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寧渡心煩意亂,盯着陽臺那盆仙人掌發呆。玄和也不知該說什麽安慰,陰沉的氣息在屋子裏蔓延。
時間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拖得很長,誰也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寧渡手裏的煙燃盡了的時候,卧室傳出極大的哭聲。
是單青的。
寧渡心裏一緊,也顧不上被煙頭燙到的指尖,将其狠狠掐滅。走到卧室門前,頓了一下,推門而入。
單青坐在床上,衣衫不整,身上和淤痕過了一夜之後更加鮮紅。他緊緊抱着坐在床邊的時遠,放肆哭嚎着,像是徹底崩潰,又像是劫後餘生。
寧渡從未見過這樣的單青,天生傲氣的丹鳳眼失去了明豔的朝氣,盛滿眼淚,他的惶恐溢出身體。
每個人都有一層外殼,內心存在某種柔軟和脆弱,可能是他們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只有在哪一天,外殼被打破,他毫無保留地暴露出那塊脆弱。
單青什麽都沒有了,他失去了外殼,極其缺少安全感,他需要庇護。所以必須要抓住什麽,一個能讓他安心的人。
時遠任他抱着,誰都抗拒不了這樣的脆弱。他不是個二十四歲的男人,是個孩子。只能安慰和遷就。
寧渡靠在門框上看着他們,沒說話。
時遠看到他,安慰笑道,“寧渡,單青沒事。”
“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去得及時,還差一步。”時遠用盡量輕松的語氣告訴他,“單青他被下藥了,意識不太清楚,所以以為已經被……我檢查了一下,沒有撕裂,也沒有任何問題。可以肯定,單青沒事。”
下完結論,時遠松了口氣,看寧渡的臉色。
誰知寧渡像是脫了力,面色發白,端正的眉目擰出汗水。“真的?”
時遠點頭,“嗯,你昨天給他洗澡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那個,額,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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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渡回想了一下,單青下面黏糊糊的一團糟,他當時被那場景氣得滿腦怒火,心裏就已經認定了。
“單青真的沒事,但這件事對他的心理可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單青渾身的痕跡讓時遠也怒火中燒,但檢查完發現确實還沒有到最後一步的時候,他也替單青徹底松了口氣。不幸中的萬幸。
寧渡沉默好久,才說出一句話,“謝謝你,阿遠。”
時遠知道他緊繃了這麽久的神經在崩裂的邊緣總算松了下來。輕嘆,“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在這裏陪着單青就行了。”
“寧渡……”玄和一直站在他身後,聽到時遠的話也才放下了心。他做不了什麽,只能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做點能做的事。
玄和從後面拉了拉寧渡,“睡一會吧。”
寧渡沒有,他轉身摸了摸玄和的頭,用飄忽般輕柔的聲音說:“早飯沒吃吧,我陪你吃早餐。”
把卧室門關上,寧渡坐到餐桌前。玄和的肚子其實早就餓了,他的飯量一向比常人大,腸胃每日都在瘋狂地蠕動,消化。像是幹涸許久的旱地,吸收着雨霖。但依舊不長肉,好在臉色越來越好。
寧渡知道他擔心自己,忍着陪他不吃飯。
見他一邊咀嚼,還時不時小心翼翼地擡眼打量他,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好好吃飯吧。”
“唔~”
單青哭得累了,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眼睛紅腫,鼻子帶着身子一抽一抽的。他把雙手擋在臉上,遮住時遠的視線。
“沒事了啊,吃點東西吧。”時遠拿着早飯哄他。
單青還沒從昨晚事情裏回過來,又覺得剛剛那幅樣子丢人,埋着臉不肯動。
時遠連拖帶哄,好不容易才讓他把胳膊放下來,拿紙給他擦幹眼淚,遞給他一杯溫水。
單青感受水杯傳來的溫度,已經漸漸平靜下來,但依舊不說話,也不看時遠。
時遠知道他現在極其敏感和害怕,半是心疼半是安慰。很有耐心地坐下床邊跟他說話。低沉的嗓音在房間內輕響。
單青一直默默聽着。
中午的時候,時遠剛要起身,就被單青的手拽住了一衣角。
“怎麽了?”
單青不說話,固執地拽着不放手。
“你就不能讓我去趟洗手間啊。”時遠帶點無奈的笑意。
單青依舊低着頭,但手慢慢松開了。
時遠輕笑,拍了拍他的頭,出了房門。
寧渡在教玄和用電腦。
“他好點了嗎?”
“嗯,沒事了。”
寧渡松了口氣。單青一直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一生都在親戚朋友誇贊和簇擁下,家人的愛護下長大,沒見過風雨,沒遇過岔子。憑着不錯的相貌和天生的交際手段,在社會上也混得不錯。
這樣的事即使是發生在普通人身上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單青。
“寧渡,我跟你商量一下。”
“什麽?”
“我想把單青接到我那去住。他那青旅肯定不能住了,你這裏住不下,不如跟我住吧。我一個人,也能照顧他。”
寧渡蹙眉,半晌沒說話。
“我知道你擔心他。”時遠扶了扶眼鏡,“但單青現在不适合留在這。”
寧渡明白時遠的意思,但感性方面,他不想讓單青離開自己的視線外。“我問問單青吧。”
“好。”
單青确實想走,即便他沒有被那兩人做到最後,昨天晚上的事不可能從腦海裏消散。被綁在馬桶上,全.裸,淩.辱,任人擺布,會是他往後整夜的噩夢,那種褪不去的,惡心的觸摸。想到就會覺得惡心想吐。
而他當時的那副樣子即便是死也不希望被別人看到。寧渡踹開門,極度害怕和極度羞辱的情緒像密密麻麻的戳遍他的全身。那是平生最強烈的情緒,頂峰的情緒。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一生都完了,自殺,是他唯一的念頭。
寧渡震驚的眼神,成他心中的一根刺。即使不去觸碰也隐隐作痛。
時時提醒着那兩個男人,那樣的自己,那樣惡心恐怖的夜晚。
單青想走。
他默不作聲地跟在時遠後面,做出了選擇。
寧渡見狀,心裏像是吊了一根磅,難上難下。
“我想今後你也不敢再亂來了,我也沒有必要教訓你。後續我會幫你處理,這件事你自己走過去吧,下次見面就翻篇,我以後絕不會提。”
男孩子的長大有時是一夜之間的。父親或母親的離世,家庭的動蕩,一場刻骨銘心的初戀……這樣的成長通常是傷筋動骨的,甚至讓一生難以釋懷。
單青聽了進去,沉默點頭。
寧渡心裏的那跟磅放了下來,他舒了口氣,轉而看向時遠,這個交往多年的好友,“拜托你了。”
時遠輕笑,“沒事,單青也算我半個弟弟了。”
寧渡和玄和送他們下樓,時遠和單青進了車,消失在街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