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要将她徹底忘掉?……
翌日酒醒之後, 郁琤仍是一絲頭緒也無。
只他半點心思都不顯露于人前,更叫人揣摩不出他的想法。
一切好似又恢複到了以往平靜的模樣。
回到承天殿中,內侍告知郁琤, 為德音長公主昭告天下的诏書正準備送去銷毀。
郁琤讓他拿回來, 對方愣了愣,趕忙又出去将诏書匆匆追回。
郁琤打開诏書複又過目一遍。
就在內侍不确定他到底如何作想時, 他才沉聲對內侍吩咐将這诏書保留。
他會将雲秋宮那位德音長公主送回長公主府, 不得令她在皇宮多逗留半刻。
而這诏書, 他也會及早昭告天下。
郁琤徹夜難眠,眼下卻不得不将玉鸾那日被他嗤之以鼻的話擺上臺面。
他放過她的阿母,她将她的心給他。
他當時聽到時, 便知曉這話有多可笑。
然而在這條路走到了絕處,唯一剩下的那點可以觸碰到的希望, 竟然也只剩下她這句可笑的言論。
他知曉一個人的心沒那麽容易給付……可又覺來日方長。
倘若是他做得不夠好, 日後興許還是會有機會能夠将她打動……
他此刻就像是個憔悴不堪的病人, 病痛之下仍不肯面對事實,反而将些病态的念頭當做了良藥。
Advertisement
內侍大感震驚,但仍是應答了下來。
到晚, 郁琤令膳房準備豐盛,送往華琚宮中。
他想與她及早結束這場冷戰。
只要她再不生出離開的念頭,乖乖地留在他的身邊, 他自然也會繼續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她也仍會是他的淑妃。
他也正欲往華琚宮去之前,盲谷卻進來道:“陛下要見的人, 屬下已經找來,陛下還要不要見?”
郁琤朝他看去。
一旁內侍只當他是忘了,提醒他道:“是陛下先前吩咐人去将淑妃的舊人找來, 陛下想要問問他們關于淑妃的事情……”
郁琤記得。
他沉吟片刻,見人已經來到了殿外,心說自己并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主意。
他只是想要了解她更多一點。
了解她喜歡什麽,害怕什麽,也許這樣,他就會更好地為她去做些什麽,叫她心甘情願地留下。
他這般想,便先召見了玉鸾從前在桓惑府上的一個侍女,名叫阿蠻。
這侍女是個戰戰兢兢的性子,原在自己家中好好地做個備嫁娘子,卻冷不丁地被宮中之人給提來了皇宮,還以為自己要受桓惑牽連再死一遍。
但聽郁琤問的是玉鸾時,她才暗暗松了口氣,只将記憶中的事情細細說來。
“……奴伺候女郎不久,但女郎從前的侍女從不肯跟女郎出門去,因為女郎會敗壞她們的名聲……”
從來都只有主子嫌棄下人的,倒還從來沒有見過下人會嫌棄主子。
到了玉鸾這裏,她反倒毫無責備,反而換了阿蠻之後,也無須阿蠻跟随自己。
世人都當她是妖女,可她明明好脾氣到侍女都欺負到她頭上去了……
“後來還有一回,女郎被那反賊推出去送郁氏小郎君的腿肉,女郎她……她做了個不好的事情。”
郁琤愈聽,神色便愈發地不可捉摸。
“什麽不好的事情?”
阿蠻覺得這事情說出去一定會叫郁琤感覺受到欺騙和冒犯,但到底還是低聲說了:“女郎她竟然叫奴用樹枝抽傷她,想在陛下面前使苦肉計,以求自保……”
郁琤頓時便想起當初玉鸾上門時身上的那道傷……那竟是她自己對自己下的手。
他的心口又好似被什麽東西狠捏了一把。
“說來說去,‘鸾’是神鳥仙獸,想來若非有貴命,卻用了這樣的名字,未必能落得個好了,若女郎不叫玉鸾,叫麻雀,也許就不會這樣命不好了吧?而且,楚女郎也叫這個名字,但楚女郎卻是貴命,所以至今才全須全尾,還得了縣主的榮譽……”
“下去——”
郁琤眼底一陰,驀地将她話打斷。
阿蠻愣了愣,趕忙閉上了嘴巴哆哆嗦嗦退出了殿外。
內侍見他臉色愈發不好,又低聲道:“陛下,淑妃那邊還等着陛下一起共進晚膳,要不剩下那人就先不見了?”
