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興的事。
留宿青樓神馬的,孟明遠是不做的,所以,他在目送幾個喝得醉醺醺的家夥被家仆扶走之後,也信步走下了青樓的臺階。
孟明遠還不及走到自己的馬車旁,就聽到後面有人喊道:“相爺,請留步。”
孟明遠有些訝異地扭頭,就看到一個人緊抓着青樓的門框維持站立的姿勢,這個人不陌生,但也絕稱不上熟悉——丫竟然是陸鶴!
孟明遠眉梢輕揚,右手中折扇輕輕拍打着左手手心,看着那個明顯喝得過頭的家夥跌跌撞撞地飄移下臺階。
随行的護衛已經不着痕跡地縮短了護衛的距離,經歷過上次的刺殺事件,他們有理由懷疑任何不恰當時機出現的不恰當的人與事。
這個柳州的陸大才子恰恰好正屬于不恰當的人,還符合不恰當的時機。
“陸大人有事?”孟明遠的招呼很官方,正适合他們這樣的上下級關系。
“相爺,下官聽說了一件事……”陸鶴打了個酒嗝,繼續往下說,“不知道相爺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孟明遠道:“說來聽聽。”你丫都追上來非說不可了,哥怎麽也得給你個傾述的機會不是,耽誤這麽點時間哥還是耽誤得起的。
可是,陸鶴往下一說,孟明遠就開始後悔剛才的想法了。
“下官聽同窗說,大理寺李大人家的小娘子嫁給了趙郡的才子。”
孟明遠面上看不出什麽異樣,道:“陸大人真的是喝多了。”
“下官沒喝多,那個李家娘子就是與相爺和離的那個……”
連孟丞相的護衛們都忍不住暗地裏蹙眉了,這個柳州陸鶴真是個拎不清的主兒,既然知道是跟相爺和離的,又跑到相爺跟前大咧咧地說,這不是存心往相爺的心窩捅刀子嗎?
孟明遠“刷”的一下打開手中的折扇,盯着陸鶴微微一笑,道:“陸大人,你我身為朝廷命官,當謹言慎行,要知道為官者的言行有時是帶着強大的殺傷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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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鶴的神情有些茫然和不解。
孟明遠繼續道:“身為堂堂男兒,對後宅女子多作評論有失厚道,尤其是在這樣公開的地方,更是有欠思慮。”
陸鶴睜着自己那雙醉意朦胧的眼,看着眼前光風霁月的男子,鬼使神差般地說道:“相爺這樣的男子值得更好的女子。”
“陸大人,你确實喝得過多了。”孟明遠決定不在搭理這個酒精過度的家夥,轉身準備離開。
“那趙郡的江生居然還妄想與相爺一較高下,真真好笑。”
孟明遠腳步微頓,然後大步走到自己的馬車前,上車。
車簾放下,隔絕了外面的人,卻無法隔斷對方的聲音繼續傳進來。
“相爺,下官覺得那江生會自取其辱……”
“回府。”孟明遠懶得再理這事,冷淡地吩咐車夫。
馬車夫揮動手裏的鞭子,啓動車子,漸漸遠離了那個喝得太多已經有胡說八道傾向的某官員。
趙郡江生?
孟明遠拿手裏的扇子敲了自己的額頭兩下,忍不住吐了口濁氣出來。
你妹的!
和離都和離了,怎麽就特麽地還是不能跟李家再無瓜葛?
那江生也是個混蛋,你娶都娶了,想必娶之前也是知道對方情況的,娶了後又這麽“憤憤然”的,這就有點虛僞了啊。你要真對她有過曾經不滿,那就別娶啊,娶了又對她前夫各種不舒爽,這不有病嗎?
本來應酬就不怎麽舒爽的孟丞相因為酒鬼陸鶴這事更不舒爽了。
回府後,碰到程氏派來相請的人便直接攆了回去,今晚他真沒心情滾床單。
孟明遠一個人回到自己的院子,簡單洗漱之後,便上了床。
他今晚的酒喝得不算少,但還在他能承受的範圍,只是酒勁後勁上頭的時候總是不太舒服的。
然後,孟明遠才想到他少喝了醒酒湯,便又從床上坐起,叫了人去準備。
喝過醒酒湯後,孟明遠覺得舒服了不少,估計真是心理作用。
有人說,人如果開始回憶就說明他老了。
孟明遠忍不住在心裏“嘁”了一聲,他經常回憶上輩子的事,果然是好老好老了啊。
你要說他從來不想李氏,那是鬼話,畢竟曾是夫妻。可,你要說他對李氏念念不忘,孟明遠覺得那更是鬼話。
只能說,與李氏,有遺憾,有錯過,更多的卻是無奈。
他希望李氏過得幸福美滿,那注定是他無法給予她的。他能給予妻子的有金錢,有地位,甚至于性,但唯獨愛情是他沒辦法給予她們的。
尼瑪!
