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她不再掩飾對他的厭惡了……
玉鸾在書房裏抄寫經書。
她被接到長公主府之後, 除了和阿母一起留意富貴和狗奴的行蹤外,大部分時間反倒更喜歡待在書房中。
宮裏來過人之後,她雖若有所思, 但面上仍是不慌不忙。
她這般沉穩的模樣, 每每落在阿瓊的眼中,倒也叫阿瓊心下有些慚愧。
她自認自己是玉鸾的母親, 沒曾想, 她的女兒不僅沒能享受到最好的生活, 反而吃盡了苦頭,以至于如今卻毫無同齡女子嬌慣的習性。
這般沉穩懂事的模樣,何嘗不叫人感到心疼?
阿瓊去看玉鸾時, 玉鸾卻仍在一刻不耽擱地認真抄寫。
阿瓊掃了她一眼,忽然說道:“阿母這些時日仔細想過, 眼下的當務之急, 卻是要将阿鸾擇個夫婿嫁出去了。”
玉鸾執筆的動作微微一頓, “阿母怎麽忽然說到這個?”
阿瓊道:“阿母知道你當初離開皇宮為的便是自由,可你離開皇宮之後卻并未徹底了卻心結,反而夜裏夢多了起來, 是不是?”
玉鸾并不否認,只淡聲道:“大概是眼下的生活得來不易,這才令我時常害怕這一切都還只是一場夢罷了。”
“不過現在已經好很多……想來再過一段時日, 也能完全好了。”
她說話向來如此, 自己的苦楚一句話帶過不提,且還要先将自己安慰自己的話說出, 也省得旁人再多費口舌來安慰她。
“那你告訴阿母,你可會因為自己曾經做過天子淑妃,而抵觸其他男人嗎?”
阿瓊問她。
玉鸾笑說:“阿母怕是想多了, 倘若能遇到一個合适的良人,我自然也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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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瓊仔仔細細地留意着她臉上的表情,确實沒有看出什麽端倪。
她這才嘆了口氣,“阿母對不起你。”
阿瓊忍不住撫了撫玉鸾緞子般的頭發,溫柔說道:“如果阿母早些幫你,你的心裏也不會留下這麽多的傷痕與陰影了吧?”
玉鸾搖頭,“阿母當初缺了救命的草藥,寧可自己病死也不肯與京中聯系暴露自己,為我卻破了例,豈不是阿母疼我勝過疼惜自己了?”
當初雖然是玉鸾為了阿瓊從那人牙子手中拿到了阿瓊要的藥材,但也讓阿瓊後來不得不為了她,動用了京裏的關系。
這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阿瓊何嘗不是受累于她?
阿瓊被她這話逗笑,“母女倆是這樣的,彼此都互相虧欠着,互相拖累着,所以才分不了彼此的。”
母女倆說笑了幾句,阿瓊從玉鸾屋裏出來後,路過窗子仍能看到屋裏玉鸾執筆專注的模樣。
阿青說道:“女郎年紀不小了,是該找個如意郎君了……”
阿瓊說:“我倒不是急于把她嫁人,只是怕那天子賊心不死,太後的性子我是再了解不過了,如非必要,她根本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招惹玉鸾。”
更遑論是厚着那張老臉去托玉鸾給她抄寫經書?
“想來我的鸾鸾早日成家立業,我這邊才能先放下一樁心事……”
阿青一邊同她走出了玉鸾的庭院,一邊又道:“對了,殿下要找的人好像找到了,就是不能确定……”
阿瓊問:“這回說是在哪裏?”
阿青說:“好像在楚府,那人自稱是富貴,還帶了個叫狗奴的孩子呢。”
阿瓊一怔。
這倆人竟跑到了楚氏地盤去了?
