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完)
第六章、
三人相伴而行,一路上南宮卿邑總不自覺地注意著韓霄的一舉一動,時不時還給他一些親膩的舉動弄得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幾天下來,堂堂風流劍客、那個俠女閨秀心儀愛慕的南宮卿邑,卻青澀得跟個少年似地,臉紅結巴吃醋的次數,絕對比他活到這麽大的總合還多。
「……」又一次,南宮卿邑無力垂頭,嘆氣。
而那個把同伴遠抛在後頭的禍首,正興奮地纏著一名相貌清秀的少年攀談,又摸臉又勾手,那場面說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褚佳謠從旁擦身而過,被南宮卿邑一把揪住衣袖,神情古怪地瞅著韓霄的背影問:「他……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褚佳謠不知想起了什麽,冰冷的臉上居然染上淡淡紅暈,磨著牙根道:「向來如此!」
「男女皆可?」
「他們家的人都是如此。」
「他們家?」
南宮卿邑突然想起,對於這位「韓扁一」,他似乎……不甚了解……
就連他出身何處,也從未聽他提過。難道,韓兄弟仍将他當做外人?縱使一同經歷過許多事,卻仍舊連個朋友也不是嗎?
想到這種可能,一顆心就不斷下沉。
那憔悴失落的神情,觸動了褚佳謠心中最柔軟的一處。他的性子向來冰冷,能論上知心的朋友不多,南宮卿邑卻是其中之一,在旁邊看著這麽多天,豈會不曉得南宮對韓霄那丫頭動了心?
微笑拍了拍南宮卿邑的背,褚佳謠最後說了句:「你若真喜歡他,就放手去追求吧!不過別怪我沒先提醒你,對象是他,你可就辛苦了。」
南宮卿邑窘得直搖頭,兩手慌亂地揮了又揮:「我沒……你誤會了,他可是『男的』耶!」
話才剛出口,南宮卿邑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之前義父的教訓還不夠嗎?他怎麽就忘了褚佳謠的另一半也是個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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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兩道冰冷的目光凍得他渾身一顫。
褚佳謠對於該死的家夥從來沒有放過的道理,本來還想好心告訴他韓霄的真實身分,既然有人這麽讨打那就算了。
「哼!」
褚佳謠哼了聲,頭也不回向前走去,從那美少年身上把韓霄拖走,也不知兩人在嘀咕些什麽,交頭接耳了老半天後,擡頭又掃去兩記冷眼,害得南宮卿邑在半個時辰之內,連冒兩次冷汗。
* * *
「扁一?」
「嗯?」
語氣停了停,終於忍不住問道:「佳謠他去哪了?」
「他啊!回去找舅……」韓霄咬咬舌頭,差點自個兒說溜了嘴,連忙打哈哈蒙混:「小佳佳回軒轅劍門了啦!」
「那……我們現在……為什麽在這裏?」
南宮卿邑黑著臉,一手抵在牆上,無力地詢問那個踩在他肩膀上的少年。
韓霄兩手攀在窗臺,低頭噓了聲,壓低嗓子道:「噓,別吵,美人就要出浴了……哇,好美的背,啧啧,不知道摸起來是不是跟想像中一樣滑?」
「──」南宮無語。
心頭酸酸澀澀,什麽滋味都有。
難道,真是義父還有褚佳謠說的,喜歡上了這個男女通吃,只要是美人就黏過去的家夥?
不!他不喜歡男人。
可是……面對韓扁一,自己的種種反應,卻又讓他不得不懷疑……有這可能……
感情,是個很奇怪的東西。你不去在意的時候倒也還好,可是一旦你越是在意,它越像是理不開的線團,越是去想,偏偏就越是想不透。
活了大半輩子,雖論不上個處處留情的風流種,可也有幾個紅粉知己,怎麽也沒想到,動了真情的對象,居然是個男人?
