乎有意幫沈家翻案,您打算如何應對此事?”
衛諺早有想法,不過他倒不全是為了這樁案子,而是…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有這般假公濟私的一天,他收斂心緒,淡淡道:“想法讓祁陽王回到荊州。”
這倒是釜底抽薪的好法子,姜義愣了下:“祁陽王過來是奉了旨意的,若他執意拖在此處不走,咱們如何能讓他輕易回荊州?”
衛諺兩手優雅交疊,瞟了姜義一眼:“他到底是荊州的郡王,總不可能一直呆在蜀中,若是有事需要他不得不回荊州呢?”
姜義把這話細品了片刻,眼睛一亮。
……
陸枕溪一回王府,先派人問過了沈遲意,确定她沒被衛諺占什麽便宜,而且衛諺也沒打算追究此事,他臉色這才緩了緩。
陸枕溪開始思量怎麽打發衛諺,沒想到衛諺的動作比他還快上不少。
衛諺平時瞧着就會帶兵打仗遠離官場的的樣子,但作為将蜀地牢牢把控在手裏的一地藩王,他所能動用的政治資源絕對不容小觑。
沒過多久,陸枕溪就收到上面的傳話,荊州如今鬧了‘匪患’,要求陸枕溪暫時放下這樁軍械案,回去配合治理山匪。
陸枕溪接過聖旨之後,細讀了兩遍,臉色慢慢冷沉下來,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是誰幹的,他臉色越發難看。
他身邊侍從有些驚愕:“王爺,這時候朝廷下旨讓您回去,怕是不簡單啊。您的籌謀…”
陸枕溪頓了頓,忽然問道:“給沈側妃那兩味調理身子的藥,可備下了?”
沈遲意之前中了蠱,一直得用藥精養着身子,偏生她需要的那兩味藥只有荊州才有,而且就算是在荊州,也是極為珍貴難得,陸枕溪一直在幫她搜羅。
侍從忙道:“已經備下了。”
陸枕溪并不多言,拿起裝着兩味藥的烏木匣子,過去尋了沈遲意。
沈遲意正在陽光下的石凳上描花樣作耍,見到陸枕溪還怔了怔:“郡王怎麽過來了?”
大概是少時颠沛流離所致,陸枕溪是那種相處起來讓人覺着很舒适,很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一般來說,如果想要見她,都會命人提前通禀,絕不會自己突兀來訪,給人造成困擾。
陸枕溪遞出手裏的匣子,淡聲道:“聽說你一直在求這兩味藥材,我幫你尋來了。”
沈遲意自打中蠱之後,确實有些體虛的毛病,冬天手腳冰涼,夏天體生虛汗,身體也比旁人嬌貴了些,不過體虛的毛病對平時生活影響不大,她也就沒太放心上,沒想到讓陸枕溪知道還記下了。
她有些訝然地伸手接過,福身道謝:“多謝郡王。”
陸枕溪盯着她眉眼:“我略懂些歧黃之術,你若是不嫌,能否讓我搭脈瞧一瞧?我也好根據這兩副藥幫你開方子。”
說着探手想撈她手腕,這動作更讓沈遲意吃驚,她往後縮了縮:“勞郡王挂心了,我已經請大夫瞧過了。”她和夏洵的關系發展的不錯,還打算請夏洵幫她開藥。
陸枕溪不是衛諺那等蠻橫脾氣,見她不願,也不會強求。
反倒是沈遲意對他的反常有些疑惑:“王爺有什麽事?”
陸枕溪清淡的音色恰到好處地染上一絲低沉:“本王不日就要返回荊州…”
沈遲意有些錯愕,也不免嘆了口氣。雖然兩人稱不上交情甚篤,但在她認識的這些達官顯貴裏,對她稱得上尊重并且抱有善意,而且相處起來舒心愉快的,也就只有陸枕溪了。
還沒等他說什麽,陸枕溪頓了片刻,輕輕問:“表妹可願跟我一道去往荊州?那裏的風水養人,調理你的身子再合适不過。”
沈遲意沒想到他突然抛出這句話來,一下子卡了殼,愣了半晌才吐出一個‘啊?’