都怪那個混蛋陸鶴,讓他腦子又不受控制地轉到了這個扯不清的問題上。睡覺,睡覺,現在他的首要任務是——睡覺。
于是,在丞相大人自我催眠下,他頗是費了一番周折後終于約會到了周公帥哥。
然後,公事繁忙的丞相大人很快便把那晚的小插曲忘了個一幹二淨。
但是,事情不是你不記得它就不會發生。它往往常常會給人出奇不意地一擊。
六月的時候,京城突然開始有一個才子的傳言,而且越傳越離譜,簡直前五百年不見,後五百年難尋。
傳言那東西,其實說白了到最後跟最原始的事物根本就毫無關系了,因為每個人傳一遍都會毫不客氣加上自己獨有的潤色,潤來潤去的,不離譜才見鬼了。
別的不說,孟明遠本人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傳言中的丞相大人都已經是地上全知道,天上知一半的主兒了,丞相本人簡直是哭笑不得。
所以說,孟明遠真心對那傳言中的人沒什麽興趣。
不過,可惜,大家卻很有興趣。
因為,這才子真有才還是假有才且不說,就單單他娶了丞相離和的妻子李氏就是一個天大的八卦關注點啊。
在八卦傳言中當事人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這個真理在這個時候就跳出來證明它經受得住實踐檢驗的王霸之氣。
“安之啊。”開華帝語氣很感慨,但眼神中濃濃的八卦減低了不少帝王的威嚴。
孟明遠一心兩用,一邊批奏章,一邊聽皇帝無聊八卦。
通常皇帝這種口氣跟他說話,十有八九是不務正業的話,做為一個合格的帝王狐朋狗友一樣存在的人,孟明遠表示完全可以左耳進,右耳出。
呀呀個呸的,眼瞅着他這丞相在為國操心操肺,這丫的一國之君還有閑心來聊天磕牙打屁,媽個了巴子的,去他的。
“聖上,有事你說話,臣聽着呢。”甭跟哥玩吊胃口的事,哥忙着呢,這以農為本的時代一到農忙全國官員一起忙有木有啊。而且,到收獲的季節,敵國也蠢蠢欲動,時不時的就可能兵犯邊關。
目光盯着手上打開的新奏章,你妹的,剛想到就看到了,突厥那就是錘不爛的鐵碗豆啊,這就又有小股人馬來騷擾邊關了。
這種小規模的騷擾,你還不好意思真跟他們發動國戰,這就是邊境貫例的小摩擦。
結果,因為太專注于奏章上的內容,就把皇帝的話給聽漏了,主要是孟明遠覺得開華帝這家夥的事不是正經事。
“安之,朕的話你聽到了嗎?”
孟明遠從奏章裏擡起頭,很誠懇地道:“聖上,奏折裏說突厥小股人馬到邊關打秋風,臣看得認真了一點。”潛臺詞就是哥沒聽到你前面的話,請重說一遍吧。
開華帝往丞相手裏的奏折掃了一眼,覺得丞相還有心思調侃自己證明打秋風的事自家沒吃虧便也不關注了,重新專注于京城這最新的八卦頭條,“安之,聽說這個江大才子娶的妻子是李少卿家的那個大娘子啊。”
咦?
孟明遠突然就想到了陸鶴于某夜黑風高之夜在某花樓前說的一番醉話胡話,眉梢一挑,有些訝然,“還真上京了啊?”
一見自家丞相這麽個反應,開華帝的八卦情緒更高了,“怎麽說的,你是知道這事的?”
