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怕她誤會?
一番舟車勞頓, 玉鸾回到後宮,便發覺自己做的那套裏衣不見了?
玉鸾詢問下人。
桂生才神情頗有些不自然地主動坦誠道:“是……是奴該死,奴擅自做主将淑妃做的裏衣拿給了陛下。”
玉鸾面色詫異。
桂生便将當日發生的事情又複述了一遍。
天子突然回宮大發雷霆, 于傍晚前又風平浪靜下來, 悄悄離開了皇宮。
他這說法是完全與郁琤昔日離開又出現的時間對應得上。
也就是說,那大畜生當時确實怒不可遏, 卻因為她做的裏衣而消了火氣?
“陛下當時見到那套裏衣便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他道還以為淑妃親自選一套衣裳給他便已經算是用心了, 卻沒想到淑妃竟然一針一線親自做了貼身衣物給他,要說淑妃心裏沒他,只怕說出去也沒人相信……”
盡管桂生已經轉述得很是幹巴巴了。
但玉鸾腦海中還是隐隐浮現了郁琤說這話時的神态與語氣。
她甚是無語。
她哪裏能想到他竟然只是要她挑選一套給他, 而不是自己親手做?
而且……
玉鸾颦起眉,“那套裏衣我尚且還沒制完……”
那兩截袖子短了一截, 侍女們建議她再拼接一段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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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褲腳一長一短, 她也正打算裁剪去長的一邊, 再加上自己頗為擅長的繡花之後,才打算趕在郁琤生辰之前送給他。
卻沒想到,一個半成品就已經被這內侍送去。
不過事情已經這樣, 玉鸾也只好裝傻充愣,假作不知了。
玉鸾在華琚宮裏歇腳半天的功夫,後知後覺才發現宮裏少了個人。
青娥在林淑媛倒臺的時候就灰溜溜地走了。
但這青嬌一上午竟然也都沒有出現過。
她微微遲疑, 又将桂生叫來問了青嬌的去向。
總不至于她一走開, 這孩子就又攤上事兒了?
她只是這麽想了想,沒想到還真就是這麽回事。
桂生聽到青嬌, 也又是一副遲疑的模樣,“青嬌她這些日子不小心沖撞了貴人。”
起初玉鸾還以為是這後宮裏的哪個妃嫔。
但聽桂生說完之後,玉鸾才知道這倒黴催的青嬌碰見的竟是如今的惠貞郡主, 也就是楚鸾。
“陛下帶淑妃去皇莊這些時日,太後的病情一直反複不好,後宮妃嫔輪番照應,就連惠貞郡主亦是關懷備至,照顧得太後最為體貼,叫太後開了金口将郡主留在宮中。”
若單單如此,大家相安無事也罷。
偏偏某日,青嬌在華琚宮附近遇見了惠貞郡主,卻因沒有第一眼認出來,而失了禮數。
乃至這事情後來被楚鸾身邊的侍女阿莫搬弄到劉太後面前去,誇大了青嬌目中無人。
玉鸾在後宮勢頭這般猛烈,她宮裏的侍女再加上個目中無人的罪名,自然更是氣得劉太後心頭火氣,令人去杖責了青嬌十個板子。
這十個板子不重,但打的就是她華琚宮的臉面。
玉鸾沉默了片刻,令桂生帶路,領自己去看青嬌。
這廂青嬌呆在屋裏做着繡活,她雖知道玉鸾回來,但也不敢第一時間去見對方。
因為自己又給玉鸾招惹了麻煩,令她很是沮喪,二來……她也是沒臉見人。
直到玉鸾親自過來敲門,青嬌是又喜又驚,滿心不安地前去将房門打開。
玉鸾正要問她,甫一擡眸卻正撞見她臉側三道抓痕。
這抓痕頗深,瞧着不似表面的劃傷,玉鸾臉色當即便冷了幾分。
“這是怎麽回事?”
青嬌慚愧地擰住袖口,跪在了玉鸾面前。
“是奴不好……奴盡給主子惹事了……”
她紅了眼眶,玉鸾叫她起來說話。
青嬌忍着哽咽說道:“奴當日遇見了惠貞郡主,因沒有認出,所以被她的侍女掌掴了一個耳光,只是……只是那侍女的指甲卻不知為何修成了尖尖的模樣,一爪子下來,倒像是屈着指甲摳奴的臉,奴當時臉就火辣辣地疼,回來一看,盡淌的血水……至今也沒有好。”
“奴只怕……自己容貌有損之後,就再也不能伺候淑妃了。”
玉鸾聽罷深吸了口氣。
青嬌還在這裏自責。
但玉鸾很清楚,這分明是楚鸾沖着自己來的。
玉鸾讓桂生去請太醫。
青嬌受寵若驚,忙要推拒。
“我不在時,你便是我華琚宮的臉面,你若一味軟弱,将旁人的錯處也攬在自己身上,莫不是要丢我的臉面?”