郁琤沒有應他。
他攥緊拳,仍是繼續道:“将人帶進來。”
內侍見狀,暗嘆了口氣,只好将另一個人帶了上來。
這人卻不僅與玉鸾相識,且與郁琤更為熟稔。
這人正是曾為玉鸾裙下之臣的薛荏,也是郁琤自小便認識的友人。
薛荏對宮中的事情略有耳聞,雖未曾親眼看到宮裏發生過什麽,但只要想想玉鸾的性子,再見到郁琤眼下的模樣,心中幾乎也能猜到八九不離十了。
知曉郁琤要問玉鸾的事情,他唇角噙着莫名的笑,索性也直接開門見山道:“我與她自是清白,但那時她泥足深陷,遠比遇到陛下時的處境更為艱難……”
“我與她有了這層牽連,多少也都是為了幫她。”
至于他為什麽要幫玉鸾,卻是因為玉鸾答應了他兩個條件。
一是找到機會,幫他殺了桓惑。
二是私底下替他救出那些被桓惑陷害的人。
事實上說是兩件事情,但第二件才是主要的事情。
“那些被救下來的人都是中直之人,我所能收獲到的,不僅是行一樁好事,更是讓他們記恩感懷于我。”
至于玉鸾在這中間,自然不會有名有姓、有人知曉。
否則在桓惑倒臺之後,必然也有不少人會站出來為她說話。
郁琤手裏握斷了一支竹筆,他強忍着心中疼處,垂眸問道:“為何要這樣待她?”
垂憐一個女子,對于薛荏這樣在外人看來心腸溫柔的公子來說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他看似幫她,可郁琤并不是傻子。
薛荏犧牲了一時的名聲在玉鸾身上獲利,自然也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薛荏聲音難免低了下來,“陛下以為我是在害她嗎?”
“她才是那個溺水的人,如果我那時不願意和她合作,那麽她就連一根得以喘息的繩子都抓不到手。”
不是他不肯大度無私的去幫她。
而是她的身邊早已無人可信,一個無緣無故對她好的男子向她抛來一根救命的繩索,興許她只會松開手指,寧可溺死。
“她看上去很聰明圓滑是麽?但其實她靠得都是運氣……”
“她作為桓惑養女的日子裏,就如同步走懸絲,如履斷崖,中間稍有差錯便是萬劫不複。”
他看着郁琤一字一句道:“她大概也是個苦命的人吧,明明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想要的東西卻始終無法得到。”
郁琤聞言只擡起淵黑深沉的眸,看向薛荏,“可她為什麽就不能是喜歡孤呢?”
薛荏抿了抿唇,複又說道:“因為陛下當初只是她的任務罷了,她若是個能喜歡上任務的人,她恐怕早就死過千百回了吧?”
她這一生從無順遂,她丢棄了名節,丢棄了自我,丢棄了平安喜樂的生活,所求的不過是自由二字。
想來這位陛下心中都門清得很,薛荏除了說出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別的也幫不了玉鸾。
薛荏也離開了。
內侍見天色越來越暗,而郁琤卻始終坐在禦案後毫無反應。
他不免又小心翼翼提醒道:“陛下……”
“退下。”
郁琤吩咐。
內侍神情一僵,也只好退下。
承天殿內徹夜都沒傳出動靜,也沒有傳來一聲傳喚。
玉鸾晚上見郁琤忽然令人往這裏布置上豐盛膳食,心中便隐隐有了預感。
他不殺了她,也不羞辱她,也許便是願意與她做那交易。
可她等到夜深,都不曾見他來。
玉鸾心中暗嘆,又覺他貴為天子,不至于卑微至此,非要繼續這出可笑的把戲。
君心難測,玉鸾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對于她而言,眼下她所渴求的便是家人的平安,至于她自己,她又何曾真正擁有過一日的自由?