“也不是,就是有人說過那麽一嘴,臣當時也往心裏去,畢竟那江生跟臣近日無仇,遠日無怨的。”
“可是,你們之間有一個女人。”
孟明遠突然覺得得給開華帝這不務正業的皇帝找點事做,垂眸批過桌案上砌長城似的奏章,從其中一堆中抽出一份來,無比恭敬認真地對皇帝說道:“聖上,關于請立中宮之子為太子的事,您可以考慮一下的。”
得,開華帝明白了,丞相這貨這是謝絕提供八卦爆料了。
走馬觀花地翻翻那本奏章,開華帝随手扔到一邊,微微嘆了口氣,“立儲乃國之大事,小皇子年紀太幼,實不适合此時立儲。”
孟明遠當然知道,他不過就是給皇帝找點事煩惱一下罷了,省得他閑得淡疼。
切!
哥為你們老衛家忙得要吐血,你丫還敢找上門來聽八卦,真是欠抽的貨。
“聖上,聽說慶州出了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您有興趣收進後宮沒?”
開華帝意興闌珊的接過那份奏章,連打開瞄一眼小圖的興致都沒有,以手指敲着那份奏折,沖着自己的宰輔大人挑眉,道:“養在深閨的女子傳出這樣的名聲不是什麽好事。”
孟明遠不置可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對方醉甕之意不在酒,目标明顯就是皇帝本人嘛,他不過是偶爾也充當一下侫臣,向最高領導谄媚一把,幹點于國無傷大雅的事,這也算是跟皇帝建立革命友誼的渠道之一。
忠臣固然百世留芳,但丫十有八九是不得善終的,所以侫臣神馬的孟丞相是不排斥偶爾當當的。
活得比敵人好,比敵人長久,才是生命的真谛。
“說正經的,這江生的來意可不大善啊。”開華帝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多說一句,但還是忍不住要說。
孟明遠一邊在奏章上批注,一邊頭也不擡地道:“聖上,臣一直認為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敵人敢下戰帖,臣就不怕接。”
“朕的丞相該當有這樣的底氣。”
滾!
丫個瞧熱鬧不嫌事小的混蛋。
☆、86公子風流
你不去就山,可山會來就你。
這年頭的事吧,有時候還真他母親的讓人蛋疼!
這是一身便服的孟丞相看到某位貌似頗有些翩翩公子派頭的男子時的內心吐槽。
江生——李玉娘現在的丈夫,一個被謠傳得很非人的家夥。
“這位兄臺有事?”你老人家巴巴地跑到妻子的前夫跟前相面呢還是相面呢?憑你丫再看,哥的外形氣質也遠勝于你,這是先天優勢,在這個整容技術落後的年代只能讓你丫捶心頓足而沒任何進步空間。
這倒不是丞相大人王婆賣瓜,而是事實就是那麽的殘酷。丞相大人那真是一枝梨花壓海棠玉面巧嘴鐵公雞……
江生此時此刻的心情很複雜,他聽說了許多當朝丞相的事跡,想象過無數次兩人對上時候的場景,但當真正跟這位相爺面對面時,江生突然有些怯場。
年輕的相爺文采風流,人物俊秀,單是那份氣度就能甩很多人幾十條街去。
外居上位的人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地帶着股氣場,無形,但很容易給人以威壓。現在,江生就清晰地感覺到了那份威壓。
“學生久慕相爺文采……”
“傳言大多言過其實,本相文采其實平庸無奇得很,當不得旁人仰慕。”沒事就趕緊讓讓,哥沒工夫陪你丫在這兒豎杆子。
“相爺才名遠播,豈是能做假的。”
“八卦這種東西,傳着傳着,它就變謠言,假的都變成真的了,若都當真話聽,這世上可就要亂套了。”
有道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孟明遠原本只是陳述一個事實,不過話聽在江生的耳中那就多了別的意思,丞相大人這是諷刺他嗎?
