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各走各的路
這個巴掌的力度着實不輕，明盞抽完自己都愣住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明顯感覺到手掌上火辣辣的灼熱感經久不散，并且指尖隐隐殘存着碰到他下颌骨棱角的感覺。
她以為謝佑斯會發作，或者直接轉身離開。
謝佑斯凝眉盯着她的眼睛，他抿了抿唇，緩緩地又什麽表情都沒有。
此番跡象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又像是被氣得忘記給出反應。
明盞懵了片刻，心情複雜慌亂，但不是很想道歉。
比起曾經他給的種種傷害，打他一巴掌勉勉強強扯平。
于是，她坦坦蕩蕩地說：“你可以抽回來，我絕不還手，也不會出去亂說你打女人。我們扯平。”
她昂着臉，任他抽還回來。
謝佑斯看着她的側臉，捏緊手機的指骨泛白，貼着褲縫邊緣，克制着眼底噴湧的情緒。不知道明盞是不是開玩笑，他卻沒有辦法放松一分心情。
——或許她抽這一下不是故意的，但她眼裏強烈的恨意卻是真實存在的。
他搓了下臉，沉聲問：“你知道我不可能打你，你說這些故意氣我嗎？”
明盞點點頭，“好，是你自己不要打的，那請你現在離開我家。”
她不欲和他對峙，側開身去廚房倒水。
腳步剛邁出，手腕就被抓住。
謝佑斯的手指又瘦又長，骨骼清晰，攥着她細細的手腕很疼，沒一會兒細白的皮膚就通紅。
他說：“如果你工作的不高興，那就不工作，我養你，你有委屈就告訴我，我會幫你解決，但前提是你得呆在我身邊，不能走。”
有委屈向他傾訴？
明盞“哼哼”兩聲，語調諷刺：“我不工作，去你身邊當免費保姆嗎？你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
謝佑斯默了默，一股無力感升騰上來。
偏偏對上眼前純澈的眼睛，是他從未見過的冷漠，淬了冰，他什麽話都接不上，一口氣堵在胸腔裏不上不下。
他低聲：“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明盞不聽，眸光決絕：“再說一次，我不欠你的，對你也沒有責任。以後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誰也別找誰。”
她走到門邊，旋開把手，從裏面打開：“現在你出去。否則我就報警告你私闖民宅。你不是最讨厭上微博熱搜嗎？明天我送你進社會版面頭條。”
謝佑斯斂着眼皮，他不是個沒臉皮的人，被她打了一巴掌，又連翻吼，不知道接下來還能做什麽，再待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他看了明盞一眼，離開房子。
修睿在保姆車裏打瞌睡，但又睡不着，時時刻刻挂念着還在樓上的謝佑斯。
一行人從臨城回來就來找明盞了，修睿本想和謝佑斯一起上去，但想到人家小兩口複合他上去太不合适了。
不過，他怎麽還沒下來啊？
司機用手機放鳳凰傳奇的歌，胖胖的身體跟着節拍來回扭動：“永遠都唱着最炫的民族風，是整片天空最美的姿态……”
修睿翻了個白眼：“你聽什麽最炫名族風，身邊就有炙手可熱的歌手，你說得過去嗎？”
司機無辜：“都是年輕人喜歡的我連歌詞都聽不懂。而且大晚上的我犯困，再聽老板的歌不是更困？”
修睿拳頭抵着嘴唇，幹咳了一聲：“嗯，說的也是，那放大點兒，我也提提神。”
兩人你一嘴我一嘴地聊天，沒多會兒就見謝佑斯從樓道裏出來。
他帶着黑色的口罩，遮住半張臉，腿長步子大，但夜色裏仍舊看得出他情緒非常不好，神情肅然。
兩人趕緊噤了聲，謝佑斯敲了敲車玻璃，但是沒有上來，“給我支煙。”
謝佑斯其實早就沒什麽煙瘾了，醫生也建議他戒煙。只是偶爾在工作忙的時候喝點酒，但也不多。
他把口罩勾到下巴，站在路邊緩緩吸入煙草，臉頰因為抽煙的動作微微向裏吸，下颌線條繃得很緊，沉默而死寂。
明明滅滅的煙頭即将燃盡，但他心頭那股郁悶始終無法消散。
明盞的臉，聲音，痛恨的眼神。
都讓他無法接受。
淩冽的寒風将他的長風衣吹得獵獵作響，黑色淩亂，他緩緩站直身體，嘲諷地笑了下，然後發洩般狠狠踹了一腳路肩。
修睿意識到他狀态不對，趕緊推開車門下來，“佑斯哥，快點上去，別被人認出來了。”
謝佑斯上了車，摘掉口罩丢到一旁，修睿這才看見他白皙的臉上驚現一個巴掌印，紅得充血。
看樣子一周都消不掉。
從這巴掌的大小上看……他都不敢往下想，顫顫地問道：“佑斯哥，你臉……沒事兒吧？”
謝佑斯靠在座椅裏，咬牙說：“明盞幹的。”
修睿尴尬地碰了碰鼻子，他知道是明盞打的啊，除了她還能有誰打出這麽完美的巴掌印兒來？
女人太可怕了，上次她還只是冷漠臉.jpg，這這次竟然直接動手了。
這印兒，看着就疼。
