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矯情做作?
好端端的一個修儀被貶成了個侍女, 旁人都忍不住暗暗幸災樂禍。
另一方面,也更是覺得玉鸾定然不得聖心,否則天子何以去她那裏兩次, 卻一次留寝都不肯。
她們哪裏知道郁琤那兩次都是被玉鸾攆走的。
郁琤對她下了懲罰的吩咐後, 這才後知後覺恍然大悟。
想來是這皇宮太大,拉遠了他們的距離, 以至于她根本還不知道自己因為她畫別人的畫像而生氣吧?
否則她焉能忍受得了這麽久不見他?
由此可知, 她很顯然不是有意這般冷落自己。
反倒是他, 卻是有意叫她借着這次機會做自己身邊的侍女。
如此一來,但凡她貼着自己幾日,知曉他這些時日的煎熬後, 必然也會心生後悔,對他心疼不堪。
只怕恨不得立刻将自己塞到他的懷裏, 捂暖他冰涼的心。
他這般作想, 胸口方豁然開朗。
這廂玉鸾哪裏知曉這大畜生肚子裏的彎彎道道。
青嬌憂心忡忡的時候, 玉鸾反倒覺得這未必就不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她打小習慣最多的事情就是變故。
從貧窮到富貴,從富貴到刀尖,哪怕面臨死亡的時候, 她怕歸怕,卻并沒有因此而退縮過。
區區一個修儀跌到了侍女,對她而言真真是毫無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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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而覺得自己可能離離開皇宮的日子又不遠了。
前夜裏, 內侍便同玉鸾交代了許多事情。
一條條一列列說幹了口水, 玉鸾歸納了一下,其實也就是一個意思。
那就是她得貼身伺候着郁琤。
“修儀可還有什麽地方不懂?”
內侍詢問。
玉鸾語氣淡然道:“公公莫要叫我修儀了。”
內侍只是一笑, “主上并未褫奪修儀的封號,是以修儀還是當得這聲稱呼,想來修儀只要誠心反省, 過段時日便能恢複身份了。”
玉鸾但笑不語。
大清早上,玉鸾便按着內侍的吩咐,在卯時初刻進去服侍郁琤起來。
郁琤每日作息習慣極好,是以她進去時,他已經坐起身來,只是坐在床頭,臉色微妙得很。
玉鸾下意識地掀開他的被子,然後瞧見被下一抹污痕。
郁琤被她這般打量,突然很想将自己遮擋起來,卻又覺得此舉甚是不丈夫,索性便正襟危坐在床頭,厚顏無恥地吩咐道:“拿條幹淨褲子給孤。”
他好幾次想親近她都不能,久無榻上那事兒,偏偏昨夜驟然夢見她糾纏自己。
他一時之間情難自禁,這才犯了正值壯年血氣方剛的單身男子都會犯的一個尴尬事情。
如今被她瞧見了倒也未必是件壞事。
她如今該清楚,他的身體每一處都因她而飽受煎熬才是。
玉鸾被他幽黑眼眸莫名盯着,後知後覺才紅了耳朵,尴尬地轉身去找幹淨褲子給他。
這大畜生需求竟然這麽旺盛,直接去他後宮就是了……
她将這件事情轉交給內侍,才又繼續去為郁琤準備熱水。
待郁琤清理之後,玉鸾便帶人捧了熱水進去給他漱口淨面。
玉鸾将帕子擰幹恭敬遞過去時,郁琤卻并不伸手接。
玉鸾僵持了會兒,才似懂非懂。
他從前是鎮北侯時,不喜歡下人太過親近,所以只要下人端個水遞個帕子就可以了。
但他現在不一樣了,他貴為天子,應該也講究起來,要侍女親自為他擦臉的吧?
只是他這幅眼巴巴指望着她的模樣,讓她心下反而感到很是怪異。
難不成這大畜生每天早上也都這樣盯着伺候他的侍女?
指望着人家被他略含期盼的神色所感化,再來給他擦臉?
玉鸾發覺自己也胡思亂想起來,索性無視他,直接湊過去用帕子替他仔細擦了擦臉。
郁琤是有些不習慣。
只是為了讓她多了解自己一些,這才像個廢物一樣坐着不動。
玉鸾俯身湊到他的面前,那雙霧眸極為認真地注視着他,卻叫他的視線正好對着她散發着栀香的白嫩頸部。
天氣暖和起來之後,女子衣着普遍單薄。
她彎着腰,領口便不那般貼合,露出了縫隙,叫人瞧見了粉嫩的心衣,以及雪白溝壑……
郁琤只覺鼻子發癢,再忍耐不得将目光挪開,又暗暗挪了回去看了一眼,才又挪開。
他奪走她手裏的帕子,玉鸾莫名道:“陛下是怎麽了?”
他的臉上好像也有些熱,該不會着涼了吧?