對于自己的才名,江生其實也是有些心虛的,但這種虛名偏偏人人都愛,就算明知傳言嚴重失實,他也很享受被盛名的光環所籠罩的感覺。
“相爺太謙虛了。”
孟明遠輕搖着手中的折扇,淡淡地道:“本相不喜歡那些虛頭巴腦的客套,向來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謙虛什麽的,本相沒這種美德。”
“學生來自趙郡。”
孟明遠揚眉,“本朝早不奉行舉薦入仕,來本相這裏投名帖是白費工夫的。公子若有才學,不妨等大考之年一展所長。”
江生被噎了一下。
“學生嘗聞相爺理得一手好琴弦。”他不會輕言放棄的。
孟明遠合上了手中折扇,搖頭輕嘆一聲,“所以本相才說傳言實是害人菲淺,本相的琴藝真真難登大雅之堂,琴瑟和鳴這樣的美事總是與本相無緣的。”
這一次,江生無比确定丞相絕對是話中有話,頗有含沙射影之嫌。
是了,丞相一定是知道自己底細的,畢竟他是一朝權相,若真連這點能耐都沒有,才見鬼了。
“可學生總信空穴來風,其必有方。”
“那你自管去向傳這話的人請教便好,自知之明本相向來是不缺的,沒有那金剛鑽,本相不會攬這瓷器活。”誰說的你丫找誰去,傳言中哥還是神仙下凡呢,扯淡吧就。
江生還欲再說什麽,但看到丞相身後護衛已經目光不善地掃視過來,到底還是明智地咽了下去。
他不該忘了眼前的人是丞相,他再親和也有屬于他不容人冒犯的威儀,那些護衛必要的時候就是掃清他前進道路上的工具。他能這麽心平氣和地跟自己說了這麽久,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若再糾纏,只怕就有些不知進退了。
“學生莽撞了,還請相爺恕罪則個。”
“無妨,誰都有個年少輕狂的時代,本相能理解。”
江生的臉頓時有些燒,他甚至比丞相還要年長三歲,卻在他的口中成了年少輕狂的後輩,而他卻又沒辦法駁斥對方,論身份,論地位,論閱歷,丞相大人都有資格對他說這樣的話。
于是,江生這個近來京城中盛名傳播的大才子生生被憋得內傷了。
這當街精彩的對決,自然又被加工成了受群衆喜聞樂見的不同版本廣泛流傳。
這事兒,孟明遠本人覺得沒什麽意思,連提都不想提。
可架不住開華帝那顆帝王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安之,聽說你被人找上門下戰帖了啊。”
你妹!
要不要這麽幸災樂禍啊,小心哥一個心情不爽,讓你的國家遭受點不太好的事件。
眼看宰輔大人沒理會他的意思,貌似很專心地在手裏的折子做批示,開華帝覺得自己的帝王威信受到了挑戰——說起來,他的威信常常在丞相這裏受挑戰啊。
“安之,朕在跟你說話。”
孟明遠龍飛鳳舞地對那份奏折做了批示,這才放下手裏的羊毫,十分正經嚴肅地對皇帝說道:“聖上,臣覺得丞相的權責還是有些過大,每思及此,臣便惴惴難安。”
開華帝瞪眼,又來這招兒?
當初甫一登相位,你就急着削相權,現在你還老調重彈啊,先帝早給你做過定論了,偷懶不好偷得太明目張膽的。
丞相這厮轉換話題重心的技巧越來越娴熟了,這讓他失了許多調侃丞相的樂趣啊。
“你若真惴惴難安的話,便踏踏實實地多替朕分憂解勞便好。”別整天琢磨着致仕無官一身輕。
二十出頭的人,竟然就想致仕歸養,這真是太扯了好不好。
孟明遠仍舊是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繼續道:“臣覺得文人仕子中的那股浮誇風氣着實有些傷基動本。若這些有才學的人都沾染上這樣的惡習,那我朝未來堪虞。”
開華帝的眼睛都亮了,“朕就知道安之你這家夥向來是蔫壞蔫壞的。”你嫌那誰名不副實是個半桶水,明說呀,朕肯定是你這邊的,你偏搞得這麽含蓄,真不實誠。
“娛樂休閑也是百姓的權利愛好,只是這種茶餘飯後的話題人物,有時真是見名不如聞名,臣甚失望。”
“江生此人功利之心過重,不是實幹之臣。”開華帝一語定乾坤。
孟明遠微微挑眉,“聖上……”
開華帝一擺手,“安之不必再說,朕這點識人之明還是有的。安之雖有避嫌之意,但有些事本不關卿事,又何必拘泥于形式?”