他更想說的是：哥，你總算知道得罪明盞的人不是我了吧？
但是修睿不敢說這句話，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兒，說：“這其中肯定有誤會，你們再好好溝通一下。明盞是個愛憎分明的人。”
謝佑斯開了點窗戶，風吹在臉上涼涼的，他本來閉着眼睛小憩，聞言觑了一眼修睿，挑眉道：
“你的意思是，明盞恨我？”
修睿趕緊擺手：“不是那個意思，我的重點是，你們倆之間有誤會。”
謝佑斯凝眉看向不斷向後倒退的道路，星星燈挂在樹上點綴，浮光躍金映在眼瞳裏，幽暗的天空偶有逶迤的雲朵飄過。
直到回到公寓，他都沒有再開口。
無論如何，他不相信明盞會恨他，肯定是哪裏出問題了。
另一邊。
明盞洗完澡，貼了一張面膜爬到床上，複習今天的筆記。
從手掌，到手腕，手臂，還殘餘着震感，像被一根脈絡串聯了似的。她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有些不可思議，她竟然甩了謝佑斯一巴掌。
但是她沒什麽別的想法，只是覺得最後一句對他說的不應該是什麽“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
以前的生活很累，讓她覺得生而為人就要做好吃苦的準備。
現在想法不同，她以後才不會吃苦，前面的二十年早就把苦吃完了，她會否極泰來的！
不一會兒下起了雨，雨點砸到玻璃上，“噼裏啪啦”地響着。
明盞累了，掖好被角，伴着清脆的雨聲很快進入睡眠。
三天後，某狗仔工作室發布了一條視頻，很快微博榜單上出現了關于謝佑斯的三個熱搜。
#謝佑斯戀情#
#謝佑斯抽煙#
#謝佑斯失戀深夜情緒失控#
正是謝佑斯從明盞家出來，站在馬路邊上抽煙的視頻。
本來黃牛打算從謝佑斯下機跟拍他回家，沒想到竟然拍到這麽有意思的東西，于是又把這段“大料”賣給了工作室。
謝佑斯熱搜的體質，已經從月經變成周經，馬上就變成日經了
他的經紀團隊對熱搜的事已經見怪不怪了，但是這次芝麻綠豆大點兒的事也是很懵逼，一時之間無從澄清。
而謝佑斯本人對此一無所知。
圈內很多上了年紀的男明星都艹老幹部人設，別人沖5G浪，他們還在2G裏緩緩劃船，對網絡詞還一竅不通，就顯得清風霁月又單純，還有反差萌，最重要的是不油膩。
但是謝佑斯不一樣，他是真的生活在原始時代。很久之前他就斷網了，不上微博，不關心網上的任何事，接收信息全靠随即掉落。
在劇組的時候還好，人多嘴雜會被動接受信息；休假在家就完全與世隔絕。
這個時候最忙的就是粉絲了。
主要分四撥。
一撥在反黑一線澄清奮戰：
【YXH帶節奏司馬，我哥和誰戀愛？和旁邊的木墩子？】
【離他的作品近一點，生活遠一點這個道理不懂？私生煩死了，跟拍還有理了。】
【不帶謝佑斯大名完不成kpi了嗎？哥牛逼，以一己之力養活多少營銷號，呵呵。】
【抽煙怎麽了？我哥艹過清純人設？還是室外也禁煙了？這事兒也能上熱搜，給爺整笑了。】
【抱走哥哥不約，誰都有情緒不好的時候，工作壓力太大踢兩腳路牙子發洩一下不可以？你沒有嗎？】
【u1s1，哥哥抽煙這個角度好絕，這側臉，這手，這腿……好頹廢，有港風內味兒了！】
【樓上+1】
【樓上+10086，我腦子裏已經補了一場槍|戰，下一秒他就該掏|槍了吧……】
【劇本安排上！導演制片人們看過來啊……】
【哈哈哈哈謝佑斯頂流實錘了。大拇指/大拇指/】
第二撥力圖清君側，渾水摸魚，罵倒雲頂傳媒給謝佑斯換經紀團隊。
【葉敏慧這女的又不做人了？】
【天哪，看哥哥一個人孤獨的在寒風中抽煙，瘦了好多，好心疼。】
【看過他的行程，我窒息了，葉敏慧什麽時候被辭退？】
【每日一問：今天雲頂倒閉了嗎？】
【我哭了，他都這樣了，對他好一點不行嗎？】
第三波人關心謝佑斯到底談沒談。
【哥哥不可以談戀愛啊，你才26歲，事業最重要！】
【港真，如果謝佑斯真的談戀愛了我會接受不了！沒人配得上全世界最好的謝佑斯！】
【只有我覺得奇怪嗎？他一下飛機就去了那個小區，而且根據時間線，進了一個小時才出來，出來後情緒不對了。】
【樓上你不是一個人，我也覺得奇怪，什麽人需要他一下飛機就去見，肯定是親密的人吧。】
【他這個煩躁的動作，真的蠻像我男票和我吵架吵輸了，自己暗暗發洩。】
【雖然今晚有人帶節奏，但這事兒本身就有蹊跷吧。】
【坐等工作室聲明。】
還有一撥人，他們不上網撕逼，也不吃瓜。
他們神秘又自發地跑到謝佑斯踹路肩的地方拍同款照片去了。
哥哥的江景豪宅太貴了，哥哥的綠水鬼戴不起，哥哥的阿斯頓馬丁更是望塵莫及…………
但是哥哥踹過的路牙子，倚靠過電線杆子，他們可以擁有！嗚嗚嗚，終于找到一款能get到的同款了！
于是，一個莫名其妙的網紅地點産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