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個辯駁的機會不是?
于是,這機會一給,就算丞相最後難逃一死,死之前肯定妥妥地拽一堆陪死的,鐵定不怕黃泉路上會寂寞。
況且,到目前為止,丞相一直是把別人都送進黃泉了,自己還在求死的道路上折騰着。
這是怎樣一種讓人絕望的現實啊……
孟明遠特淡定,特從容,特雲淡風輕地回答皇帝道:“此事臣不好說話,陸進士因為考前對臣有所非議,所以才會認定臣對他的成績有所打壓報複才導致今日他空有滿腹才華卻報國無門的境況。所以,臣做為當事人,對此事理當回避才是,由着百官評議才是上上之選。”
開華帝環顧了殿上大臣一圈,蹙着眉頭把目光落回丞相身上,“百官意見也各持一端,這倒叫人為難了。”
為難就為難呗,反正閑着也是蛋疼,那就争吵,那就研究呗,孟明遠心裏很不以為然地想。
“你既然要回避,還站在這裏做什麽?”開華帝忍不住瞪眼。
孟丞相回答說:“臣一直覺得就算死,當個明白鬼也比糊塗鬼要好得多得多,所以臣就擱旁邊看着就成。”
這圍觀理由給的……
開華帝一拍龍椅扶手,怒道:“你也想死個明白,你怎麽就不能讓陸鶴死個明白呢?”讓這狂生在京城這通鬧騰,煩死了。
百官靜默。
聖上,您怎麽把實話說出來了呢?
不過,這也正是他們想知道的啊。
陸鶴有才氣,這個毋庸置疑。但他的名次過低也是事實,這真的得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才能讓人信服。
孟明遠目光溜了一圈,最後對上開華帝的,正兒百經地抱着笏板垂眸道:“陸鶴有才,臣不否認。但有才,和有才能這其實是兩碼事。陸鶴可以是一個名揚天下的詩人、才子、狂生,但臣不認為他會是一個治世的能臣幹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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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華帝颔首,示意他繼續陳述。
孟明遠繼續往下說道:“陸鶴不服的原因蓋因他覺得自己被屈才了,臣以為不妨就讓事實告訴他理想與現實之間到底有多遙遠。”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常常很骨感。
孟明遠其實不想讓陸鶴對人生太過失望的,可是某人實在是不屈不撓地想對人生大徹大悟,這樣就算再目不忍睹也只能看一看了。
“臣請聖上允許陸鶴明堂審案,讓京城百姓同臣做個鑒證,臣到底是不是真的嫉賢妒能小肚雞腸不能容人。”
“準。”
“謝聖上。”
于是,明堂審案之事便成定局。
京城百姓奔走相告,歡呼譽躍。
娛樂八卦向來便是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人樂于貢獻話題,百姓自然樂意之至。
刑部、大理寺各抽調卷宗過來,案子都不複雜,但凡有點當官材料的一般來講都能處理個八九不離十,不會出大錯。
可是,陸鶴其人審案的結果卻讓京城百姓大跌眼鏡,簡直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了——人沒知識不要緊,但沒常識就太可怕了!
庶務不通,不懂經濟,家常裏短雞毛蒜皮的案子他都能給你斷得讓人目瞪口呆,跟以前某昏君說的“何不食肉糜”一樣的德性。
這樣的小案子就算了,可事關一家幾家一族甚至幾族的牽連大案,陸才子的“能力”才真正讓人大開眼界。
甚至于在看到犯官家眷中品貌出衆的女眷時還當堂興起吟了詩贊美,出口成章神馬的,果然是不負其才名。
風流才子當如是啊!
陸大才子審完了,孟明遠也不廢話,換了另外的進士重新審。
京城百姓這一通熱鬧看得啊,那真是比聽說書爽多了。
有句俗話說得好:不怕貨不好,就怕貨比貨。
這貨一比呀,那就只能扔!
最後的最後,那個被陸才子贊譽過甚的美貌女子家的案子由當朝丞相重新再審一遍。
結果……
柳州陸鶴眼裏只能看到美人,他看不到美人心計,看不到那位他心目中高嶺雪蓮花一樣聖潔的仙女其實才是一族大案的關鍵核心人物。
所謂蛇蠍美人,所謂佛口蛇心……
“現在,你有什麽話對本相說?”