「喂!你發什麽呆啊?」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南宮卿邑從紊亂的思緒中突然回過神來,眼神中帶了點迷惘,看向不知何時從他肩膀爬下來的韓霄。
「咦?」
韓霄好笑地瞅著他傻憨憨的表情,平常看這人總是一付冷靜從容的模樣,沒想到他居然也有這種「可愛」的表情。
不過啊,比起平常那張即使泰山崩頂也不改色的樣子,她還比較喜歡此刻的南宮卿邑。
「咦什麽?叫你啦!」
韓霄笑彎了腰,俏皮地用手指戳戳那張俊臉:「你這樣不是挺好的?平常幹麽裝得一臉老成持重的死樣子?」
南宮卿邑笑著抓下在韓霄的手,「我?我怎麽了?」
韓霄看著又變回平常那付表情的南宮,小嘴癟了癟:「說你啦!明明就是個很開朗的人,為什麽老挂著這張臉?老把情緒壓在臉皮子底下,你不累嗎?」
「──」
沒理會因為自己一席話愣在原地的南宮卿邑,韓霄自顧自地邊走邊道:「你是很有膽識又很冷靜沉穩,可是把所有的心思全都隐藏起來,總有一天也會累的吧?你啊,看起來對誰都溫柔有禮,可是你其實跟誰都不親近,保持個完美的假面具,然後把真實的自己深深隐藏起來,連我這個旁人光用看得都嫌累,你難道沒感覺嗎?」
臭寶寶,笑一個!
不對不對,我要的不是這種笑,你到底懂不懂?
不要光把嘴巴拉起來應付我,要發自內心,這才是真正的笑,你到底懂不懂啊?
一個幾乎遺忘的景象,赫然從記憶中跳出……
這麽多年了,還以為能真正看透他的,除了義父,再不會有第二個人。萬萬沒有料到,這個才認識不過月馀的韓扁一,竟然一語道破。
習慣了,在人前保持完美的假象;習慣了,去符合別人對於「南宮卿邑」的期待。
以前,隐藏自己,因為不屑於在人前示弱。情緒一但為人知悉,就有了破綻,而破綻,是一名武者首先要從身上剔除的東西──沒有破綻,才是強者。
久而久之,成了習慣。
哪怕是最簡單的一個微笑,什麽時候笑?嘴角該揚多高?這表情要停多久?甚至習慣到不會去發現,自己連個最簡單不過的動作,竟然都如此刻意而經算計。
錯愕,爬滿了南宮卿邑的臉。
幾乎是呆愣著,凝視著韓霄那總是充滿各種表情的臉蛋,緩緩地提起了手,彷佛對待一件珍寶,輕輕地探向韓霄的眉,指尖沿著那精巧的眉描繪著這張讓他心動的容顏,從眉、到眼,感嘆指尖傳來的滑嫩觸感,最後停在那因困惑而微啓的唇。
韓霄鼻尖的氣息,有些不穩地襲向南宮卿邑的指,越來越貼近的距離,帶著讓人眷戀的溫度,一點點地靠近。
并不會讓人讨厭,只是…..有些讓她慌亂…..
想逃,身體卻自做主張地靜止不動,違背她意志地期待著南宮的貼近。
自從擂臺上,那次驚心動魄的經歷,一直一直,雖然相識不過數月,這男人卻總是溫柔地待在身旁,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默默地給她強而有力的支撐。
縱使看遍天下美人,卻直到遇上了這個叫做南宮卿邑的男人之後,才初次嚐到了何謂心動的感覺。
那種時時刻刻都不自覺地會想起一個人的感覺、那種無論開心或者是難過,都想與之分享的感覺、那種從心頭滿溢而出充斥全身,名之為幸福的感覺……
