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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水流花謝兩無情

要說這“柳岸”,大江南北比比皆是,只要是種着楊柳的堤岸皆可稱之為“柳岸”。但若在黔州楊城提及柳岸,便只有一個地方——

城南之郊的“伊人坡”,離蘇家不過幾裏之遙。

斜晖已到雲峰碧聚,戌時未至,柳陰正好。

蘇瞳若撐着紙傘早早便來到伊人坡等着。陌上游絲萦轉,非煙非霧缭繞在水面上,惹得波紋縠皺,蒙蒙似畫。人立在水邊,便能感受到微醺的暖風撲面,沾了黃昏的涼薄水汽,驅趕白日裏堆積心頭的陰霾。

昨晚的盛宴她确實贏得傾城風光,卻到後來才知道——秦公子當真死了。

那秦公子究竟是不是故意死給她看的,她根本就不在意,倒是姐姐的态度最令她擔憂。

若姐姐大哭大罵一場,或許她還覺得理所當然些,偏偏姐姐聽到噩耗後什麽表情都沒有,只繼續忙着自己的生意,好似從此斬斷了所有的情絲——但她心裏清楚,姐姐只是外表冷漠,對待感情卻是最藕斷絲連的人,從前那些心上人她沒有一個能真正割舍得下,卻唯獨對于這個幾乎成為他丈夫的秦公子——

未免太不尋常了些。

有時候越是痛不欲生,便越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而姐姐……

“罷了,罷了。”蘇瞳若揮揮衣袖,趕走腦海裏糾纏不休的影子,“人各有命。我自己都是一頭愁緒呢,倒先管起別人的閑事來了。”

不經意間回憶起錦園木屋裏似真似幻的一切,她的嘴角浮出溫柔的笑意。

明日戌時,柳岸等你。

——他的字跡她不會不認得,而汐貂更不會對她撒謊。

“我豈有那個本事,竟将他的魂魄勾引了過來?!”憶起昨夜與幾個閨中密友的談笑,蘇瞳若的內心不禁又軟陷幾分,“他若只是迷戀我的容貌,我也不會看上他了。”

是啊,不同于這世間任何一個男子,他對她的偏愛,絕非出自外貌——

如同對于岑瑟棋,她知道,那是出自真心的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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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洲采白蘋,落日江南春……”蘇瞳若輕輕念起那首詩,忽覺腿腹一陣刺痛,像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緊接着一陣麻痹感席卷四肢百骸——

當蘇瞳若無力栽倒在地的那瞬才赫然發現——咬她的竟是一條銀環毒蛇!

怎麽會……有蛇?

腦中有一剎的空白,意識飄忽,甚至開始疑惑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裏……只因為昨晚收到那張信箋,行雲流水的寥寥數字,于她卻是最大的寬慰。所以推辭了所有的宴請,抱着滿腔的歡喜提前趕到柳岸,這一番情思旖旎,纏綿固結,只是為了等待那個男人的出現……

紫楚!

好似空白的帛畫撕裂一道口子,蘇瞳若忽然一個激靈,右手恰好摸到一塊石頭,她咬緊牙關瞄準了那條蛇的七寸,用盡全身力氣猛砸下去!

鮮血飛濺,毒蛇應聲而斃。

刺鼻的血腥味彌漫開來,蘇瞳若仍舊舉着石頭不停地砸,不停地砸,直至毒蛇的整個身體都扭曲變形,直至手臂麻木得擡不起來……

“呵,呵呵……”蘇瞳若虛弱地笑出聲,斷斷續續,笑得眼淚肆意落了一臉,“紫楚……幸好你比我來得晚,咬在我腿上,總好過咬着你……”似乎曾經也說過這樣的話——“燙在我手上,總好過冷在你身上啊”……為了這個男人,她總是心甘情願替他吃苦替他受痛的……汐貂說她是這世上最癡最傻的人,癡也好,傻也罷,認定了他,就是一輩子了啊!“我心知你的心任誰也管不住,便由着你去風流去采花,回家遲了也無妨,我便多等些時候,心裏想着你總是會回來的……你若喝醉了酒看不清路,我便為你點一盞燈,家門前的院子裏有雜草,我便為你清理幹淨,不讓它們絆着你分毫……這樣的話,你是否便可以多一些時候看看我?”