玉鸾這話很是嚴厲,令青嬌一下愣住。
待太醫過來看過之後,卻搖頭嘆氣,“怕是不行,想來只有擅于治理疤痕的柳太醫才能保證她這臉不留下疤痕。”
這柳太醫擅長治理疤痕是次要的,主要卻是調理劉太後的病情,乃是劉太後指名禦用的太醫。
當日林淑媛自己假裝碰花自己臉時,也是劉太醫治理,确保不留疤痕。
如今牽扯到劉太後,玉鸾反而不好拿定主意。
桂生當即提議:“淑妃不如去向主上請求?”
玉鸾在劉太後那兒印象敗壞之極,前去請求指不定反遭呵斥。
但郁琤便不同了。
就算是劉太後禦用的,只要郁琤一聲命令,那柳太醫也不得不立馬趕到。
青嬌下意識想擺手拒絕,但看見玉鸾那張頗為嚴肅的面龐,到底還是抿住的嘴兒。
玉鸾并未遲疑太久,晌午之後,便換了身裙子往承天殿去求見郁琤。
說巧不巧,郁琤這裏正好有人送了羹湯過來。
要知道,自打上次太後呵斥過後,便很少再有妃嫔敢往承天殿送湯湯水水。
但這回楚鸾卻是打着太後的旗號,将羹湯親手送到。
郁琤見到楚鸾時,才隐隐記起自己在找回玉鸾之前,對這女子便頗多遷怒。
楚鸾卻并不記仇,神色溫和,語氣輕柔,只與他交代了劉太後的話後,不經意間還又提及他們幼年之事。
“……當時陛下救了臣女之後,臣女那時年紀尚幼哭啼不止,只當自己掉了臭水溝裏再沒人要了,還是陛下說會娶臣女,才叫臣女止住哭啼……現在想來,果真是物是人非。”
她的語氣無盡欷籲。
果不其然,郁琤順着她這些話立馬就回憶起了一些模糊的記憶。
當時似乎是有這麽一回事。
他同狗奴一般大時便知曉見義勇為,救上來的女娃娃哭個不停,滿嘴都是嫁不出去,他頗是大度表示,嫁不出去來找他就是了……
他想到這些不免倍感荒唐。
郁琤小時候是什麽人?
他說的話要能當真,只怕後宮都塞不下了。
不過童年之事對他而言也頗為得趣,他也很是應景地道:“是啊,孤還記得當年也許諾過一條忠心耿耿的母狗長大以後給自己做妻,後來病逝,卻是可惜了……”
他想到此處,眉心又是一蹙,似乎為那母狗感到遺憾。
雖然是玩笑話,但他對母狗感情也是頗深,雖然後來母狗紅杏出了牆,在他雄心壯志要娶它時,它便給他下了五六只狗崽。
楚鸾眼眶一紅:“……”
他在可惜什麽,可惜那條母狗死了,自己卻還活生生地站在這裏?
她擰着帕子忍了又忍,随即柔聲道:“太後也是憂心陛下的身體,所以才令臣女送來這湯的,還請陛下莫要嫌棄,也好叫太後安心才是。”
“這湯色金澄,香氣撲鼻,倒也不至于嫌棄。”
郁琤垂眸瞥去一眼,客觀地評價了一句。
劉太後這病其實與郁琤先前忤逆,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冊封淑妃一事不無關系。
他也知曉自己行止出格,到底還是令人盛了一碗打算喝下,也算是給劉太後這個面子。
偏親自為他盛湯的內侍對着他擠眉弄眼,令他頓時皺起眉頭。
他正要出言呵斥,卻陡然間看見門口一抹熟悉的衣角。
這時楚鸾甚為羞赧說道:“這湯其實是臣女親手所做……”
郁琤沒聽見她說什麽,只全神貫注地确認了門外之人,周身頓時如墜冰窖,疑心對方是不是全部都聽見了……
不管是母狗還是惠貞郡主,只怕搭配他方才那一段言辭,就算是這天底下再不多心的女人也會忍不住多想的吧?
這樣自己很容易被她誤會……
郁琤當即皺眉放下手裏的碗,大聲說道:“郡主此言差矣,太後心意孤心領足以,但此湯近瞧便猶如豬食,看着就毫無食色之欲與湯之美感,又豈能比得上淑妃的手藝一半?”
他說完還嫌不夠,更是正襟危坐,口吻不無遺憾道:“想來孤若能喝得上淑妃親手制作的湯,必然能當場消疲解乏,擁有足夠的精力繼續宵衣旰食。”
說完這話,他才朝內侍看去,冷着臉詢問:“是誰在殿外?”
內侍束着手道:“回陛下的話,是淑妃。”
郁琤故作訝異,讓內侍将人領進。
然後玉鸾進殿之後,擡頭就瞧見郁琤坐在禦案之後蹙着眉心,一副“自己的肺腑之言怎麽這麽不小心就被她給聽去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