陸鶴面如白紙,看着端坐在堂上俊美無鑄,光風霁月的紫袍丞相,心猶如浸到數天寒冬的冰水裏,再無一絲溫度。
“學生……學生……慚愧。”
“你毋須對本相慚愧,本相做事但求問心無愧。你要真相,本相給你真相,情智高的人,智商未必就一樣高,你予詩詞歌賦之上的才氣值得肯定,但是牧守一方百姓卻難堪大任,百姓有時并不需要風花雪月,貫絕古今的名詞佳句,他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那些如空中樓閣一樣的東西,離百姓太過遙遠,不實惠。”
陸鶴如今心悅誠服,看着面前這個俊逸清朗的男子,他突發感慨,“學生先前只盲目替李氏抱屈,如今看過相爺審吳家這一案,學生大徹大悟,看着無辜柔弱的人有時未必便不是窮兇極惡之輩。”
孟明遠:“……”他能說趙郡李氏躺着中槍了嗎?
其實,孟明遠真沒想借題發揮,也沒想替自己洗白名聲神馬的,這個世道于男女而言,女性本就是弱勢群體。
只不過,事有湊巧,這次大理寺的這案子無巧不巧便弄了這麽一個案子過來,結果……唉,有時候老天爺的惡作劇真是叫人只能無可奈何。
“咳咳……”孟明遠清了清喉嚨,努力替李氏一族争回一些顏面,“你這便又犯了以偏概全的錯,有些事情看似雷同,實則內裏有着本質的區別,不可同一而論。即使一樣的案情,因背景時間場合人物的不同,審理的結果也不盡相同。”
“學生受教。”
孟明遠有點苦惱,好像沒起到什麽作用,就連外面聽審的百姓基本都已經把李氏釘到十字架上了。
百姓們覺得這樣出色的丞相,如果不是那李氏太不賢,相爺如何會冒着名聲官聲受損的風險硬要和離?果然當年和離之事大有內幕啊。
趙郡李氏經此一事對柳州陸氏那是恨之入骨,将其視為整個家族的敵人,這就是後話了。
真是巧合嗎?
事後,孟明遠從大理寺抱了一堆卷宗到禦史臺研究。
最後,孟相得出了答案。
政敵神馬的,不管誰多少都是有那麽幾個的!
前岳父李浩興這次是被政敵給坑了,有木有?
那案子擺明了就是針對李家的,當然,如果他自己不心明眼亮的話,那麽估計李氏不倒黴,倒黴的就是他自己了。
總之,這案子不管結果如何,總之那暗處的人總能得到一個讓他滿意的結果。
靠!
玩政治的人真是特麽地高智商啊!
孟明遠不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點感慨,直到現在他的腦袋還健在,不能不說真是老天厚愛啊。
感謝敵人讓他一次次地從經歷的事件中總結出寶貴的經驗教訓,這是促使他快速成長的根本原因啊。
“吃一塹,長一智”,給他挖坑的人多了,他躲着躲着就躲出了經驗值,然後慢慢地也就順手給對方挖坑了。
這就叫學夷長技以制夷,用另一個通俗易懂的話說,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80公子風流
鑒于以往的情誼,孟明遠以公事的名義叫了前岳父到禦史臺議事,留他最後走人。
“這卷宗很有針對性,李大人不妨細品一下。”孟明遠把那份讓李氏躺槍的卷宗推過去,在上面輕輕拍了兩下。
李浩興能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呆着也不是平庸之輩,馬上便聽出了弦外之音,伸手拿了卷宗,道:“多謝相爺指點。”
“指點談不上,只是不喜歡他們拿這些事做文章。”
“讓相爺費心了。”李浩興明白這是孟明遠心裏還有與女兒曾經的情分在,否則的話他大可不必費心提醒他一回。
孟明遠擺了擺手。
“下官告退。”李浩興識趣地告退。
孟明遠看着前岳父離開,突然有種蒼涼的感覺。
時間那把殺豬刀,不知不覺中就讓所有的事都不複曾經。
物是人非!
孟明遠覺得以後他會幫李家的或許不會太多了,就算要幫也只能輕描淡寫,畢竟有些事情已經不同。
這次陸鶴把李氏一族坑得不輕,估計李家未出閣的姑娘這次受牽累頗大。
所以,這才是孟明遠最痛恨此次背後黑手的根本原因,朝堂争鬥什麽的,真的非要讓那些無辜女子做犧牲品嗎?