這頭富貴和狗奴到了昱京之後,便如魚入大海,徹底失去了蹤跡。
阿瓊穩定了身份,多方打探,倒是或多或少打聽到了一些行蹤,但始終還是慢了一步,叫他們轉眼又去了別地。
這回探子卻說人十有八九還在楚府,讓她少不得要親自去走上一趟。
再說富貴這邊,他雄赳赳氣昂昂帶着狗奴來到昱京闖蕩,指望找到玉鸾。
沒曾想,他們誰也沒能找到,本想回梨村去,盤纏也弄丢了,以至于自己和狗奴不得不先想辦法賺些錢銀傍身。
這一路的坎坷辛酸自不必說。
直到他遇到了黴運罩頂的楚鎏,為了開張賺錢,富貴冒着挨揍的風險瞄準了這只肥羊高深莫測道:“在下掐指一算,這位郎君今日必然有血光之災……”
楚鎏:“……”
他娘的,誰能想他光天化日好端端走在路上,半道上被人攔住,指着鼻子說晦氣話的心情?
這種事情簡直比路上踩到了一泡狗屎更加人膈應。
楚鎏是什麽人,自然也要帶着一群家奴給這厮也算一卦血光之災了。
然而富貴給自己算過,今日無論如何都不會有血光之災,這才大着膽子攔截肥羊。
是以楚鎏一跟頭摔下臺階摔的頭破血流,又叫人掏鞭子抽對方,卻被不長眼的下人抽到自己。
到了最後,楚鎏傷痕累累,氣得哆嗦,指着富貴道:“快……快……”
他那些奴仆們戰戰兢兢,“弄死他?”
楚鎏怒道:“快放了這位貴人!”
還得好茶好水地上座招待!
只是說巧不巧,這貴人竟然還和德音長公主扯上了關系。
等到阿瓊過來之後,親眼确認了一遍,終于将這兩個不靠譜的東西給找了回來。
狗奴抱着阿瓊的大腿嗷嗷大哭,“阿母”“阿母”個不停,小臉上挂着委屈的小淚珠,顯然是想阿母想得要緊。
阿瓊心疼地撫了撫他的小腦袋,給他擦去了眼淚,将他交到阿青手裏。
楚鎏看得目瞪口呆,見狗奴叫她阿母,理所當然認為狗奴的阿兄也是一樣的關系,“所以……貴人也是公主的兒子?”
富貴還沉浸在阿瓊竟然是公主的身份中,震驚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狗奴還是個孩子,心思單純,到底不明白他阿母變成了公主是個什麽意義,但富貴明白得很啊。
尤其是眼下,阿瓊裝扮盛麗,簡直豔光逼人,從頭到腳都是閃瞎眼睛的值錢物件,可以叫富貴一輩子都不用再努力了!
富貴看着自己乞丐一般的裝束,竟忍不住在心愛之人面前生出一絲忸怩,暗暗搓了搓自己寒碜的衣擺。
好在阿瓊主動為他解釋了一句,“他不是我的兒子。”
富貴滿懷期待地看着她,聽她從容對楚鎏說道:“他是我的床伴。”
楚鎏愣住。
是……是他聽錯了?
“是那種……閑暇時候供于消遣的床伴?”
狗奴揉了揉淚汪汪的眼睛,現學現用道:“是啊,阿母只有想消遣的時候才讓大兄進房。”
不然其他夫妻都是天天睡一張榻的,大兄和阿母就不是。
可見他大兄就是個床伴了。
富貴頓時一臉震驚。
他陪伴了她這麽多年,竟然只換來了一個床伴的身份?
難道他不是她的愛侶,她的夫君,她的小心肝嗎?
她從前在榻上對他說的甜言蜜語竟然全部都是假的?
富貴只覺得自己千辛萬苦重逢之後,得到了一個好大的耳刮子……
他的身子被她給騙去了,心也被她給騙去了,眼下她竟然說他只是個床伴……
楚鎏一言難盡地朝富貴看去,“貴人你……”
富貴語氣微微麻木,“我不認識她……”
“方才郎君挽留我住下是麽?”