得,哥等的就是您這句話,這就是免死金牌啊,兄弟。
“他不但貪慕虛榮,還不知進退,也就是安之心胸寬大,不跟他計較。換了旁人,根本連一個字都不會搭理他。”
“臣還是希望做一個親民之相的。”孟明遠忍不住申明了一下自己的立場。
“安之一直是親民的。”對于這點,開華帝是認同的。
據說,京城衆所周知,文武百官中丞相大人是最沒架子的官員,販夫走卒之輩,若上前說話,丞相也是會如微風和煦一般簡單回應的。必要的時候,也會很熱心地幫助解決一些民生疾苦。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丞相在百姓中的官聲極好,與他在百官中的官聲形成了明顯的兩極對比,這讓開華帝真是無語至極。
百姓心中,丞相是溫和善良的,是清廉正直的。
百官心中,相爺是兇殘的,是列入遠觀範疇的人物。
孟明遠看看自己桌上的幾撂奏章,又掃了一眼地上的幾堆,忍着暴走的沖動,對大慶朝最尊貴的皇帝陛下道:“聖上若無他事,不如就請回宮去吧。”別在這裏妨礙哥辦公啊,魂淡!
開華帝無視丞相屋裏的那些各地奏章,在屋裏走了幾步,看着院子裏的怡人的景色道:“朕覺得安之在園林方面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有空的時候幫朕動動禦花園吧。你這小院收拾得這麽舒服,害朕每次來都不想走,實在是過分。”
這純粹就是羨慕嫉妒恨啊,做為一朝皇帝的胸襟氣度呢?
算了,孟明遠有些自嘲地想,開華帝這貨的胸襟氣度有越來越小的趨勢,簡直是逆生長嘛。
“聖上言重了,這些都是下面人的功勞,臣不敢居功。”
“少跟朕打馬虎眼,那些園林設計圖都是你親手畫的,別以為朕不知道。”
“這是臣偶爾興起的一時之好罷了,不足一提。”哥穿越到這麽個年代,如此憋屈地活着,如果不對自己好一點,哥就太自虐了。
開華帝突然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了靠牆那邊的椅子中。
孟明遠眉頭一跳,皇帝看來是有心事。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開華帝才重新開口道:“安之是明智的,這女人多了确實是麻煩。”
看來是後宮争鬥傾軋太厲害了,這才讓開華帝這算得上是明君的人看得有些煩躁了。
牽扯到後宮內苑之事,孟明遠适時保持了沉默,無意介入。
中宮嫡子已滿周歲,皇後心急,前不久就動意要讓皇子先拜師,雖然當時是擋過去了,可是,這事終究拖不了太久。
中宮嫡子的老師,不好當啊。
“二皇子的身子一直不大好。”
孟明遠只當自己沒聽到。
開華帝的嘆息聲深重了些,好不容易盼來的嫡子這個樣子,他是真心的有些失落。
“孟卿,你是朕的宰輔,你給朕個建議吧。”
皇帝這樣說,孟明遠就不能再保持沉默,只能開口道:“中宮多子,選擇的餘地自然就大。”趕緊回去增産報國啊。
開華帝一下就無語了,丞相這家夥實在不是個談心的好對象。他就算最後能開解,能解決你的難題,但是他那種一針見血式的建議或者解決方案,實實的讓人錘心肝。
無論他的語氣神情多麽正直忠誠,開華帝都能感覺到他隐藏其中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調侃……
孟明遠這家夥實在是個不合格的談心對象!
最氣人的是,有時候你能談心的對象偏偏就只有這麽一個,多讓人絕望的唯一性啊。
☆、87公子風流
風雲突起,京城生變。
中宮幼子不幸夭折。
孟明遠真心替中宮皇後覺得難過,這千辛萬苦盼來的兒子就這麽夭折了,這對已近而立之年的皇後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靂。
每當有大事發生的時候,總是會有倒黴鬼适逢其會。
這次,在京城名聲鵲起的某趙郡才子不幸中了特等獎,丫好死不死地寫了一首七八不靠,前後不沾的詩,偏偏就被皇後娘家人給看到了,而且還曲解了,然後就注定他倒黴的人生際遇。
那首詩呢,其實真心沒什麽。只不過,其中那句“蟾宮折桂子落地,清風一掃萬事吉”,按照皇後一族人的心境,理解錯也是情有可原的。
唉!