她被迫出生,被迫抛棄,遇到了阿瓊本該是幸運,卻又不得不為了阿瓊當時續命的草藥被迫賣身,往後的每一日,她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被迫而為。
每每想到這些,她又疑心是自己太過貪心妄想,才為身邊人帶來了諸多不幸……
也許能活着,便已經是命運給她最大的恩賜。
一夜的光景轉眼即逝。
翌日早上,郁琤傳召內侍進來,為他更衣上朝。
他的身上仍穿着昨日那身衣裳,不寝不休,徹夜與燈對熬。
“陛下……”
內侍見他短短幾日,眼底青影越來越深,下巴冒了青茬也疏于打理,甚至人還肉眼可見地消瘦幾分。
可見陛下死死掩蓋之餘,在淑妃這件事情上,心力消耗絕不可小觑。
內侍心下甚為不忍道:“陛下不如今日休息一日再說……”
郁琤皺眉道了句“啰嗦”,他執意要上朝去,內侍便只好盡心盡力服侍。
早朝之後,郁琤又往華琚宮去。
他去看玉鸾時,玉鸾正在做些繡活打發時間。
她擡眸見郁琤過來,心思早已經平靜得如一灘死水一般。
即便不是死水,她自然也不會叫他看見半分……
郁琤見此情形,原本澀在喉嚨裏的話,反而沉悶地直接開口說出:“孤可以放你離開。”
玉鸾的針一偏,刺到食指尖上。
在他發現之前,她反手将刺傷的手指藏到身側。
“郎君方才……說什麽?”
她有些不敢相信,但指尖的刺痛,讓她不得不相信。
這并不是夢。
她怔住的模樣,讓他不免想到她心中定然欣喜異常情景。
郁琤背在身後的手指緩緩收緊,“但孤要玉匙。”
“什麽……”
玉鸾更是茫然地看着他。
郁琤繃着臉,并不想再重複第二遍。
這個女人不是很喜歡她的寶庫嗎?
她當初……為了拿回玉匙,也是願意留在他的身邊的。
他給她自己選擇……也許她會為了寶庫就留下來了呢?
他的目光愈發幽沉,情緒更是令人難以揣摩。
給她自己做選擇是他已經能做出的最大的退步。
“你好好想想吧。”
他說完這話,便頭也不回地離了華琚宮。
一過了晌午,郁琤都沒有收到華琚宮的只言片語。
他又難免抱了一絲僥幸,猜她未必對自己半分留戀都沒有。
然而他的僥幸還不到天黑便戛然而止。
內侍讓人呈上了一只玉匙過來。
內侍低聲地将淑妃的話傳遞上來:“淑妃說,陛下之恩……她無以為報。”
至此,郁琤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徹底破滅。
而玉鸾的話更像一把刀子,攪弄得他心口生疼。
被驅逐出宮的妃嫔在旁人眼中便是羞恥到恨不得能死去的事情,到了她這兒,反倒成了一樁大恩。
他面無表情地将那枚玉匙握在掌心,終于徹底放棄了最後這場與她的較量。
***
最近昱京熱鬧的事情頗多。
先是流落民間的德音長公主忽然恢複記憶找了回來,又沒隔多久,天子便因淑妃奉主無狀,褫奪淑妃封號,驅逐出宮。
要知道,天子的女人最慘的便是打入冷宮,日子雖然清苦了一些,但好歹雨天有瓦,夜裏有榻,自力更生一些總能比外面那些饑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人要好上百倍。
但萬萬沒想到,天子狠心絕情至此,直接連一衣半瓦都不容她,直接叫她流落街頭。
在旁人眼中,玉鸾一個孤弱女子必然維生艱難,痛不欲生。
是以對她的同情都大過于幸災樂禍。
原以為這兩樁事情一個農婦變公主、一個寵妃被驅逐足以叫人茶餘飯後唏噓。
但萬萬沒想到,一個月後,德音長公主去上香的路上被毒蛇給咬了。
“老天哦,這不是造孽嘛,這長公主金枝玉葉,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怎麽就被毒蛇給咬了?真真是命運多舛……”
“後來呢?你快些往下說啊?”