她的眼皮漸漸沉得睜不開,恍然間又回到那一月的江南,他們也曾坐在青青柳岸上,他替她打傘,溫柔地看着她吃荷葉蒸糯的模樣,貼得近了可以聞見他衣服上蘭芷的熏香……那時的她多想問出:“我們就住在江南,住到老,可好?”

但那樣放肆的心情,何時才能明明白白地說給他聽?

“洞庭有歸客,潇湘逢故人。故人何不返,春華複應晚……”直至失去所有意識之前的那一刻,蘇瞳若還在喃喃念叨着——

故人何不返?

才一睜開眼睛,便聽得夏蟬在窗外啾啾嘶鳴,暑氣漸盛。

窗簾的縫隙裏篩進來幾縷陽光,蘇瞳若擡手遮住眼睛,下意識地想要從床上坐起,卻發現腰部以下失去了所有知覺。

“瞳姐姐!”唐眸意一進屋便看到這一幕,趕忙上前扶住她,“不能亂動的。”

蘇瞳若便睜大眼睛一動不動,竟是異常的平靜,“我昏迷了多久?”

“有大半個月了……”唐眸意小聲道。

“他……知道嗎?”蘇瞳若竟是問出這麽一句,“我的腿殘廢了,他知不知道?”

“你還記着那個薄情寡義的混蛋!”唐眸意一聽這話便氣得不行,依她溫水不開的性子想必也是頭一次罵人了,“我和汐貂在女人堆裏找到他,他竟說自己根本不認得你!”

蘇瞳若眨了眨眼睛,卻是笑了,“若真如此,又何嘗不是好事?”她将臉面朝裏,聲音淡淡的有些喑啞,“從我被蛇咬的那瞬起,便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活下來……”所以那些一直藏掖着不敢明說的心思,她只當成是自己的遺言而許下了,亦不曾想過還有如願的那日。“而如今我活下來了,卻廢了雙腿,所以更加不能再去找他——”她要留給他最完美的自己。

如同當日上官紫楚看見她走出轎子那一瞬的自慚形穢,她也能真切體會得到。

他們都是驕傲的人,容不下自己的半點瑕疵——尤其是在彼此面前。

“抱歉,我只能保住你的性命,卻不能保住你的雙腿。”藺神醫走進來,神色凝重,“容我多說一句,那條毒蛇着實有些蹊跷。我曾在醫術上見過,那本是西域著名的毒蛇‘銀眉蝮’,生長在沙漠裏的,按理說不應該會在中原出沒。”

“除非有人故意放蛇咬人,要害瞳姐姐!”唐眸意激動地接上話,“我剛從外面聽說來的,蘇家半個月前曾與一群西域商人打過交道,而且當時負責接貨的人是——”

“眸意,”藺神醫沉聲喚住她,不讓她說下去,“想必三小姐自己心裏已經有數了。”

蘇瞳若沒有再說話,只緩緩扯過被子蒙住臉,不知過了多久,似有“嘤嘤”的啜泣聲從被衾裏傳出來,聲音太輕太輕,被盛夏枝頭的蟬鳴聲蓋過去了。

蘇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待及笄之年,粉靥桃花,燦若明霞,回眸一笑媚傾天下——卻也從此成了傳奇佳話。

傳奇,永遠都是故事裏的。

“阿寶……”

上官紫楚手指顫抖地撫摸着面前的畫卷,眼眶早已濕潤,恍然間憶起六年前的那個晚上,孤燈人杳,那一曲《葬花》的旋律還在腦中回旋,他一筆一畫專心致志勾勒出她的容顏,一面想象着在青青柳岸的再一次相見……

而當他走出這個書齋,卻再一次地,将所有關于她的回憶都連根拔除。

驀地,右眼又在隐隐作痛,逼迫他将腦中零星浮現的片段都忘記徹底,僅剩最後一個念頭——他要找到她!

