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姜義一心落井下石, 沒注意到餘下三人的眉眼官司,輕輕捋了捋胡須:“世子郡王和本官都有公務在身,側妃娘娘若沒有旁的事, 咱們這就開始吧。”
他曾經做過多年的知縣知府等職,頗通刑名, 此時也是當仁不讓地開口:“側妃所言,我都會一一查證, 希望不要有不實之處。”他警示一句, 沉吟道:“私藏軍械一案并非小事, 沈澤想來也有不少信任的手下, 我聽說沈澤私下蓄養了不少幕僚,側妃娘娘可否告知我這些人的名字?”
沈遲意抿了抿唇,正要作答,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靈光,姜義這話乍一聽是在問她幕僚之事,言語中已不動聲色坐實了沈家私藏軍械的罪名, 本來私藏軍械和沈澤蓄養幕僚是兩件事,經他這麽一說,倒像是沈澤早有不臣之心, 這才暗中養了幕僚, 偏偏他說這話還讓人拿不出錯來,好高明的話術!
她冷冷瞥了姜義一眼:“我不知道, 父親甚少跟我談及這些,男女大防,我父親有沒有幕僚,也不會讓我看見。何況如今這樁案子還沒定下,巡撫話裏話外坐實了我父親的罪名, 怕是不大好吧?”
姜義捋須一笑:“側妃勿要多心,本官可沒這麽說。”他含笑問道:“案發之前,沈家可有什麽異常?沈側妃之前一直住在沈府,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這異常二字可大可小,大了說沈家哪個仆人突然得病,往小了說沈家哪個主子的貓突然死了——只要是往日不常發生的,這些都算是異常,要是沈遲意哪處說漏了,姜義更可以揪着她這點不放,借題發揮。
沈遲意越發小心,斟酌着詞句:“我不知道姜巡撫指的是哪方面的異常。”
姜義一笑,不動聲色地道:“自然是跟案情有關的。”
沈遲意斟酌着含混過去,接下來姜義的問題越發五花八門,甚至讓人分不清哪個有坑哪個沒坑,哪怕是微小的一個點,只要稍有閃失,姜義就能揪着這點一直審問下去,但旁人瞧來,他的問題沒有任何毛病。
沈遲意中途多次試圖叫停或者打斷他的節奏,但都被姜義繞開了去,她有時停下來思考,姜義就會輕敲扶手或者輕叩茶盞,用小動作來打斷她的思路。
兩人的問答看似不到一刻,實則暗藏刀光劍影,這與聰慧與否無關,姜義光是案子至少就審了十多年,一些話術套路早已爛熟于心,沈遲意一不留神就要踩坑,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說出對沈家不利的話來,最可怕的是她自己可能還沒有覺察!
她暗暗心驚,忽然伸手按了按額角,直接打斷了姜義的發問:“我身子不适,今天的問話就到這裏吧,我要回去歇着了。”
她全無準備,這審訊是萬萬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她直接出手打斷了這次聞訊。這話說的頗為自我任性,不過她本來就是這個人設,這話一出口,倒是無人懷疑。
姜義臉一沉,阻攔道:“側妃以為這是小孩作耍嗎?側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比審訊問話,沈遲意自不及他,不過比跋扈蠻纏,她才不把姜義放在眼裏,輕笑一聲:“我又不是姜巡撫手下的犯人,今天前來,也是瞧在王爺的面子上,難道姜巡撫敢把我關起來不成?”
她說完就要走,姜義一擡手,令堂外兩名衙役攔住了她,他看起來是完全沒把這個側妃放在眼裏,面色陰冷:“側妃縱然要走,也該等本官問完案才是,或者…本官親去王府,向王爺陳明此事,讓他來做個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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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遲意冷着臉正要開口,衛諺忽然出聲:“讓她回去吧。”他目光掃過姜義咄咄逼人的嘴臉,有些不快。
姜義一直頗為從容,知道此時衛諺表态,他才有些急切:“世子,明日就要提審沈家其餘案犯了,今日必得把沈側妃問個清楚才是。”哪怕沈澤已死,他當年在沈澤那裏受到奇恥大辱,一定要徹徹底底地讨回來,沈家餘下的族人他也不想放過,非得誅了沈氏一族,他才能一雪前恥!
沈遲意本來是他尋好的一個突破口,只要有了突破口,他就能一點一點定下此案,讓沈家人永世不得翻身,沒想到在這等緊要關頭,衛諺竟攔着不讓他繼續!