以兒女結姻親,出事時,被犧牲的往往都是女子。朝堂争鬥落敗,家敗時遭殃的仍然是以女子下場最凄慘。
婚姻司,并不是他一時心血來潮。
孟明遠的食指中指在書案上輕扣,微微地眯了眼,即便要改革那也要潤物細無聲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來推進,這樣才不會引起太大的阻力與反彈。
想了一會兒後,孟明遠從筆架上抽出一只細毫,開始認真地在鋪好的宣紙上草拟章程。
萬事具備,只欠東風。
殿試成績已經塵埃落定,那麽接下來就是那些進士們發光發熱為大慶朝貢獻青春的時候了。
建一個新的部門,這不是小事,所以這是需要朝議的。
但大多數人對于婚姻司這個怎麽看怎麽像丞相大人惡作劇結果的部門沒太大的官感,覺得這其實就是個雞肋,設不設的其實對朝局真心沒什麽影響,不定哪天就讓丞相又給撤了呢。
所以,朝議的結果是很輕松的就被通過了。
孟明遠心裏的小黑人忍不住就歡呼雀躍了,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婚姻司的設立進行得十分順利,畢竟這是一朝丞相牽頭的事,那只能用高效來形容。
部門設立,配備相應的官衙、人員,制訂相關的職能規則規章制度,順便把刑部的一部分權能轉嫁到了新部門的頭上。
幾個月之後,婚姻司的動作總算是初具形态,有模有樣,有章可循,有法有依了。
然後,丞相大人在跟帶孩子一樣小心謹慎地看護了婚姻司幾個月後,終于放心地扔下它,忙別的事去了。
當然,在此期間,孟丞相一直也不是只專注于此事,他身在相位,總是不得不同時兼顧許多事情的。
比如跟周邊幾個小國的零星戰鬥軍需配送神馬的,在戶部尚書暴躁跳腳的情形下盡國庫最大能量給予了實質上的支持。
與此同時,大慶朝的皇帝和丞相幾次明旨明折申斥邊關将領的“膽大妄為”,安撫來京抗議小國的使臣的時候,很無恥地繼續暗地裏縱容着邊軍的“膽大妄為”。
表面功夫神馬的,有時候是必須要做一做的。
将在外,軍令有所不授嘛,這忒正常了,是吧?
反正,孟丞相就是向小國使臣解釋的。
工部和戶部一直在被某丞相大力折騰着,屬官們各地奔波勞碌,簡直稱得上馬不停蹄。
丈量田地,堪測地形,确定戶籍在冊人員,然後征民工,建水庫,蓄堤壩,疏浚河道,完善水利工程……
兩部官員叫苦不疊,下面地方官員亦跟着有難同當。
相爺這也太能折騰了啊?
這些事沒個三年五載的不可能有什麽太大的成效,照這個情形下去,接下來的幾年他們都得這樣奔波勞碌,簡直就是太苦逼了有木有?
孟明遠覺得自己更苦逼,他就是大慶朝的總設計師有木有?
這人吧,一閑他就容易淡疼,為了不讓百官們閑得淡疼,他決定讓他們上山下鄉投入到轟轟烈烈的國家基礎建設中去。
禮部重新捋順考試制度去,力求為國搜刮到更多的有用人才。
刑部開始大規模清理陳舊案件……
吏部對各級官吏開始史上最精細的資料完備,具體做什麽用暫時不明,但吏部屬官覺得這事有內幕!
估計還是黑幕!
兵部就更別提了,一直在調兵遣将,不遺作力地對周邊小國家進行孜孜不倦地騷擾挑釁以及偶爾的順手牽羊神馬的……
相爺說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敵人有什麽,你就能有什麽,不要客氣,盡管朝他們要吧,不給你就想辦法讓他給你就行了。但是——金銀珠寶,美人嬌娘神馬的,考慮清楚後果再往手裏扒拉,刑部和吏部不是吃幹飯的。
你們懂的……
相爺那腦袋裏到底都放了些什麽東西啊?
大慶朝的官員對這一問題的好奇程度已經達到了一個爆棚的臨界點,他不折騰能死嗎?
這貨以前不是挺不愛折騰的嗎?怎麽突然就改變風格開始了折騰?
對此,開華帝是唯一可能直接問出來的,而且他也真的問了。
“安之,你到底是受什麽刺激才會變得這麽勤勉?”