他掩住眼底痛色道:“我考慮過了,我答應了。”
他的語氣很是堅決。
阿瓊訝異地掃了他一眼,問:“你想清楚了?”
富貴心痛萬分,卻狠下心腸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身為一個男人,頭頂天腳踏地。
他固然可以沒有名分……
但他絕不做小!
阿瓊見這富貴突然就炸起了毛,怎麽哄也哄不好。
他們來回扯皮,富貴卻堅持不認識她。
狗奴見此情景難免又乖乖地回到了富貴身邊,抱住了富貴大腿。
富貴心下微緩,卻見他一臉讨好地對阿瓊道:“阿母,我幫你看住大兄。”
富貴:“……”
阿瓊微哂,沒曾想他們這麽久重逢以後,卻還鬧出了矛盾來。
不過既然已經找到了人,她橫豎也不怕人走丢了。
想來也是自己公主身份刺激到了對方,索性她就先行離開,多給富貴幾天時間适應适應,回頭再來接他就是。
她是個心大的人,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舉動給富貴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轉眼到了初一這日,玉鸾如約将這些時日抄寫好的心經送往檀香寺中。
檀香寺年代久遠,據說昱國之前,它便一直都在,是以此寺廟在昱京中亦是數一數二頗具風望。
玉鸾将東西轉交給了當地的和尚,等候的功夫,想到近日夢境頻繁,不免也在那殿中潛心跪拜。
這時殿中卻又來了另一個年輕華裙女郎,這女郎身上香氣濃郁,跪在玉鸾身側蒲團時,都帶起陣陣香風。
玉鸾起初并未在意,直到身側那女郎用着低不可聞的聲音輕輕與她說話:“這位女郎……”
玉鸾擡起眼皮朝對方看去,見對方眉如細柳,眼似彎月,生得亦是婉美動人。
她捏着帕子,此刻卻雙頰羞紅,似乎遇到了些難以啓齒的事情。
玉鸾溫聲問她:“女郎何事?”
對方猶豫了一瞬,聲音更輕道:“你可否幫我看看,殿外是不是有個驚才風逸、豐神俊朗且氣度華貴的郎君在偷偷看我?”
玉鸾心下微哂。
這可還真難倒她了。
她這雙凡胎肉眼除了能看到對方口中郎君穿什麽,長什麽樣,對方說得這些高華氣質,玉鸾一眼怕也是看不出的。
“不如女郎直接告訴我,他今日穿了什麽顏色的衣袍吧?”
玉鸾對這些男女的懵懂愛戀之情卻樂于伸出援手,心下倒也沒什麽反感。
沈玉娘聽她這麽說,這才發覺自己又犯了傻,方才竟說了一堆發自內心贊譽的話了……
她見玉鸾答應,便羞赧道:“就是一個穿着玄袍、很是俊朗的郎君……”
玉鸾試着回眸看了一眼,在外頭來往的人裏倒沒看到什麽玄袍郎君。
但她目光再那麽不經意地一掃,卻在一棵腰身粗壯的樹下冷不丁地看到了個熟悉的人影。
對方失魂落魄地摳着樹皮,遠遠地站在那裏往佛殿裏看去,待玉鸾回頭看過來時,他頓時也如遭雷劈,猛地挪開目光,轉頭将手裏摳下的一塊樹皮仔細打量。
玉鸾:“……”
她亦是驚出一身冷汗,猛地回過頭來,然後看向身側的女子。
沈玉娘扭着手裏的繡花絲帕,低聲道:“女郎,他……他還在看嗎?”