沈遲意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提審其餘沈氏族人,眼皮一跳。
衛諺神色淡然:“她一內宅女子能知道什麽?審完其他人再審她也不遲。”
姜義忍不住道:“世子…”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他真想問一句,您不是也厭憎沈家嗎?為何待沈遲意如此寬宥?
他求助地看向陸枕溪:“郡王…”
陸枕溪方才一直沒有說話,端莊的就像神龛裏寶相莊嚴的菩薩,直到姜義開口喚他,他才徐徐開口:“讓沈側妃先回去吧,她既身子不适,也不急于這一時。”
姜義沒想到這兩樁大佛都如此偏袒沈遲意,差點摔了茶盞子,然既然這兩人都同意讓沈遲意走,他豈敢攔着?咬咬牙讓沈遲意放人。
沈遲意出了衙署大門,心情卻不見輕松多少,手心涔涔浸着冷汗。
明日這個和沈家有深仇大恨的姜義就要升堂問案,雖然不知為何,姜義擺明了盯上她,而她現在兩眼一抹黑,什麽話該說不該說都不知道,就連提前和長兄通氣都做不到,這樁案子如今正是風雨飄搖,姜義又擺明了蓄意尋仇,萬一她或者長兄說了不該說的,被姜義抓住錯處攻讦,他在憑空捏造些證據出來,很有可能再沒有翻案的機會了!
明日若是急急升堂,長兄他們很容易就中了姜義的詭計,不行,得想辦法見一見長兄,至少能提前通氣!
沈遲意心神不寧地坐上了馬車,忽然聽馬車外傳來一把溫潤男音:“表妹。”
沈遲意忙撩開車簾,只見陸枕溪立在馬車外頭,衛諺卻不知道在何處,她脫口問道:“世子呢?”
陸枕溪愣了愣,眼底劃過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意,他頓了下,緩聲道:“他眼下有事,在衙署裏和姜巡撫說話。”
沈遲意有些失望地哦了聲,陸枕溪沉吟片刻:“方才…姜巡撫的态度你也瞧見了?”
沈遲意沉着臉點了點頭,陸枕溪緩緩道:“姜巡撫和沈大人不和已久,他一向稱不上心胸開闊,如今沈家落難,他更是欲置沈家其他族人于死地…”他頓了下,淡淡道:“我雖左右不了最終大局,但在這樁案子裏,我還有些活動餘地,明日提審我也會到場,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沈遲意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再次見一見兄長,不過陸枕溪和沈家早是出了五服的親戚了,他為何對沈家的事兒這般上心?從一見她開始,他就屢次表示可以在此事上助她。
她遲疑着拒絕:“郡王不必如此…”
陸枕溪輕輕擺手:“表妹先別急着拒絕。”他淡聲道:“實不相瞞,這樁案子裏,我暗中扶持的幾個官員也被牽扯進來,而朝廷如今不欲留他們性命,姜巡撫為了報複沈家,又擺明了要拖着所有人一道下水,我幫你,也是為了自己。”
他說完淡笑了下:“本來今日見姜巡撫咄咄逼人,話裏有話,我頗替表妹擔憂,不料表妹機敏,未中他圈套,我甚為欣慰。”
這話倒是可信,沈遲意猶豫了下:“可是…”
陸枕溪又緩聲打斷:“你不必急着現在就答複我,明日午時升堂提審,你可以思量之後,明早再說。”
沈遲意咬了咬下唇:“多謝郡王美意。”
她道完謝就發動了馬車,回府之後,沈若渝見她面色郁郁,捉着她的手問道:“怎麽了?可是那巡撫刁難你了?”
沈遲意對她自然沒什麽好隐瞞的,把姜巡撫和沈家有仇意欲報複,屢屢為難的事兒說了一遍。
沈若渝神色有些惶急,亦是道:“這可如何是好?若是能見着大哥還好說,至少能彼此互通,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但現在你和大哥見不着面,就怕姜巡撫有意隐瞞,再挨個套話,這樣沈家的罪名不就落實了嗎?!”
沈遲意輕聲安撫她:“阿姐別急,容我再想想辦法。”
她首先冒出的想法還是去尋衛諺,雖然陸枕溪的臉和性情都讓她覺着舒适愉悅,但論及信任度,她自然是更信衛諺,畢竟兩人是合作關系。甚至可以說,衛諺幾乎是她了解這樁案子的唯一天窗,雖然他和沈澤頗有龃龉,但對她卻稱得上照拂,兩人也算得上生死交情了。
在這偌大王府,除了衛諺,其他人她都不能信,也不敢信。
她倒不敢奢求衛諺再次帶她去牢裏幫她串供,但哪怕衛諺什麽都不做,有他在那裏鎮着,姜巡撫至少不敢耍什麽攀誣陷害之類的手段。
沈遲意猶豫了下,系上披風,趁着夜色去衛諺住的易空院。
沒想到衛諺現在卻不在,周钊回道:“側妃娘娘,世子現在還在衙署。”
沈遲意沉吟道:“能否請周護衛幫我去通傳一聲?”