“說時遲那時快,長公主一個人落單在外,眼看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這好不容易找回來的榮華富貴便要化為塵土,突然從荒野之中,就出現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郎……”
聽到這裏,衆人呼吸微屏,心中不禁百般猜想。
這荒野地方,怎麽會有個年輕貌美的女郎出現?莫不是精怪托生,神仙下凡?
“那女郎頗為大義,見長公主中了蛇毒,便毫不猶豫舍己救人,不惜自己性命為那長公主一口口将毒液吸出,這才救了長公主一條金貴的性命。”
衆人唏噓不已,更是激動。
雖然聽着有些耳熟,但他們最愛聽這種救貴人的橋段了。
那女子救了皇族長公主,日後必然也少不得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果不其然,對方道那長公主不僅要報恩,還認了恩人做自己的女兒,可謂是一朝麻雀登枝,不是鳳凰也差不多了。
“且那女子不是旁人,卻是被天子驅逐出宮的淑妃了。”
衆人:“……”
他娘的!難怪那麽耳熟!
她幾個月前不是才救過天子嗎?怎麽這麽快,前腳被天子趕出宮去,後腳又救了長公主?
她這是整天屁事不幹,天天專程跑到荒山野地裏去忙着撿漏來的?
如這般一波三折的事情,很快便被人添油加醋傳了開來。
乃至到了最後,大家都一致認定這玉女郎每每都能絕處逢生,還轉惡為善,怕不是自帶了祛病消災、逢兇化吉的光環?
時人迷信,就算是哪年用的鐮刀收下的莊稼豐盛,他們都要把鐮刀供奉起來,就更不要說時不時就撿個貴人、在登上枝頭變鳳凰這件事情上反複橫跳的玉鸾了。
更有人懷疑她上輩子很可能是個仙人下凡,來這人間歷劫來着,若遇到了不好的事情,還會忍不住背地裏偷偷拜拜玉鸾,想要叫她庇佑自己也能有這樣神奇的好運。
拜她的人要是趕巧真逢兇化吉了,那就是她顯靈了。
要是不趕巧,那定然是心不夠誠,這才不能沾到貴氣。
至此,玉鸾在依次經歷了救天子和救長公主之後,不僅被民衆自發洗白成一個苦命小白蓮的身世,更是成了個吉祥物。
所謂否極泰來,說得便是她了。
郁琤在承天殿照常執政。
将淑妃驅逐出宮後,後宮與朝廷那些老迂腐都紛紛松了口氣。
郁琤也松了口氣。
他發覺自己沒有了玉鸾其實也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先前卻是他鑽牛角尖了。
他一直死死抓住她不放,也是因為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許吧?
現在他已經看開,只覺心胸開闊,六根清淨,便是當下立馬趕去檀香寺中,他都能與方丈打好幾個回合的禪機,悟上三天三夜的四大皆空。
他這般作想,奏折批得飛快,但見近日天災消弭,人禍平息,一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的盛世之景更讓他覺得心情暢美。
忙完這一切,天終于還是黑了下來。
郁琤戌時入榻休寝。
一直到夜半子時,他都仍是胸口窒悶無比。
他又開始想那個女人了……
想來自己與她才剛剛分開,會想着對方都是正常的。
郁琤不免自我冷嘲,只怕等這天一亮,他恐怕連她姓什麽都不記得了吧?