陸枕溪并不急于逼她,緩緩起了身:“你不必急着答複,我只是覺着,瑞陽王貪圖美色,視女子甚輕,世子心思無償,難以琢磨,蜀中又處處暗藏玄機,你繼續待在這裏,就怕會落得個玉碎的下場。你應該在更寬廣自由之處,享朱樓繡閣,而不是在這兒受這種種苦楚。”
這話講的當真入情入理,令人心中酸澀,忍不住就紅了眼眶。
他聲音清潤,頗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何況你和瑞陽王不曾有夫妻之實,你又沒有入族譜,我會打點好一切,讓瑞陽王放人的。”
他見沈遲意微張着嘴,似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禁心生憐惜,把聲音放輕:“阿稚,我等你考慮清楚。”
他說完便轉身出了雲影閣。
侍從也是方才被他那番話驚的目瞪口呆:“王爺,您,您真的要…”
陸枕溪神色平淡:“有何不可。”他又極輕地補了一句:“這回我會倉促返回荊州,怕是衛諺一手造就。”
可惜很快,衛諺就要後悔了。
……
陸枕溪在蜀中的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瑞陽王府,他既然要返回荊州,王府自然少不了為他辦一場送別宴。
陸枕溪不欲鋪張,瑞陽王便沒請多餘的陪客,只叫上王府裏的幾個主子作陪。
衛諺巴不得陸枕溪趕緊滾蛋,因此宴席整治的格外用心,比宮裏的禦膳竟也不差什麽了。
三巡酒過,陸枕溪先起身向瑞陽王敬了一盞:“這些日子在王府,承蒙王爺照拂,我感激不盡。”
瑞陽王見他在自己面前擺出晚輩姿态,心下大悅:“我和郡王同為藩王,封地又臨近,我自該盡地主之誼。”
陸枕溪一笑,又輕聲道:“本王還有個不情之請,望王爺允準…”
瑞陽王愣了下:“郡王請說。”
他見場上衆人看過來,緩聲道:“本王和沈側妃是表兄妹,雖說并非近親,但本王依然對她頗為挂念,不忍她流落在外,希望王爺将側妃交還給我,我把她帶去荊州妥善安置。”
這話一出,滿堂果然一靜,所有人的面露錯愕。
被人當着面讨要側妃,瑞陽王臉色難看,忍不住看了沈遲意一眼,雖然陸枕溪話說的漂亮,但他可不信陸枕溪會因為區區一個表妹破例向自己要人,兩人難道有什麽私情?沈遲意還真是紅顏禍水。
他正要駁斥,陸枕溪淡聲補充:“我願以十位絕色佳麗,百頃馬場,千匹駿馬換取側妃自由,這次也算我欠王爺一個人情,以後王爺若有什麽事,只管寫信給我,我必鼎力相助。”
沈遲意如今是瑞陽王的側妃,他特意當着瑞陽王的面說,就是衛諺也不好明着反駁,難道他能在親爹面前駁斥他的交換要求,直言對沈遲意有意嗎?
那十位絕色佳麗倒還罷了,但馬場和駿馬都是每個藩王必備的東西,這直接決定了藩王能培養出多少騎兵,有多強的兵力,更何況陸枕溪還答應了要鼎力相助,光是這份承諾就千金不換了。
對于男人來說,不論多大年紀,事業野心遠比美色重要,而如今瑞陽王正有意和衛諺争權,陸枕溪開出的條件對于他,還真是難以抗拒的誘惑,他恰好還順道離間了衛諺父子,利用瑞陽王給衛諺添堵,這招着實漂亮。
瑞陽王看了眼沈遲意,難以克制地意動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5500字_(:з”∠)_實在太卡了,欠下的更新盡量周末補上世子受到最大的刺激哈哈哈哈,很快他就要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感謝在2020-12-29 18:34:43~2020-12-31 19:33: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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