“廂辭!廂辭!”上官紫楚不顧一切地跑到蘇廂辭所住的廂房,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南面窗戶還半敞着,涼蟾月也意興闌珊地倚在樹梢挂着,淡淡的藥香被風吹散了一室。

“蘇二小姐半個時辰前便告辭離府了。”進來收拾的大丫鬟輕聲提醒他道。

“已經……走了嗎?”莫名的失落爬上心頭,上官紫楚苦笑一聲,走到床前,無意間發現枕邊還有她遺落的香囊,“她回家了,是不是?”

“這……奴婢可不清楚。”

上官紫楚沒有多問,徑自取過那只香囊,待看清香囊上所繡的詩句時,驀地轉身離開了上官府。再也不想像從前那樣漫不經心下去,水流花落兩無情?哈——他知道那絕不是無情!所以他要找到她,然後問個明白——

她心裏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究竟——是不是他?

彌山,霧濃。

蘇廂辭孤身一人方走至山腳下,腳步忽地頓住,了然一笑道:“出來吧,綠致。”

清風微蕩,一道魅影轉瞬現身在她面前,果真是綠致。

“不必上山了。”綠致抱臂而立,聲音裏并無多少敵意,倒像是個愛憎分明的姑娘,“我已經一把火将臨瑤庵燒了,師太尼姑一個都跑不了。”她眯了眯眼睛,些許玩味的冷笑浮出嘴角,“而同樣的,你那禍水妹妹今日也難逃死劫。”

蘇廂辭“嗳”了一聲,遠遠望見半山腰上當真火光沖天,卻是不急不躁地微笑道:“我道為何,汐貂竟不來迎接我,原來是忙着撲火救人了。”她笑了笑又問,“令閣主近日可好?”

綠致冷哼一聲:“你妹妹死了他便好了。”

蘇廂辭抿着嘴笑,“李宓倒是癡情,可惜眼光不佳,偏喜歡上了一個狐貍精。”她絲毫不介意這樣來形容自己,口氣愉快,“不過話說過來,這世上又癡又傻的人又豈止他一個呢?”

“是呵,比他還瘋還狂的人也不是沒有的。”不期然一個嘆息的聲音接上她的話。

蘇廂辭的身體微微一顫,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身後出現的男人——上官紫楚。

“你怎麽……”

“我聽劉管家說你沒有返家,卻向北而去,心裏總是放心不下,便一路尋來——”上官紫楚微微一笑,別有用心地看向綠致,“幸而趕上了。”

綠致的笑容更是輕蔑,“大少爺可真是憐香惜玉,六年前還為着蘇瞳若和閣主争風吃醋,如今又移情別戀去了嗎?”她像是幸災樂禍地斜了蘇廂辭一眼,冷笑道,“也虧得你們姐妹兩個,都對這只花蝴蝶情有獨鐘——”

“你說什麽?”上官紫楚突然激動地打斷她的話,眼前竟有一剎的天旋地轉,滿腦交疊的都是那畫中的名字——瞳若瞳若,究竟誰是蘇瞳若?“六年前——”

“陳年往事,難為綠致姑娘還記得這般清楚。”蘇廂辭笑着岔開他的話,“不過我倒是好奇,你既然對閣主忠心不二,為何又會服從于太夫人的安排?是否因為李宓後來發現自己并非契丹王的親生兒子,便想假借叛變之名,暗中卻倒戈于中原朝廷了?”她笑意輕巧,隐約有狐媚的氣質顯露出來,“真是好一招障眼之法,如今武皇欽令上官将軍率兵平反,卻不知上官太夫人早有先見之明,私下與叛黨為友。如此一來不僅能夠保證上官将軍的風光凱旋,更讓朝中反對武皇的叛黨一并暴露行跡,太夫人果真高明之至。”

說罷似笑似嘲地看了上官紫楚一眼,“令尊順利平反,整個上官府都會跟着沾光呢。”

上官紫楚只笑了笑,并不答話,顯然心中也已有數。但綠致卻陡然變了臉色——

“多管閑事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綠致眯眼冷笑,袖中已有勁風急遽鼓脹,“我一直當你是個局外人,昨晚才饒你一命,如今才發現竟然是放虎歸山!”