聽到皇帝這麽問的時候,孟明遠愣了下,因為他真心是沒料到皇帝會這麽問他啊,一般來說,臣下兢兢業業為國操勞,皇帝應該是最高興的,并且一般也不會這麽抽風地問大臣受刺激神馬的問題。
所以,他現在真心是被皇帝給刺激到了。
“臣就是覺得立太子之事如今不宜朝議研究,畢竟皇後娘娘膝下尚空虛。可臣勢單力孤,又沒辦法以一人之力對抗所有朝臣,所以只能讓他們先忙得焦頭爛額顧不上理這事了。”
“……”你這轉移注意力的方式是不是也搞得太轟轟烈烈了?
“而且現在讓他們做的事本來以後也是要一步一步慢慢做起來的,心動不如行動,索性便提前進入流程也行。”
“……”你這種“有勝于聊”的語氣是有多招人恨吶!開華帝已經不知道該對自己的丞相發表什麽感想了,簡直各種感想齊聚心頭啊。
“你直接說你就是不想讓姜妃的兒子有機會上位就行了。”對于姜家背後搞的小動作,開華帝其實也是不爽的,但是丞相這家夥搞得動靜也有點兒過于大了,他的那一點兒小私心完全淹沒在了為國為民的浩然正氣中,讓他這一國之君想指責他兩句都顯得自己很沒立場。
這就太過分了啊!他身為皇帝,偶爾也是想調侃敲打一下眼巴前這個很容易讓人羨慕嫉妒恨的家夥的。
孟明遠一臉正氣地道:“臣豈是因私廢公之輩,臣為社稷百年計,就算落得一身罵名亦不退縮。”哥就是這麽想的,咋地?哥還要慢慢夯死姜妃一系,讓他們再無翻身的機會。哥未來死誰手裏,怎麽死哥雖然不知道,但哥一定要把可能的敵人先滅了他們。
這就叫與天鬥,其樂無窮!
讓他們再無緣無故讓哥穿過來搞勵志人生劇表演,哥一定要報複社會給他們看。
對于丞相這麽亂入擋了議儲之事,皇後是高興的,而且皇帝近來到鳳雛宮的時候也多了起來,夫妻恩愛雨露豐沛,這就很容易珠胎暗結,中宮皇嗣也就不再是空中樓閣。
帝後的夫妻生活質量如何,孟明遠是不關心的,他關心的就是怎麽能折騰大慶朝的官員讓自己得到更大的快樂。
将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其他官員的痛苦之上神馬的,這事真心很爽啊!
反正不管他怎麽做,那幫家夥也是背後各種絆子各種暗箭各種陰謀……既然精力那麽多餘,不幫他們消耗消耗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對不起誰,也不能對不起自己不是?
開始百官确實沒能深刻領會丞相的良苦用心,可是只要他們一提立儲之事,丞相立馬就會表露出對他們負責之事的強烈關注,幾次下來,百官總算大徹大悟了。
不想那麽苦逼是吧?
行啊,把立儲的事給本相停停。
靠之!
相爺,拜托您下次能明确表示一下不?讓他們沒頭蒼蠅一樣這通猜測啊。
姜妃和她的兒子看來是真的真的沒戲了,沒看皇帝也是做壁上觀嗎?丞相再無法無天,這事皇帝鐵了心要做,丞相也攔不住不是?
相爺這是個什麽意思?
難道相爺是中宮派的?
也沒看出來相爺跟皇後一族走得近過啊?
……
在開華帝勤勤懇懇地耕耘播種之後,開華二年七月,中宮終于再次傳出喜訊。
好了,這下要議儲怎麽也得等皇後娘娘肚子裏的這個生下來再提了。
至少十個月安靜有了,這下孟明遠不再揚着手裏的小皮鞭鞭策大慶朝的官員了。
這段時間因為太過致力于鞭策百官,孟明遠基本是宿在衙門的,所以,這件橫亘在他心裏的大事底定之後,他也就順勢回家去灌溉程氏的自留地了。
夫妻生活總是有其存在的現實意義的!