這人要倒黴吧,喝口涼水都塞牙啊。
孟明遠是覺得江生有些冤,但是他也不會因為江生冤就替他出這個頭。做為一個混官場的不那麽把是非曲直分得太清楚的人,不趟混水一直是孟明遠的官場處事原則。
而現在,江生的這趟水就是混的。
孟明遠不是江生本人,他雖然覺得江生極有可能是冤枉的,但也不能保證他就百分百無辜,畢竟他不是這個時代的土著,對他們的思想境界還是不怎麽清楚的。
因為不想牽扯其中,所以,丞相大人理所當然地就告了病假。
人吃五谷雜糧,誰還不鬧點病是吧?
可是,丞相大人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朝官聰明人很多,跟風的就絕不會少,所以這事一發出來,朝官百分之五六十病在了家裏。
開華帝大怒。
平時高官厚祿養的這幫家夥,關鍵時候他們就給他掉鏈子,忠君便是這樣忠的?
開華帝不是沒明旨去斥責始作甬者,但是丞相大人給的回答很有理有證,鑒于他跟江生因李氏而起的某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關系,如果他在這件事中發表什麽立場,其結果都将是被歪曲的,引人暇想的,所以他不适合發表任何見解與立場,只能在家裏避嫌。
借口的最高境界就是——你明知道那就是借口,卻一點兒都反駁不了,有時還忍不住點頭同意他的借口。
靠!
孟明遠這家夥當甩手掌櫃的時候永遠有讓人咬牙切齒的沖動。
一看到朝堂上空缺的諸多位置,開華帝的心裏就忍不住火冒三丈,想把貓在家裏隔岸觀火的丞相給一把揪到朝上來以儆效尤。
江生倒黴,倒黴的就絕不止他一個人那麽簡單,那勢必是連着他身後的江家,以及他的妻族李家。
這樣一來,朝中就又是一場士族之間無聲的厮殺。
笑話,這個時候不坐山觀虎鬥,要什麽時候?
孟明遠在一邊看得很有心得體會,那些士族們對付別人狠,互相咬起來的時候也一點兒不溫柔,很有警示作用。
他個人對江生乃至整個江家都沒有什麽偏見,只是他的身份決定了他某些時候不會允許自己的良知強出頭。
一個人如果不能準确地定位自己的社會地位,那必将是一場災難。
閑得蛋疼的孟明遠在他授業恩師賈先生的一句戲谑之言後,抱着一具七弦琴,燃了香,淨了手,擺出一副正兒八經要彈奏絕世名曲的架式,調試琴弦,然後開始上手。
那琴音有種高山流水的清靈毓秀,亦含着灑脫随性的豁達。
都說琴音即心音,如果這便是丞相的心音的話,開華帝覺得孟明遠這個人本質還是純澈的,盡管他平時表現的時常很混蛋。
要說琴曲啊,孟明遠最愛的就是黃霑的那曲《笑傲江湖》,只不過,他一直也沒敢輕易嘗試彈奏,總擔心會毀了經典在記憶中的旋律。
不過,既然是閑得淡疼了,那一時腦抽筋想豪情縱歌一把也是能夠理解的。
高山流水的隽永,突然變奏成放歌江湖的豪放,轉換之間毫無停頓,就像一澗平靜的溪流瞬間就波濤洶湧起來。
開華帝冷不丁的就被孟明遠這突如其來的變奏給驚了一下。
丞相的琴藝很驚豔啊!
琴琵和鳴什麽的,果然是孟卿拿來調侃別人的話。孟卿的琴豪邁大氣,潇灑雄渾,聽來有令人胸襟豁然開朗之感。
大口酒,大口肉,似乎就是孟卿口中那種餐風露宿的江湖人生活,開華帝突然心生向往。
紅牆金瓦的宮殿有時真像精雕細刻而成的華麗牢籠,各色美人争奇鬥妍,背後的陰暗龌龊也足以令人齒寒。
琴聲漸歇,餘韻猶響在耳畔。
孟明遠自己也沉浸在琴音中,他想到了許多上輩子的事,明明那麽清晰,卻已經恍如隔世……
推開琴,起身而起,憑窗舉目遠眺。
藍天白雲,微風習習。
窗前千竿竹,院中碧波漾。
自從這個院落再沒有女主人踏足之後,這裏便成了他心靈停靠的港灣。
孟明遠在窗前看景,廊下的開華帝在看他。
就像一句詩裏說的那樣——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下看你。
人生角色的轉換有時便是如此簡單。
“安之的琴藝大有長進了。”
聽到賈先生的話,孟明遠收回放在遠處的目光,回首笑道:“先生過獎了,學生只是一時興致,只恐彈得曲不成調。”
“這首曲子叫什麽,老朽還是第一次聽到。”
“這曲子的名字有些霸氣呢。”
“哦?說來聽聽。”
“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
“嗯。”
賈先生捋須微笑,“果然是霸氣十足的曲名。”
孟明遠亦笑,“這曲子原是該琴簫合奏才是最悅耳,只可惜這裏缺少了一管洞簫。”
賈先生道:“這确實是個遺憾,安之為何去個尋個簫者相和?”