說罷直接雙袖一揮,兩根鐵鏈直刺而出——“乒、乒!”

銀光四濺,卻是被上官紫楚搶先擋下,繼而玉扇一抖,竟将那鐵鏈震出半尺之外,“啧,你袖中究竟藏了多少根鏈子?”他不慌不忙見招拆招,甚至有心情地同綠致玩笑起來。

而一邊的蘇廂辭也不甘示弱地出招迎敵,三人纏鬥,一時間卻也難分上下。

“你怎麽也不問,我為何會對飛鯉閣的事情知曉得如此清楚?”蘇廂辭輕盈掠步繞到綠致後面,掌中桃花刃飛出的瞬間竟朝她嫣然一笑,“這可是李宓親口告訴我——妹妹的。”

“噌——”

利刃劃破肌膚的聲音,綠致竟直接用手接住那三枚桃花刃!“他又去找那個狐貍精了?”她的臉色微微發白,反而因此倉惶笑出聲來,“不是答應過我,要把她忘記的嗎……怎麽可以說話不算數呢……”

便趁她失神之際,蘇廂辭再度出掌直劈她胸口而去——

“啪!”

迎面對上一掌,磅礴的真氣沖撞似将周圍空氣也一并撕裂,綠致的身體微微一斜,“噗”地吐出一口鮮血,而蘇廂辭也被那一掌震得連退幾步,臉色煞白,顯然也沒占到多少便宜。

“廂辭!”上官紫楚急忙上前扶住她,“你怎麽樣?”他只顧着察看她的傷勢,原以為綠致重傷在身必然不敢輕舉妄動,卻不料她竟使出釜底抽薪的一計,便趁這間隙,手中鐵鏈剎那奪袖而出——

“呆子!”

一聲怒叱,蘇廂辭猛然一把推開上官紫楚,遂聞“呲”的一聲——

而上官紫楚也在那瞬瞪大眼睛!那鐵鏈竟生生刺穿了蘇廂辭的胸腔!

沒有呻吟聲,似乎連血肉模糊的聲音也聽不真切,那個女子像折翅的蝴蝶般墜地不起,眼睛還是睜着,唇邊還有一絲來不及綻放開來的笑容。

許久許久,上官紫楚像石塑般呆呆站在那裏,仿佛——在那一瞬死去的人已不只是她。

若今生注定無緣,又何必當初——

當初幽幽長廊斯人獨立,他在外酩酊歸來便只望見那一盞燈火,依稀映着女子單薄的背影,一路引着他回家。以為已經暖到心尖,卻在夢醒那瞬猝然熄滅。

當初針鋒相對情勢逼人,她驕傲地站在衆人中央不發一言,只是為了等待他的澄清,因為自始至終相信着他——他的智慧他的才情,只有她能真正領會。

當初花徑紅濕琴音婉轉,他聽出她琴聲裏的思念,那缭繞心頭的眷戀和纏綿,歷經了漫長的年歲而越發斑駁陸離,為何卻因那斷弦之音将一切割舍?

當初驚擾一池漣漪迷亂,如今卻擅作主張地乘風而去——

何必當初?何必當初?!

“哈,哈哈……”上官紫楚縱聲大笑而起,抱起蘇廂辭的屍體,讓她貼近胸口,似乎還能感受得到她的心跳,那細若游絲的一縷縷,一聲聲傾訴心頭壓抑的情愫,“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腦海裏湧現那些詩句,時過境遷,記憶裏的容顏也早已模糊,獨獨只剩當日的誓言還是那般清晰銘刻,“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他溫柔伸手覆上她的眼睛,不讓自己的眼淚被她看見,“如今山還有棱,天地未合,你怎麽卻……先行離我而去……”

那年對着蒼天許下的承諾,以為海枯石爛也絕不會動搖半分——奈何這番癡情卻經不起歲月的摧磨?是否只因年少輕狂,取次花叢流連忘返,連老天都要罰他——從此嘗遍相思之苦?