減壓神馬的,陰陽調和神馬的,社稷安穩神馬的——帝後的夫妻生活就是最典型的實例證明啊,總之,這個是人生不能規避和推卸的責任、權利和義務。
呃……其實還是有那麽點苦逼的。
這是孟丞相晚上在妻子身上奮力耕耘時的心裏感慨,這事兒畢竟還是個體力活啊。
☆、81公子風流
秋收之後,戶部的倉癝變得充裕起來。
于是,孟明遠便又叫了戶部尚書過去談話。
“盧大人,如今海清河晏的,中書省的修繕銀子是不是可以撥一撥了?”
你要說戶部尚書最怕什麽?
那一定是丞相要撥款了,別的人戶部尚書還能想個托詞糊弄過去,連當今聖上戶部尚書也是敢糊弄的。
可是,對上丞相大人戶部尚書就沒了一點兒勝算,丞相這貨對戶部的家底比他這個戶部尚書還門兒清啊,這是多麽讓人絕望的一個事實啊。做為一個以才能名傳天下的賢相,卻始終帶着滿身的銅臭,戶部尚書表示,他打心底替丞相覺得臉紅。
“相爺,年關将近,各處都要用銀子的。而且年後中宮若誕下龍子,那必是要舉國大慶的……”到時候錢就會嘩嘩地往外流啊,只要一想到那個情形戶部尚書的心就那個疼啊。
孟明遠特理所當然地道:“所以我才現在就朝你要撥款啊,要不到時候你肯定不撥這筆款子給我的。”
“……”戶部尚書表示他很想問候相爺的祖宗啊,丞相大人就是有這本事,一臉正氣地敲你一棍子,他還敢理直氣壯毫不心虛地問他“誰惹你了”,這簡直就是欠扁的得瑟啊。
“本相好歹也是一國宰輔,自己的地盤中書省辦公條件都趕不上下面的六部水平,這未免也太落本相面子了。再說看在本相兢兢業業為國操勞的份上,把中書省的辦公條件提高一下下,委實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不不是?”
戶部尚書咬牙後牙槽道:“相爺,其他六部的辦公條件你都是以這樣的藉口從下官這裏要的撥款。”咱能換個新鮮的不?
“甭管什麽樣的藉口,管用就行了啊,趕緊撥款,到底中書省才是本相的地盤。”
“反正相爺也喜歡呆在禦史臺,那不如就繼續呆在那裏好了。”
“本相最近呆那裏煩了,就想回中書省去新鮮一下。”
“……”毆打當朝丞相不犯法的話,戶部尚書表示自己真心想毆打一次。
孟明遠并不覺自己在無理取鬧,他為大慶朝任勞任怨的,辦公條件上怎麽的也不想委屈自己。
要說孟明遠對中書省其實真沒什麽太大的興趣,可是中書省那地方畢竟嚴格說起來就是丞相的直轄官屬,他确實不好長年累月地飄在其他地方不回老窩。而且,現在六部大方面的修整他已經做得差不多了,也就真沒必要繼續當流浪人了,是該老實回中書省呆着去鎮宅了。
“別跟本相打馬虎眼了,這次的事沒有轉圜的餘地。”
“下官遵命。”
“這樣就對了嘛,浪費我半天口水。”
“……”戶部尚書覺得丞相絕對是存心的。
“盧尚書,你覺得這次中宮懷的是龍子還是公主?”
戶部尚書神情一緊,定定地瞅着仿佛說了一句再平常不過話的丞相一時心緒紛雜,相爺這到底是成心呢還是成心呢還是成心呢……他根本就是成心的。
現在朝內朝外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中宮的肚子呢,裏面要是位龍子,那朝局是要變天的啊。
可如今,面前這個大慶朝舉足輕重的當朝相爺卻閑話家常地問了他這麽一句,這可讓他該怎麽回答啊?
“不如咱們就打個賭吧。”
“賭什麽?”戶部尚書擰着眉頭問。
“如果中宮生下公主,修繕中書省的錢本相到時候一分不少地還給你。”
“好。”戶部尚書立刻就答應了。
“那成了,這賭局就你做莊了。”
戶部尚書突然回過味兒來,不可置信地瞪着沒事人一樣的丞相,“相爺,你的意思是拿這事光明正大地設賭局?”
“反正大家都好奇,索性就攤開來猜啊,順便把修繕款子給本相籌齊了。”
“……”相爺,您還能更不靠譜點兒嗎?