孟明遠淡淡地道:“學生以為有時遺憾也是一種美,人生際遇,難以盡善盡美,有時求全反而更易失之周全。”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安之總是心裏清明的。”
“學生不過順心而為罷了。”
“順心便極難得。”
“難得外面天氣清爽宜人,卻要先生陪着學生在這裏坐井觀天,實是慚愧。”
“安之病休之中,由老朽過來探望方是正理。”他們這對師徒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時,開華帝也恰恰好在房前現身。
“安之有客來訪,老朽便先告退了。”
“先生請便。”
賈先生沖着來訪的人微笑示意,然後坦然地離開。雖知來者不是一般人,但是賈先生無意探尋什麽。
開華帝目送賈先生離開,忍不住有些感嘆,“這便是安之的授業恩師嗎?”這樣風骨的人教出孟卿這樣的學生也就可以理解了。
“回聖上,是的。”
“嘗聞人言,丞相擇西席要求頗高,恐怕除了這位老先生,其他人也無法勝任。”
“聖上這話,臣卻不敢茍同。臣堅信天下賢人雅士不乏其人,只不過是我們沒有碰到罷了。臣的恩師也只是在臣家中榮養罷了,他有興趣閑暇指點一下臣幾個子女的學業是最好,若是沒有興趣,西席之位自然也會另擇他人。”
開華帝點點頭,“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孟明遠有孟海林那樣一個父親,若沒有像賈先生這般的老師,只怕也成不了如今的一朝賢相。
“不知聖上因何會到臣府中?”微服私訪神馬的真心要不得,你丫個一國之君,說私闖民宅就私闖民宅,一點隐私不帶給人留的啊。
說到這個,開華帝的眉宇間便不由浮上了一抹愁緒,心裏亦有些惱怒。
他還敢問?
一個合格的宰輔必須要體察聖心,然後因勢利導讓所有事件都朝着皇帝所期望的方向發展。孟安之這家夥不是沒體察聖心,而是在體察聖心之後,選擇了做壁上觀。
“孟卿這病假要休到何時?”開華帝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有時候拐彎抹角跟孟明遠說話,他就能比你還拐彎抹角,簡單粗暴的方式便是開門見山。
孟明遠也不含糊,道:“江生的事處理完了?”
開華帝在書桌後坐下,恨恨地捶了桌面一拳,“扯不清。”
“聖上,一代聖明君主,有時不需在文字上太過興師動衆的。始皇帝當年焚書坑儒,除了讓百家凋蔽外,可說事與願違。聖上當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開華帝道:“話雖如此,但朕實有不甘。”
“臣早先說過的,有些事欲速則不達,磨刀不誤砍柴工。”
“朕失子,而那江生竟然作詩影射,實實無視天威。”
“聖上,有時候事情就怕聯想,一聯想連毛孔都透着冷氣。可有時候事實證明,那不過是人把簡單的事想複雜了而已。”
“天下事從來就沒有簡單的。”
“治大國若烹小鮮,事情真的也沒那麽複雜。”
開華帝挑眉睨他一眼,“你倒是肯為他講情,只怕人家未必會領你這份情。”
“臣做事但憑良心,不需他人領情。”文字獄小範圍內整整就算,太厲害就過界了啊,你丫到底還想不想當個盛世明主啊?
“朝局有些亂象。”開華帝的臉色凝重起來。
孟明遠定定神,道:“朝局常常便是亂象橫生的,只不過隐時多于顯時,顯了比隐着要安全。”看得到的危險總比潛藏的暗流要讓人容易處理。
開華帝的眼神有了變化,“安之,你這病到底有幾分用心在內?”
孟明遠老實地道:“臣就是想避避嫌,實無其他用心。”要真說有,也不過是事情趕巧了。
這天下的事,就怕巧,一巧,漁翁就得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