是他的報應呵……

“滴答”,落在手背上的不知是淚水還是清秋的寒露,一直寒徹心扉。有濃雲從天涯那端卷過來,似黑色的蛛螭無聲無息地吐絲織成灰色的大網,獨在縫隙裏漏下淡茵茵的一撇月影。寂寂山林裏有風漫過,嗚嗚戚戚,似夜的悲鳴。

但上官紫楚卻在下瞬變了臉色——“怎麽回事?”他的手,竟也穿透了蘇廂辭的身體!

“她本是死亡之身,受‘離魂術’所引才能活到現在,一旦靈魂脫離肉身太久,肉身便會灰化,觸碰不及陽間的一草一木,何況是人。”

憑空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介入,令上官紫楚渾身大震!

窸窸窣窣,緊随着車輪碾過落葉的聲音,上官紫楚驚訝地回過頭去,便見一個眉眼清淡的黃衣女子推着輪椅緩緩走近,看不見輪椅上那人的容貌,唯見一柄白底紙傘上桃花缤紛,卻直覺讓人以為——那傘下的人兒定也生得一副桃花般的妩媚容顏。

“蘇瞳若!”綠致怪叫一聲,蒼白的整張臉幾乎已經扭曲變形,“你怎麽沒被燒死?你為什麽還不死?”

“呵呵……”坐在輪椅上的蘇瞳若輕笑出聲,襯在月夜下說不出的靈魅幽然,“我們中原有句古話叫‘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竟沒聽說過?!”笑聲千嬌百媚,像是故意要将一身的狐媚氣質抖散出來,“我既是個禍害千年的狐貍精,又怎麽可能那樣輕易就死?”

“你是……”上官紫楚的聲音莫名顫抖得厲害,喉嚨眼裏有個名字燙得像熱炭,就要蹦出來——

“上官公子可以先回去了,這裏我們自會處理。”蘇瞳若并不答話,卻是身後的汐貂先開的口,聲音冷冷淡淡的分明是在逐客,“綠致姑娘,你放火燒了臨瑤庵,不僅傷及庵中姐妹,還有明鏡堂內十四座蓮花普陀像俱已受損,這筆賬該如何算?”

“還有……廂辭的死,”上官紫楚握緊拳頭,眸中精光大盛,“這是一筆永遠算不完的賬。”

“你很在意姐姐?”蘇瞳若突然開口,像是無心的詢問。

“我很在意……”上官紫楚話未說完,右眼忽然一陣刺痛,撕心裂肺的痛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劇烈,他難忍地捂住眼睛,許多鮮活的回憶剎那如潮水般湧瀉,畫面裏那執傘而立,總角宴宴的玲珑少女,是——“阿寶……”他痛苦地呻吟出聲,“阿寶……阿寶……”

汐貂神色一變,當即飛身前躍,同時手中軟劍利落刺出,“噌”,直接挑開他的眼罩——

“你——”直到那時汐貂才驚訝地發現,上官紫楚的右眼并不是瞎的,而是——幽藍色的,“六界有道,道是無常。白魂領契,三生忘情。”——她終于看清了印刻在對方瞳孔裏的咒文,恍然驚悟過來,“是冥府‘忘情咒’!你竟和冥府的家夥定下這種契約!”

她驀地咬牙,軟劍回刺畫出結界,随即雙手合十念起通往冥府的咒語:“乾坤遁變,列陣在前,欺魂逆道,六界不容!冥界衆鬼,且聽吾召——黑白無常速速來吾面前!”

霎時風雲變色,彌山地脈急遽搖晃,“喀啦——”像是什麽被攔腰切斷的聲音,蘇瞳若猛然驚覺不對,疾呼道:“汐貂當心!”