“小賭怡情,大賭敗家,下注上限不得超過十兩,有超過此限的,讓刑部不用客氣,涉及有關官員的吏部、大理寺都可以介入。”
“……”他錯了,丞相大人永遠可以在不着調的時候認真仔細地落下他手裏的悶棍,那真是夯死一個是一個啊。
拿中宮的肚子開盤做莊,這事吧,它真不是一般人敢做的,尤其是正大光明地做出來的。
開華帝知道這事後,指着自己的丞相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成何體統?”身為一國宰輔這種事他也能做出來?
孟明遠表情微微帶點苦意,“陛下,臣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臣想從戶部摳出點錢來真心是太不容易了。”
“不容易你就拿皇後的肚子開賭局?”開華帝都被他氣樂了。
孟明遠一本正經地道:“這也算與民同樂嘛,左右大家都對這事好奇,索性就全民參與,權當給小皇子祈福了。”
開華帝挑眉,“你怎麽就知道會是個小皇子?”
孟明遠一臉忠義正直地道:“臣說不太好,但臣就是覺得陛下該有位嫡子了。”
這話開華帝愛聽,中宮皇後更愛聽。
所以,雖然丞相拿這事開了賭局有那麽點膽大妄為不知輕重吧,但是帝後最後還是默許了此事。
于是,這場關于皇子還是公主的賭注就如火如荼地開始了。
這生男生女自古就是不以人的主觀願望為主,可想而知這場賭局會是如何的激烈了。
賭局連帶着寺廟道觀這些地方的香火也旺了起來,至于善男信女們求的是男是女那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操心國事之餘,孟明遠偶爾也會關注一下由戶部主持的那場盛大的全民賭局。
呃……不樂觀的是,似乎猜公主的人很多,這主要還得怪中宮皇後娘娘連生了四位公主,這證據充分說明皇後生閨女的屬性有多強大,這就不怪下注的人會押生公主了。
不過,孟明遠總有種很奇怪的直覺,這次皇後一定能生個皇子,沒來由的他就是篤定,所以他堅定不移地押皇子。
做為丞相一系的重要成員,戶部尚書亦立場堅定地跟着押皇子。
雖然丞相這貨有些時候很不靠譜,但是在緊關要節的時候丞相還是值得相信的,尤其這事扯到了“錢”,這就讓戶部尚書有足夠的理由跟着丞相走。
甭管皇後最後能不能生出個皇子來,傾向中宮的人都會押皇子。
在衆人翹首以盼中,開華三年的三月二十五皇後終于進了産房。
消息一傳出,京城內外所有的賭坊生意暴漲,皇城中宮所受到的矚目程度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具體形容。
經歷了一天一夜的生産後,随着一聲有力的嬰兒啼哭聲,中宮企盼多年的麟兒終于姍姍來到。
普天同慶!
戶部賺了個盆滿缽滿。
戶部尚書決定大方原諒丞相總是從他手裏要銀子的敗家行徑,丞相花錢雖然狠,賺錢同樣讓人佩服。
中宮賞了許多的珍玩給丞相府。
開華帝也賞了丞相許多金帛。
錢,這東西,孟明遠真心不嫌多,所以他收得很嗨皮。
“安之啊,朕終于有嫡子了。”開華帝的語氣不勝感慨,在他行将邁入而立之年之際,嫡子終于降生,這也算是讓他松了口氣。皇後什麽都好,就是少了個嫡子傍生,如今總算好了。
孟明遠淡淡地道:“皇位傳承‘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現在後宮的搏奕才算真正開始,聖上您放心得太早了。”
開華帝嘴角狠狠抽了一抽,盯着孟明遠磨牙道:“這種時候你就不能不潑冷水嗎?”
“臣只是想得長遠些罷了。”皇後雖然生了兒子,但是這兒子能不能順利長大還是個大問題,後宮争鬥有時比前朝還要殘酷啊。
經歷過宮廷之争的開華帝又何嘗不明白其中的殘酷,只是丞相這貨也太不貼心了,這種高興的時候非得潑盆冷水下來,“朕不是昏君。”
孟明遠微微一笑,“陛下乃聖明之君,否則臣焉敢如此直言不諱。”
開華帝的心一下就熨貼了,丞相這家夥雖然有時候說話很戳人心窩,但是恭維人的時候也是很讓人受用的。
“中宮有子,朕盼之以賢,日後少不得要勞煩安之用心教導。”
孟明遠心裏咯登一聲,皇子的老師有時真心不是個好差事,尤其萬一這皇子最後沒能登上大位,這老師的下場就實在堪憂。
可,皇帝開了口,你也拒絕不了啊。
“臣自當盡力。”
開華帝突然想起件事,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孟明遠好一會兒,最後摸着自個兒的下巴對他說道:“這次賭局押皇後生公主的人很多,押皇子的雖然有,但顯然少得多,獨獨安之最初便篤定皇後懷的是皇子,朕很好奇,安之當日從何斷言皇後懷的是皇子?”