周钊想到衛諺對她的上心,自是不敢怠慢,快馬就去了衙署。
衛諺此時還在和姜義議事,姜義口幹舌燥剖白一通,見衛諺眉毛都沒動一根,他苦笑道:“明日到底怎麽審,您倒是給個準話。”
衛諺哪怕承認了自己對沈遲意确實有些好感,但他對沈家人的厭惡依然不減,更何況現在沈遲意明擺着對他無意,親近陸枕溪,他難道要放下顏面湊在她跟前?盡管他心裏清楚不該因私廢公,但面上也很難給出什麽好臉色來。
他眉毛都沒動一根:“秉公處理。”
姜義想到他今日對沈遲意的袒護,生怕他再做出偏袒的舉動,舉棋不定半晌,咬牙下了劑猛藥:“世子可別忘了,兩年前您手下那數千将士因何而死,您又是因為誰才身受重傷,若非沈澤,您如今的勢力只怕要更上一層樓,如今有正大光明處置沈家的機會,您…”
他還想說話,卻在衛諺漠然的注視下,自動消了音。
衛諺神色陰翳,撩起衣袍起身:“天色不早,巡撫先回去吧。”
姜義張了張嘴,到底不敢再開口,臉色微白地退出了衙署。
他才走了沒多久,周钊就匆匆來尋衛諺了:“世子。”他想了想:“沈姑娘想要見您。”
衛諺幾乎能猜到沈遲意為什麽想見她,他眼底掠過一片霾色,難得心緒複雜。
周钊也不敢催促,就在旁邊候着。作為衛諺的身邊人,他其實挺能理解自家世子的心思的,世子一旦見了,必會對沈姑娘心軟,那樣又對不起戰死的将士,若是不見,他心下又憐惜沈姑娘。
周钊等了半晌,張了張嘴,就聽衛諺淡聲道:“不見。”
周钊哦了聲,一只腳剛跨出大門,衛諺又有些懊惱地補了句:“明日…不,後日見她。”
且晾她一日再說。
……
沈遲意一直等到深夜才等來周钊的答複,衛諺後日見她?可案子明日就要提審,後日能來得及嗎?衛諺這是有意晾着她?
她勉強定了定神,衛諺又是專門為她服務的,他什麽時候見她是他的自由,但如今情勢所迫,難道她只能…
沈遲意正在困擾,後窗忽然發出一聲‘啵’的聲音,燭火搖曳閃爍了下,拇指大小的紙團落在她腳邊。
她撿起來瞧了眼,就見紙條上寫着‘明日卯初,西角門外’,字跡清隽,八成是陸枕溪所書。
事到如今,也沒有旁的法子,沈遲意重重按了按眉腳,嘆了口氣。
她明日一早,先讓沈若渝假扮她一時,自己換上丫鬟的打扮,買通了西角門的婆子等在角門外。
陸枕溪果然守時,卯初一過就到了這裏,他将沈遲意的臉端詳了片刻:“你今日要提審你長兄他們,為了審訊方便,将他先提到別處暫行看押,我有權提前去聞訊半個時辰,你屆時假扮成我的護衛,跟我一道進去。”
沈遲意颔首:“多謝郡王。”
陸枕溪輕輕擺手:“不必謝我,我亦不希望姜義得逞,否則我也會有不輕的損失,幫你就等于幫我自己。”他說這話的時候,眼底的神色幽深。
他頓了下,難得笑了笑,眸中幽邃神色散去:“更何況你之前也救了我一命,我這亦是在報恩,你不必挂懷。”
他說完也不再啰嗦,讓下人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護衛服,等她換好之後,又有一命女子走出來,細細幫她易容。
他之前給沈若渝易容的時候,沈遲意就知道他手下必然有專精易容的人才,她還納悶過陸枕溪一個王爺,手下養這些旁門左道做什麽。不過今日自己試了才知道,這易容術果然精妙,若是不離近了看,她現在完全就是一個男子。
陸枕溪見她易容更衣完畢,也不再廢話,令人駕着馬車去了看押沈熠的地方,他手持腰牌,一路果然暢通無阻。
沈熠身為要犯,自然是有衙役單獨看押,陸枕溪神色冷清地對着那幾個負責看押的衙役吩咐道:“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要單獨詢問沈熠。”
幾個衙役面色猶豫,陸枕溪淡淡一眼掃過去,這幾人想着他堂堂郡王應當不會鬧出什麽岔子,便互視了幾眼,齊齊退了出去。
陸枕溪走到幾步遠的地方,還對面有猶豫地沈遲意解釋道:“非我有意向偷聽你們兄妹說話,只是我不好離得太遠,免得遭人懷疑。”
沈遲意點了點頭,撲到牢門邊,壓低聲音對沈熠道:“大哥!”