貪看著他每一分的表情、聽到別人對他的贊賞,比自己被人贊美還開懷、搭讪美人時,見他不悅吃醋的表情,偷偷在心底竊笑,至於眼前的美人也全都忘得一乾二淨,只在乎遠處那張滿是醋意的俊容。
每一分感覺,都超乎自己的預期,既新鮮又刺激,每每沖撞著她的思緒。
他離遠了,會想著、盼著、期待著。
他離得近了,卻又會慌、會緊張得手心冒汗、會亂得連呼吸心跳都無法控制。
「對不住了……」南宮卿邑那沙啞帶著點愧疚的氣息,在耳邊輕吐。
熱度,直逼而來──
身體自腰後被他緊緊摟著,前胸也緊緊嵌入了燙人而厚實的胸膛,狂野淩亂的心跳穿透兩具緊貼的身軀,牽動著另一顆小小而慌亂的心,同樣狂亂而舞。
那張不知有多少閨秀俠女憧憬愛慕的臉,近得讓她模糊而失了焦,只感受那漫天襲來的熱氣,霸道地欺上了自己的唇。
韓霄瞠大了眼,錯愕地感受那唇上的霸者,吃驚而張開的嘴,被濕熱的舌尖侵入肆虐,渾身上下,無一不是這男人帶來的灼熱,口腔內猖狂跋扈的侵略者,狠狠掠奪她微薄的理智,雙腿顫抖著連支撐自己的力量都被抽空,只能倚靠在南宮卿邑的懷裏,讓他更加放肆地霸占她每一分的思緒、每一分的反應。
* * *
烈火焚燒,南宮卿邑的手由韓霄的滑落到臀緣,另一手插入那柔軟的發絲扯下束發的布條。光滑如絹的黑發散落,發絲刺痛了韓霄的白皙的頸,讓她從迷亂中争回一絲理智。
錯愕地狠狠推開南宮卿邑的胸膛,抓著胸前的衣襟劇烈地喘氣。紅潮彌漫在韓霄的臉上、頸上,就連衣服遮掩下的身子,也早就羞得紅了一片。
陌生的欲望,讓她慌亂而不知所措。男人赤裸裸的情欲,她還是頭一回知道。情與欲,都因這男人而起,交雜著羞恥與錯愕,淚水,竟不受控制地奪眶湧出。
身軀分離,沁涼的晚風冷卻了幾分被欲望掩蓋的理智。理智重回後,南宮卿邑滿是後悔……
他竟然、竟然就這麽對韓兄弟吻了下去,而且還不只這樣,若不是被硬生生推開,或許就任由情欲支配,就在這裏将這可人兒壓在身下,肆意掠奪。
韓霄滾落的淚,猶如最嚴厲的指控,深深地讓南宮卿邑懊悔自厭。垂落身側的拳頭狠狠地絞緊,指甲刺穿了掌心,滲出了鮮血。
該說些什麽?解釋?還是道歉?
一句愛他,能解釋方才比野獸還不如的舉動?
道歉?
同樣身為男子,卻被另一個男人這般對待,這種羞辱,能是一句對不起便能解決的嗎?
為什麽做出如此荒腔走板的事情?向來自豪的理智,在欲望的面前為何竟如此的不堪一擊?
不知不覺中,對於眼前這個韓扁一,竟懷抱著連自己都未曾察覺,深厚而濃烈的情感,甚這濃烈到渴望占有。
「該死!」
清烈的巴掌聲夾雜著自責的咒罵,在韓霄耳邊響起。十成十的力道重重掴在南宮卿邑的臉上,懊悔而緊握的拳頭,掌緣外,紅腫一片。舉手,又是一掌狠狠掴在另一邊的臉,利牙摩破了嘴,鮮血染紅一排潔白的齒列,緩緩地自唇縫間溢出口腔。
「你幹什麽?」
韓霄從慌亂與錯愕中驚醒,幾乎是使勁了全身的力氣才拉住南宮卿邑不斷掴向臉頰的掌,瞧著他紅腫的雙頰,滿是揪心的疼。
愧疚地閃躲韓霄的目光,想甩開臂上攔阻的手,卻怕一不小心又傷著了她,壓抑著滿腔的自厭自責,一點一點,輕輕地撥開了韓霄的手指。
「殺了我吧!」
「你在說什麽?」
「殺了我!」
對!