“直覺。”孟明遠說的完全是大實話,要說這世上什麽話最好說,那肯定是實話。
開華帝微愣,爾後忍不住搖頭笑道:“這樣的理由也就安之敢這樣說出來了。”
“實話沒什麽不能說的。”
“你我君臣相交,當貴之以誠。”
“諾。”
開華帝舉起杯子,笑道:“今兒朕真心高興,安之陪朕一醉方休如何?”
“臣求之不得。”特麽地,陪酒這事真心排斥,尤其陪領導喝酒簡直是活受罪,你得讓領導喝好,你還不能喝高了,否則萬一出了纰漏那就是要命的事。
權相,真心不是那麽好當的。
伴君如伴虎啊,時時刻刻要小心謹慎,要盡好臣子的本分,盡心輔佐,還得揣摩好皇帝的心理,盡最大可能順着毛捋,讓這只随時會傷人的老虎保持溫順。
孟明遠對官場中的酒文化深惡痛絕中……
☆、82公子風流
有嫡子這事對于開華帝這個行将步入而立之年的一國之君來說确實是人生的一大喜事,所以他的酒興便濃了些,更何況陪着他喝酒的又是他最倚重的肱股之臣,那就更是放開了喝。
最後的結果,自然就是——喝高了!
皇帝喝高了,那陪着皇帝喝酒的丞相還能清醒嗎?
孟明遠只覺一顆頭暈沉沉的,隐隐有天眩地轉的感覺,這次真心是喝高了!
幸虧他平時會有意識地培養自己的酒量,但再培養也架不住碰到皇帝這種心情過于嗨皮硬拉着大臣陪灌的時候,真心遭不住。
時間太晚,宮門落鑰,丞相大人連宮都出不了了,只能到勤政殿偏殿的東閣間去歇着了。
勤政殿的東閣間自從當初元德帝駕崩時被孟明遠征用當臨時辦公室後,其後的功用基本上也就定格在了丞相專用上。只不過,有時開華帝也會在這裏跟丞相下下棋閑話家常什麽的。所以,孟明遠出不了宮,到這裏休息再正常不過。
解酒湯的味道真心不咋地,可是孟明遠還是憋着氣一口氣喝了三碗。
深宮大內那就是天下最危險的地方,一定要盡力讓自己保持靈臺清明。
酒勁上來,孟明遠熬将不住還是昏昏沉沉地睡了。
睡至半夜,半睡半醒之間,似乎聽到外面有動靜。
孟明遠猛地打了個寒顫便睜開了上眼睛。
“聖上,您慢些。”
“安之,安之……陪朕再喝……”
孟明遠伸手揉自己的太陽穴,開華帝這是耍酒瘋了?
你妹的!
怎麽什麽事都讓他碰上了呢?
開華帝被兩名內侍扶着踉踉跄跄地進了屋子,孟明遠來不及整理衣冠,只能先給皇帝行禮。
“微臣衣冠不整,請聖上恕臣失儀之罪。”
開華帝一揮手,道:“朕恕你無罪,安之,坐。”
“謝聖上賜座。”
“安之你不地道,說好了陪朕一醉方休,怎麽朕打了個盹你就跑了?”
“臣怕擾了聖駕安睡,是臣想得短了,請聖上恕罪。”跟酒鬼真心沒法溝通交流啊,這讓孟明遠突然就想到了以前看過的一出名戲《漢宮驚魂》,裏面的開國功臣差點兒就讓皇帝寵妃借着皇帝醉酒給禍禍死了。
歷史之鑒啊!
“朕雖然貴為一國之君,可是找個能陪自己大醉一場的人卻太難了,安之,你……陪朕喝酒……”
兩名內侍眼觀鼻,鼻觀心,努力讓自己成為背景。心中卻是暗暗咋舌,丞相大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真真是無可撼動啊。
“君有命,臣從之。”孟明遠內心一萬頭草泥馬奔騰不休,哥特麽地真不想跟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