最近已經開春,沈熠的神色要比前一陣見他好上不少,只是仍然憔悴不已,他雙眸一直閉着,聽到沈遲意的聲音才張開眼,見親妹一身男子裝束:“阿稚?”他錯愕道:“你這次又是怎麽進來的?”
沈遲意看了眼陸枕溪:“多虧了祁陽王,他念在往日的香火情分上,幫了咱們一把。”
沈熠知道自家和祁陽王有親戚關系,不過這種淡薄的關系顯然不足以讓陸枕溪為他們铤而走險,送他妹妹來看他這個重犯,他疑惑地看了眼不遠處站着的陸枕溪。
沈遲意沒有多說,壓低聲音,語調飛快地問:“哥你聽我說,如今蜀中的巡撫已經換了人,現在的巡撫是和咱們家素有嫌隙的姜義,他今日還要負責提審你。”
沈熠聽到姜義的名字,臉色不由一變,恨聲道:“姜義老賊!”他擰眉道:“衛諺對咱們家已是十分厭憎了,若姜義和他聯手,沈氏一族豈有翻身之日?”
沈遲意不知為何,不大想他把衛諺和姜義放在一處比較,她岔開話題道:“先說近的,姜義昨日已經問過我一遍了,幾次意圖算計我,被我僥幸避過,後來借病避開了,有些話哥你千萬不能回答,如果實在避不開的,記着含糊應答,絕不能把話說死。”
她飛速把姜義昨日的提問重複了一遍,又問道:“哥,他有心拿我作伐,之後審完你們,怕是還要審我,你有什麽話要對我交代的嘛?有什麽事是需要注意的?”
兩人互相交流才是重點,要是沈遲意只是為了告訴沈熠姜義負責審理此案,直接請陸枕溪帶一句話就是了,犯不着冒着風險和他一道進來。
沈熠神色逐漸凝重,重重颔首,跟她也叮囑了幾句,兄妹倆最後又核對了幾遍,确定萬無一失,不會掉入姜義的言語陷阱裏,這才長出了口氣。
沈熠垂眸思量一瞬,肅容道:“若是你在外能找到周明,一定要想法誅殺此人,至少保證他不會被姜義找到。”
沈遲意蹙眉疑惑:“哥,上回時間緊迫,我沒來得及問你,周明到底怎麽了?他不是頗得父親信重嗎?”
沈熠深吸了口氣:“周明是父親身邊的第一謀士,我原本也是十分信任他的,結果在案發之前我才發現,他一直吃裏扒外,兩面三刀,和旁人有秘密往來,我雖不知道他真正效忠的主子是誰,但父親剛死,沈家才一出事,他立刻消影無蹤,這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他面色冷肅:“若是這麽一個兩面三刀又掌握沈家許多秘事的人做了人證,對咱們必然極為不利,須得盡快想法除去。”
沈遲意倒吸了口氣,正色應下。
兄妹倆聲音壓的雖低,但陸枕溪還是能聽到一些,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神色也未有變化。
就在這時,牢獄大門突然傳來一聲動靜,幾個衙役叉手行禮:“姜巡撫。”
沈遲意沒想到姜義居然這時候來了,她和沈熠的臉色齊齊變了,不過這時候離開顯然來不及,還會和姜義撞上。
她正思量對策,就見陸枕溪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邊。
沈遲意幾乎剛在陸枕溪身後站定,就見到姜義走了過來,他似是愣了下:“祁陽王?”