殺了他這個對兄弟起了邪念的混帳,還韓兄弟一身清白、還他一個交代。
「是啊!霄兒就殺了他吧!」由遠而近,飄來嚴厲充斥殺意的低沉男音。
* * *
一襲墨綠絲綢氣勢淩人的男子,自街角提步而且出,兩眼迸射出的怒火,就連瞎子也能感受的到。
韓霄一見此人,心喜得把方才發生的事全都抛在腦後,足尖一點,撲進男子懷中,親膩地扯著男子兩鬓垂落的發,笑問:「你怎麽來了?」
「幸好我來了,不然我的寶貝就要給人欺負了,要不要我幫你殺了這該死的家夥?」
韓霄摟著他的脖子,咯咯輕笑:「少來,區區一個吻罷了,只是有點被吓到。」
男子怒視著南宮卿邑,淩厲地開口:「光是讓你吓到這個罪,就足夠讓他死上數百次了!」
「我警告你,他可是我看上的人,你要是敢動他我可跟你沒完。」
男子沒好氣地哼了哼:「不過是個破鐵圈,快點拿出來給他,我帶你回家去。」
韓霄沖著男子咧咧嘴,道:「哼!你居然敢說那是破鐵圈,好呀!回頭我跟娘告狀去。還有,既然是個破鐵圈,你幹麽老攔著不讓我給小佳佳?分明就是忌妒。」
男子一聽韓霄要回家跟她娘告狀,想到那個看似溫柔婉約其實又陰險又詭計多端的大姐,不由背脊一凜,瞪向南宮卿邑這個「外人」的眼神又冷了三分。
打從這男人一出現,南宮卿邑就有種熟悉的感覺,只是一時半刻想不起究竟在哪見過此人。被那記冷眼一掃,方才想起此人身分──
軒轅劍門的門主,軒轅鴻。
江湖中人若說沒聽過軒轅鴻的名,就像酒徒不知京城太白醉仙樓;賭徒不識骰子;和尚不念經;狀元爺說他不識字;繡女說他沒摸過針。
總之就是三個字──不可能。
他的劍、他的藝、他的多情、他的相貌……..無一不是江湖兒女談論崇拜的事情。
身為江湖後輩,南宮卿邑即使覺得軒轅鴻與韓兄弟間的關系好得讓人紮眼,卻也不失風度地揖禮,道:「晚輩南宮,見過門主。」
「你便是阿鈞收的義子?」
「是。」
「很好嘛,得了阿鈞的寵愛傳了他那無雙的武藝,應該有不少姑娘們明裏暗地對你有一吧?」
豪不遮掩的厭惡,竟從軒轅鴻這種武學宗師的嘴裏說出,南宮背脊一凜,想不透自己究竟哪裏得罪了這位赫赫有名的前輩。
「不、不敢當……」
「既然如此,又何必來招惹我家霄兒?」
「霄兒?」
南宮卿邑疑惑了?哪來的霄兒?
若說軒轅門主的态度起因於褚佳謠,倒也還能理解,可現下居然跑出個霄兒,這究竟演得哪出戲?
「小│舅│舅──」
韓霄咬著牙根壓低了聲音,恨恨地瞪著軒轅鴻:「我現在叫做『韓扁一』,你要敢掀我的底,回家我就跟娘告狀去。」
軒轅鴻也跟著磨牙,低了嗓子陰側側地道:「不巧,要我拎你回家的,正是你娘親。」
「什麽?」
韓霄大叫,忘了刻下還有個不知她身家背景的南宮卿邑,想起自家那恐怖又聰明絕頂的娘親,想到自個兒是偷溜出來,別說報備了,一路上游山玩水樂不思蜀,連封信也沒稍回家去。用腳底想也知道,現在娘肯定氣炸了,否則不會連小舅舅也奉命出來把她給逮回去。
「嗚……怎麽辦?」
軒轅鴻睨著哭喪了臉的韓霄,冷笑:「一是你乖乖跟我回去,二是我把你敲暈了差人把你拖回去。如何,選哪個?」
「一……一啦一啦……」
可惡,這不跟沒得選一樣?臭小舅。
韓霄看了看一臉茫然的南宮卿邑,拽了他的手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确定她要說的話不會給軒轅鴻聽到後,方才開口。
「一路上給你添了不少麻煩,謝謝。我要跟他走了,以後也不曉得能不能再見得到面。」
「你要跟他走?」不自覺地,語尾拔高了調。
韓霄點點頭,紅暈漸漸浮上了雙頰,羞怯地絞弄著手指,細若蚊鳴地道:「我……你……那個……為何會……吻……吻我?」
南宮輕嘆,指尖梳理著那頭烏黑垂肩的發,眷戀地道:「若我說……因為我似乎,喜歡上了你。你……感覺如何?厭惡嗎?氣憤嗎?還是……」