玉鸾緩了緩情緒,點了點頭。
卻是她一時大意了,沒曾想她在這種情況下都還能再遇見郁琤。
玉鸾這時再打量眼前這女子一眼,對方卻雙頰粉紅,細看之下恰如一枝粉嫩水靈的桃花,确實美麗誘人。
她并沒有太過驚訝。
畢竟郁琤那大花園一般的後宮就擺在那兒呢,那些女子不是牡丹就是月季,桃李杏花哪樣都不缺,多個美人也算不得什麽稀罕事情。
沈玉娘見她點頭,更覺自己和天子這段情緣在這寺廟裏又波濤洶湧地給續上來了。
她以為天子為了那個忌諱的“玉”字,必然心中要掙紮一段時日才能接受。
沒想到今日他便在自己進了這殿中以後,就情不自禁地盯着自己看,且始終不舍挪開一眼。
只是她這回也只想在郁琤面前多露露臉,卻沒想過要與他私相授受。
她若是落了單,難保他不會對自己生出別的念頭……
沈玉娘到底也是接受過家裏良好的教養,也知曉這些事情有多羞恥,心下便再是喜歡郁琤,也不敢輕易冒險。
是以,她又眨着眼睛,輕聲哀求身側女郎,“不知女郎能否送我回去後院禪房,我那侍女還在禪房裏等我……”
後院禪房閑雜人等不可靠近,要走過一條漫長的小徑才能到達。
是她來時沒想周到,想來玉鸾肯陪她一起走,那位天子面對自己時怎麽都該收斂些了。
玉鸾下意識想要搖頭拒絕。
這時恰好小沙彌過來對玉鸾道:“這位女郎,主持想要見女郎一面。”
沈玉娘神色莫名道:“可你們主持今日不是外出了,明日才回嗎?”
小沙彌頓時臉頰一熱,磕磕絆絆道:“是……是嗎?”
沈玉娘眉頭一挑,怒道:“出家人不打妄語,你叫什麽名字……”
她話沒說完,小沙彌便漲紅着臉跑了出去。
沈玉娘莫名其妙得很,才有看向玉鸾,輕聲朝玉鸾道:“我幫了女郎一回……女郎是不是應該報答我一下?”
玉鸾:“……”
這沈玉娘軟磨硬泡的功夫實在了得。
玉鸾眼見着她要淌下淚珠來,最終還是暗暗撫着雞皮疙瘩答應了她。
實則她也覺得方才那小沙彌有些異常……與其一個人留在這殿裏,便是陪這女郎去一趟禪房也無妨。
路上玉鸾始終感到一道炙熱目光如芒在背。
她微微僵硬,而沈玉娘卻很是自來熟地挽住她的手臂,同她說起了那些羞人的事情。
“想來我方才多少也有些失禮了……其實那位郎君對我是一見鐘情,但卻因我名字裏有個‘玉’字,而令他生出幾分不喜……”
沈玉娘頓生愁緒。
不然後宮哪裏輪得到什麽薊淑媛了?
不過沈玉娘并不氣餒,尤其是眼下又被天子這般瘋狂地尾随,更是讓她感到羞恥之餘信心滿滿。
玉鸾心下微微詫異,聽到對方口中的郎君不喜“玉”字時,又不免苦笑,心道自己那可真是作孽了。
細究郁琤與她之間的恩怨,其實也是一筆爛賬罷了。
她一直都在欺騙他,倒是他後來能放她離開,才是出人意料。
她們這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了幾句。
到了地方,沈玉娘又柔聲道:“想來你往日必然也深居簡出吧,你若不嫌棄往後便來沈府找我罷,我帶你多見見貴女們,等到大家熟悉你之後,這昱京第二美人的稱號也非你莫屬了……”
她見到玉鸾的第一眼時,便感到了一絲危機感。
但全都因為疲于應對天子,這才沒顧得上與玉鸾在容貌上比個高下。
玉鸾在女子中略顯纖細高挑,可她身段尤為美好,尤其是豐盈細瘦的比例總叫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沈玉娘想到這些不免也暗暗臉紅,心說自己什麽時候也喜歡盯着人家女子的身體了……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叫什麽名字呢?”