“呲。”透明的結界被撕出一道口子,立時兩道十字血痕出現在汐貂臉上!“白無常!”她大喝一聲!

“黃毛丫頭,膽子不小,冥界衆鬼豈能由你放肆召喚?”

輕描淡寫的笑聲,随後出現的人更令上官紫楚震驚到不敢置信,那人竟是——“白常?”

竟是他的貼身小厮白常!

“原來是你。”回憶起六年前的那些是非恩怨,蘇瞳若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分,“在那封信上署名的人就是你,想要傷害紫楚的人也是你,對不對?”她幽幽嘆了口氣,“其實我早該料到的,能夠窺看到紫楚的信,并有機會私添署名的人,只有你——”她終于想通了六年前那一切的溯源,“只因你是冥界的‘招魂使’,所以能夠早先預料到事情的前因後果,才有辦法掌控凡人的命運,但——你為何偏要和紫楚過不去,和我過不去?”

白常靜靜地看着她許久,竟然笑了,“孟伶漪,從前你總讓別人喝下孟婆湯,認為遺忘便是斷絕紅塵情念的最好辦法,而如今你也嘗到被人忘記的滋味,感覺如何?”

蘇瞳若握傘的手微微一緊,依舊笑靥如花,“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白常沒有多作解釋,倒是饒有興致地看向汐貂,“我倒想聽聽,你究竟如何命令我?”

“你若不聽我命令——”汐貂冷笑一聲,她的眉眼原本很清淡,并無多少淩厲盛氣,卻在那時透出一種令人心驚膽戰的威懾,“我便将你的靈魂打出這副肉身,看你以後怎樣在人界胡作非為?”她雙手交疊,結出蓮花之印,口中低吟似唱,“原本六界有道,你卻要違背冥規插手起人間恩怨,我若去閻王殿給你參上一本,恐怕你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吧?”

白常神笑安然,覺得有趣,“小丫頭,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汐貂二話不說,手腕一翻,竟直接将蓮花印劈向對方的天靈蓋——“孽障,歸魂兮!”

白常原本極是不屑,寬袖一掃便要震碎那蓮花印,卻不料蓮花印竟在剎那分裂成千萬個,縛住他的肉身,緊随着軟劍一晃,他甚至來不及看清那道銀光究竟是何物,自己的靈魂竟在那瞬脫離出來——

白衣白發,似鬼非鬼。

“是你!”

雲開霧霁,上官紫楚腦中一片清明,是那個白衣男子——是他在冥河岸前遇見的白無常!

所有被塵封的往事也在那瞬齊齊湧入腦海,曾經桃花樹下相約為伴,曾經明月映窗對酒當歌,曾經危急關頭攜手并肩……那個被他遺忘了三次,卻當每一次重逢都克制不住心動和思念的女子——紅顏知己,益友良師——是她——

“阿寶……”上官紫楚篤定地念出她的名字,再也不會遲疑,再也不會茫然。早已聽不見白常和汐貂的激烈争執,所有浮世的喧嚣都在眼前遁隐而去——只剩了她!他一步步緩慢而艱難地走到蘇瞳若面前,仿佛每一步都走了一千年,一萬年那麽久,“阿寶,”他單膝跪下,握住她冰涼的手,“讓我看看你,可好?”

“啪。”紙傘落地,蘇瞳若顫抖地伸手撫上他的臉,一時間悲喜交集,“紫楚……”

她的手指細致勾畫他的眉目,不過六年的時間,他的容顏還沒有變,為何這一番相思卻像輾轉了幾生幾世的輪回……“你這只花蝴蝶啊,終于願意飛回到我身邊了……”靜靜的笑容從眼裏流出來,像是眼淚滿滿落了一臉,“但我已經不要你了。”

她松開手,眼神幽涼如水,沒有溫度,沒有感情。

“我等得太久,太久了,已經……厭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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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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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4.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5.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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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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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5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