姜義還是拿不定衛諺的态度,便過來想着先恫吓沈熠一番,先擊潰他的心理防線,後面他再算計挖坑的時候就會容易許多,這也是他審訊時的慣用伎倆了,沒想到竟在這兒碰到陸枕溪。
陸枕溪淡然解釋:“我有些話要來問問要犯。”
姜義目光狐疑地從他臉上掠過,又看了眼他身後站着的沈遲意,雖然他沒識破沈遲意的易容,但還是憑借多年斷案的直覺,覺着她有些古怪,昨日可沒瞧見陸枕溪身邊有這麽個人。
沈遲意被他看得有些心驚,本來姜義就有意坑害沈家,若他發現她今日來了大佬,後果不堪設想。
他沉吟道:“這位是…”
陸枕溪淡道:“本王的護衛。”
姜義疑惑捋須:“郡王來牢裏審犯人,為何要帶護衛?”
陸枕溪不帶溫度地笑了下:“姜巡撫不必拿對付犯人那套對付我,我只是習慣有護衛時時跟着罷了。”
姜義見他這裏下不了手,聲音微沉:“牢裏的規矩,進出要犯監牢…”他陰沉的目光落在沈遲意身上:“必得搜身!”
……
衛諺心思煩亂地在衙署裏呆了一宿,早上的時候到底還是沒按捺住,騎馬直奔回了王府。
他一進王府,就直向着雲影閣去了,清澗攔着不讓他進去,也被他輕松繞開,一把推開房門,就見床上躺着的是個和沈遲意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沈若渝。
他眉心一跳,瞧見這場景就猜出了些許,沈若渝臉色慘白,神色惶恐地要辯解:“世子…”
她連滾帶爬地從床上下來,慌亂辯解:“我,我是舊疾犯了,才在阿稚床上歇一歇,世子…”
衛諺壓根沒理她,‘砰’地一聲甩上門,撂下她轉身出了雲影閣,喚來了周钊:“祁陽王呢?”
周钊愣了下,回道:“祁陽王說是去了關押要犯的大牢裏…”
他話才說了一半,衛諺臉色陰沉地仿佛蓄滿了風雷。
周钊又道:“也不知道怎麽了,今兒早上人人都往大牢裏跑,不光是祁陽王,就連姜巡撫也去了…”
姜義也去了牢裏…衛諺臉色微變,低罵了聲,大跨步地出了易空院。
……
沈遲意只是臉上易容,身子又沒變,若是給人脫光了搜查,羞恥不羞恥地先不說,身份一準是瞞不住了,那才是真的要命!就連陸枕溪都得受牽連。
陸枕溪神色平靜,漠然道:“巡撫的意思,是要來搜本王?”
姜義一低頭,不卑不亢地笑:“自是不敢,不過王爺若帶了随行,自是要搜身的,這也是牢裏的規矩,免得有夾帶串供的,一時說不清。”他又看向沈遲意:“請吧。”
陸枕溪道:“本王的人,本王自己負責搜查,就不勞巡撫費心了。”
他雖然是郡王,但一不得皇上寵愛,二他的封地又遠在荊州,又不是這蜀中的郡王,姜義還真不怎麽怕他,就算得罪了,陸枕溪也奈何不得他。
姜義聞言立刻道:“這怎麽能成?按照規矩,須得牢裏衙役來搜,還請王爺見諒。”姜義見他推搪,心下越發狐疑:“王爺既然清白,讓人搜上一搜又有何妨?區區下人而已。”
陸枕溪面色一冷,竟是不欲與姜義再争辯,擡步打算帶着沈遲意強行出去。
姜義不料他做出此舉,臉色一變:“郡王遲遲不讓人搜身,莫非心虛不成?”他高喊道:“來人,攔住他們!”
他話音一落,就有幾個差役圍了上來擋在陸枕溪和沈遲意身前,一副要強行搜身的架勢。
姜義沖陸枕溪一拱手,态度卻是狐疑輕慢:“若搜錯了,本官親自上門向王爺叩頭賠罪。”他一指沈遲意:“搜!”
陸枕溪橫臂攔在沈遲意身前:“她是本王的人,沒有本王的同意,誰敢?”
差役還在躊躇的時候,大牢的門被再次打開,門外的差役齊齊行禮:“見過世子!”
衛諺怎麽這時候過來了?沈遲意看着眼前混亂的場景,心裏打了個突。
衛諺很快走了進來,按說沈遲意臉上有易容,他不該認出的那麽快才是,但他卻一眼就落到沈遲意臉上,凝視良久,他的目光似乎燃燒着熾熱的焰流,幾乎要把人灼穿。
他看了半晌,才慢慢把目光轉到陸枕溪身上,語調陰翳地反問:“郡王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啊,七千字沒完成qaq今天這章留言的都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