沈玉娘又熱絡地想要與玉鸾結交一般,以便于日後得了機會再細細與對方比出個高下……
可玉鸾卻搖了搖頭,并不打算留下名姓。
這沈玉娘着實熱情太過,叫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若你我有緣,自然還會再見……”
玉鸾說完便又匆匆離開。
這回卻輪到她一個人走這條孤僻的小徑。
玉鸾冷不丁想到了自己會遇到郁琤的可能性,又覺他既不是沖着自己來的,又何苦還要再與她有所糾纏……
但細思之下,她并不能令自己心下平靜,心說反正從這兒離開之後,外邊便是香客密集之處,光天化日之下倒也沒甚好怕了。
她這樣想,便匆匆往前走去。
這條小徑周圍的風景其實極其幽麗,茂密葳蕤的草木竹林,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湊成的景狀很是養眼,但玉鸾無暇欣賞。
眼看着一道隔斷前後院的圓拱門到了跟前,她卻冷不丁地在那圓拱門後看到了一抹玄色的衣角。
玉鸾心口狂跳起來。
她一不做二不休,只低着頭往前走去。
卻不曾想穿過那道圓拱門後,郁琤并沒有打算假裝沒看見她,反而不偏不倚地站在那路上,擋住了玉鸾的去路。
玉鸾眼見自己離那黑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快要逾越禮儀之時,對方卻好似顆頑固的攔路石一般不知閃避,她也只好緩下腳步,定了定心神,擡起眸瞧見來人繃着張臉,似乎在責備她壞了他的好事……
她倒是寧願他還像方才那樣,只是遠遠地看到她,至少二人也不必面對面地尴尬。
玉鸾抛開雜念,斂衽向他行禮,低聲說道:“民女見過……陛下。”
郁琤沉默地将她擋住,看着她秀氣的黛眉,她澄美的雙眸,秀挺的鼻梁,以及似朱果一般甜美誘人的唇……每一個地方都足以叫他看癡一整日。
殊不知他今日在殿中驚鴻一瞥時的心情。
他今日來這檀香寺,是按着劉太後的要求為對方取出檀香佛珠。
只是臨了卻突然撞見了玉鸾,讓他手足無措地借着樹身隐匿自己。
彼時他突然見到了從夢境裏走出來的玉鸾時,心口跳躍之處都失控了一般,叫他如同饑渴至極的人一般,貪婪地看着她。
豈料越看越不能滿足,乃至到了最後,他都恨不能上前去同她說說話,抱一抱她。
只是他如今再想親親她的眼睫,含吮她的唇瓣卻是一件癡心妄想的事情了……
他的心口翻湧着酸苦,當時也完全沒有留意到她身旁的沈玉娘。
只是他眼下想要同她說話,卻還要借着沈玉娘的名義開口。
良久,他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喉結滑動了幾下,語氣摻雜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晦澀,冠冕堂皇地問她:“沈氏是孤的表妹,你怎麽會與孤的表妹在一起?”
想來自己不能問她,問問自己的表妹總不算過分吧?
雖然他與劉太後毫無血親關系,但劉太後是他名義上的母親,那麽沈玉娘自然也是他名義上的表妹了。
玉鸾暗暗松了口氣,低聲解釋道:“沈女郎一個人害怕,便想要民女送她回來。”
郁琤心說那她一個人回來就不害怕了嗎?還是說……她是故意一個人落單下來,想要見一見他。
他想到此處,心口忽然生出一絲希望。
玉鸾垂着首,白淨的面容嬌柔美麗。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撫碰她的面頰,玉鸾卻下意識地別開臉去,避開了他的手指。
郁琤微微僵住,卻從她的鬓上拈下一片不知從哪飄來的花瓣。
郁琤見她對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舉動心口更是血淋淋地一片。
大概是因為離開了他的緣故,所以她終于再也不用遮掩她對自己的厭惡了吧?
他幹巴巴地望着她,卻再不敢有多餘冒犯的舉動。
玉鸾見他不再開口,對這莫名壓抑的氣氛很是不安,便又福了一禮,道了句“陛下保重”,便不再逗留。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宮外、在這樣陌生的情況下見面。
這種對彼此熟悉到極點卻又陌生到極點的感覺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