翌日恰逢休沐。
郁琤少見地晚起。
郁琤去淑元宮見劉太後。
自打淑妃離宮之後,劉太後便又緊鑼密鼓地想要将立後的行程也安排上。
今日他過去時,劉太後身邊卻有個眉如細柳,偏于妩媚的年輕女郎。
郁琤聽劉太後叫她“玉娘”,心口莫名一跳,複又朝對方看去,便發覺自己看對方越看越是眼熟。
此女的眉眼偏狹,卻仍與玉鸾有幾分相似。
郁琤一時出神,難免看的有些久了,叫對面的女郎忽然面頰飛紅,攙着劉太後的手臂垂下了頭去。
劉太後心口微動,只當這回有戲。
她便悶咳兩聲,對郁琤道:“玉娘是哀家的親侄女,哀家向來疼惜,近來有些想念,這才叫她進宮陪伴幾日。”
郁琤收斂起目光,神情冷淡地朝對方颔首。
郁琤看過劉太後之後,便又離開了淑元宮。
他的心口窒悶更甚,見前面有一涼亭,索性便坐到涼亭裏透一口氣。
內侍見他這些日子總是如此,要麽處理事務,要麽便失魂落魄地站在某個地方發呆。
哪裏有半點忘掉淑妃的模樣?
他心底嘆氣,這時方才陪伴在劉太後身邊的沈玉娘卻也正巧路過。
沈玉娘見郁琤在此,倒也不避不躲,直接落落大方地上前去行禮:“臣女沈玉娘,給陛下請安。”
郁琤回了回神,掀起眼皮子朝她乜了一眼。
“你叫沈玉娘?”
他的語氣頗是意味不明。
沈玉娘柔聲道:“正是,陛下若不嫌棄,便同姑母一樣,叫我玉娘便好。”
郁琤瞥着她,卻說道:“淑妃的名字裏也有個玉字。”
沈玉娘愣了愣,露出一絲笑意,“是麽,真沒想到,陛下對後宮的女子竟這般長情,淑妃都離開了皇宮這麽久,陛下還肯記住對方……”
她這話不偏不倚恰好提醒了郁琤,他竟又開始想玉鸾的事實。
他聽見“長情”二字時便眉心一跳,頓時陰下了臉說道:“女郎卻是想岔了……”
“孤的意思是,孤最讨厭名字裏有‘玉’的女子。”
沈玉娘:“……”
郁琤怒氣沖沖地離開了涼亭。
內侍連忙追趕上去,低聲道:“陛下唉,陛下……那位沈玉娘是太後作為皇後的人選給陛下相看的,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
郁琤冷嗤,“孤便是要立後,難道偏要在這些同棄妃長相相似的女人裏挑選不成?”
此等行徑無異于是在明晃晃地羞辱于他,嘲笑他至今都還忘不了那個棄妃吧?
內侍茫然。
“陛下的意思是……沈女郎長得像棄……呃,前淑妃?”
郁琤冷冷地看着他,冷臉上卻寫着“不然呢”三個大字。
內侍微汗,“奴雖眼拙,但沈女郎和棄……那個前淑妃相貌卻是截然不同的,若要說相似,确實沒那麽相似。”
郁琤只當他确實眼拙得不輕,并未在意。
直到回去後,劉太後遣人送了一疊畫冊過來。
郁琤随手打開來掃了一眼,只覺心口霎時一涼。
這畫冊上面的女子生得千姿百态,各有風情,但所有人幾乎都與玉鸾極其相似。
且看得久了,小眼睛也會變成玉鸾那雙澄美霧眸,圓潤下巴也會扭曲了線條削尖幾分。
若有相似的衣着首飾,便會更加叫他滿腦子都是玉鸾穿戴着這些東西的模樣……且看到最後,幾乎每個人都會或多或少地與玉鸾極其相似。
這時內侍又進來傳話,郁琤心神不寧地朝他看去,卻發現內侍那張叭叭的小嘴,竟也與玉鸾的櫻桃小嘴有個六七成相像……
郁琤蹙了蹙眉,讓對方取來筆紙。
他憤懑異常,不信邪地在紙上親手畫了只王八。
這王八雖然用着莫名溫柔的目光注視着自己,但分明畏首畏尾,龜殼挺硬,瞧着就一點人樣都沒有。
郁琤心口的窒悶稍緩,眉心也跟着一松。
想來自己這些時日只要多畫些王八,很快就會将那個女人徹底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