韓霄連連搖頭,否定南宮卿邑一個又一個的問號。
「不厭惡,也不氣憤,我……不讨厭……」越說,韓霄的頭就垂得更低,「只是……好突然……為何、為何會喜歡我?好多女孩兒都喜歡你的不是?我這麽平凡,又粗魯,為何?」
南宮卿邑苦澀一笑,手指輕輕撫過她的頭,「我該如何回答,一個連我都不明白的問題?只是,不想放你走,想要你待在我身旁,想擁有你。其他的人,從未讓我有過這種感覺。」
「即使他是個男人,你也喜歡?」
冷冷的聲音突然插入,韓霄回頭一看,居然是軒轅鴻,想到剛才那一番話全被小舅舅聽去,不禁大羞。
「你你你、你偷聽!」
軒轅鴻哼嗤了聲,不屑地道:「不巧,本人內功深厚,耳朵靈。下回若想說話不讓我聽到,麻煩多走半條街,還有,記得別杵在上風處,否則還得再多走半條街。」
「呸!」
軒轅鴻毫不理會對著自己大做鬼臉的韓霄,正色地瞅著南宮卿邑。
「我的話,你還沒回答。」
低頭看著韓霄俏皮的模樣,南宮卿邑露出連自己都沒發現的笑容,一個真真切切、毫無絲毫算計,從心底透出,最真最燦爛的微笑。
「是啊,無論他是什麽人,我似乎都注定了會被吸引。」
「你喜歡男人?」
南宮卿邑的臉部略略抽了抽,爾後老實地搖頭:「不。」
「可是他──」
「他不一樣,在我心中,他不一樣,這種感覺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前輩你說得對,是有不少女子對南宮有意,可是我從未在任何女子身上,感受到這麽劇烈的情緒。我也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麽?是愛嗎?我不曉得,我不懂什麽叫做愛。只知道無論什麽才情,在他面前都只有慌亂的份;無論再強的武藝,在他面前都成了廢物,我連手該往哪擺都迷糊了。我……很亂……真的很亂……」
沒有破綻,才是強者。
可自己在韓兄弟面前,總像個毫不會武的娃兒,赤身裸體,處處破綻,被看得通透。
他該警覺,甚至閃躲這種劣勢。
然而,不知為何,離不開那雙清徹如水的眼眸、離不開那表情豐富的臉蛋。彷佛沾了毒般上了瘾,越相處,便越舍不得放手。甚至,險些做出逼人就範逾矩失禮的該死行為。
好亂……真的好亂……
在隐約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後,韓扁一是男是女早就不是問題,亂的,是長年累月下,一個劍客自我防衛的心。
江湖詭谲多變,防人的心早已深根紮在意識的深處,就像個頑強禁锢的門,如今要親手将它開啓,因為恐懼,所以心亂。
若是露水姻緣游戲人間倒也罷已,可是自己知道,對於韓兄弟──他,确實動了真心。
心亂、恐懼,說穿了不過是膽小懦弱的情感作祟。
怕真心被拒、怕一旦放了情感,從此再難收回,也從此,自己不再完整、也不再同以前一般,能主宰自己的一切。
他的性子,理智永遠超越情感,可若動了真情,那便是一生一世、便是刻骨銘心,即使被傷得體無完膚,也依然傾注了靈魂地去愛。
* * *
迷惘、掙紮、拉鋸──
南宮卿邑每一分神情,悉數入了軒轅鴻的眼。
「真是……怎麽會這麽像……」
軒轅鴻用著無人聽得見的聲音,喃喃自語。
真像!
像極了南宮鈞,也像他曾經有過的掙紮。
曾經,理智與情感也這般膠著地拉鋸著,掙紮地不想放棄自己做主的灑脫與傲氣,也迷惘著初嚐情愛的甜美。
最後,他選擇了投降,成了愛情的戰俘,甘之如饴。
南宮,又會如何抉擇?
是從此抹殺真心,憑著過人的條件風流天下?亦或寧守真心而放棄百綻群花、莺莺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