郁琤見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繃着臉指責道:“擦個臉像繡花一般,甚是磨叽。”
玉鸾:“……”
行罷,他自己擦就是了。
她退到一旁,郁琤又疑心自己語氣過重,但到底不好同她坦白自己又起了反應的事情。
這時候把她掀倒,豈不是叫他很像個畜生?
郁琤心說他該早日與她冰釋前嫌,争取在天黑之後就可以允許她爬自己的榻。
今日郁琤休沐,倒不必去上朝。
但他上午仍然需要處理一些事務,做一個敬職敬業的好皇帝。
玉鸾給他端茶倒水不說,連磨墨的活都包了。
她瞥了一眼在殿外閑到嗑瓜子的內侍與侍女,心說就算是侍女輪班制,是不是也該輪到她出去嗑瓜子休息了?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卻不小心碰翻了擱在桌角的一只手串。
那手串的繩子似不結實,磕在地上之後,便斷開來,叫那珠子咕嚕嚕滾了一地。
玉鸾心口一跳,擡眸朝郁琤看去。
郁琤忙着批閱手裏的東西,頭也不擡道:“十六顆珠子,都撿起來。”
玉鸾心有餘悸地“嗯”了一聲,唯恐弄壞他什麽東西。
她低頭撿了一圈,發覺有兩個滾到了桌子底下,便柔聲道:“陛下可否稍微讓一下,叫妾好将桌下珠子拾起。”
郁琤不搭理她。
她心說他果然是想為難她吧……
她咬咬牙,便從他腿側鑽進桌下,總算夠到了珠子。
只是另一顆珠子她分明瞧見了卻始終找不着。
直到她在郁琤的腳底看見了一顆……被他暗暗踩住。
玉鸾:“……”
她正要說話,就聽內侍通傳幾位大臣求見。
玉鸾還來不及反應,那些朝臣便一起進了殿中。
那些朝臣打開了話匣子便叽裏咕嚕說個不停,一句話的中心思想往往被一堆酸詞包圍。
玉鸾懶得去聽,只伸手将郁琤腳底那顆珠子抽出……卻被他踩得結結實實,壓根就甭想挪動半分。
玉鸾拍他小腿示意他擡一下腳,他卻反而還用另一條長腿去掃她,教她毫無防備地撲到他另一只腿上。
玉鸾抱着他的大腿,心中又氣又惱,料想他從大清早上就是有意刁難,心說泥人還有三分土性,直接伸手在他腿根上狠狠一擰。
郁琤聽着臣子彙報,陡然悶哼一聲,狀若無意地扶了扶額。
臣子們愣了愣,便瞧見天子繃着個臉,很是冠冕堂皇道:“餘下事情孤知曉了,先行退下。”
朝臣唯唯稱“是”,這才告退。
待人走後,郁琤才微微退開上身,垂眸看向玉鸾,口吻冷冷道:“你敢掐孤那裏,你不想活了?”
玉鸾只作無辜狀,擡眸看他,“陛下踩着珠子不松,是何意思?”
郁琤語氣莫名得很,“興許你再掐孤一下,孤就告訴你了。”
玉鸾到底還是不敢。
方才掐他一下也是他激惱了她罷了。
如今腦袋恢複了冷靜,哪裏還會再犯。
郁琤見她竟然再一次毫不猶豫退縮,心中略感失望。
午膳過後,郁琤便開始思考自己要怎麽暗示她,是時候該給自己一個臺階下了。
他沉思着,便要去花園裏散散步。
玉鸾原本就有午休的習慣,到這個點便困得很,卻還得陪着他出去散步欣賞風景。
然而說巧不巧,郁琤才到那禦花園裏,便就立馬偶遇了一個年輕貌美的朱美人。
郁琤沒耐心搭理朱美人,他見玉鸾同其他尋常侍女一般,自覺與自己保持着遙遠的距離,更是感到胸口窒悶。
“陛下在想什麽?”
朱美人說了半天的話,發覺郁琤好像一句也沒有聽見。
郁琤下意識道:“孤只是時常感到寂寞,深夜孤單,這深宮後院,竟沒有一個人能撫慰孤之冰冷心腸。”
朱美人呆了呆,雪白的面頰漸漸泛紅,被他說的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沒想到這位天子也只是表面上看着禁欲持重,但私底下竟然還有這麽孟浪的一面。
朱美人低聲用着細若蚊吟的聲音道:“妾願意……”
郁琤暗暗瞥見玉鸾都不說話。
他随手折了朵花下來,忽然覺得此情此景很是嘲諷。
自己的命運是不是也和這朵美豔的鮮花一樣,明明正值風華正茂的時期,卻始終無人欣賞自己?
“倘若有誰真的很喜歡孤,孤指不定也會忍不住為她付出所有,甚至是性命呢?”
他已經近乎明示了,但玉鸾仍不為所動。
朱美人激動的手指微微顫抖,大着聲音喚回了郁琤的注意力。
郁琤這才将視線從玉鸾身上挪開,瞧見這朱美人還在,不免皺了皺眉。
朱美人捧着心口說道:“妾願意為了陛下付出所有,甚至是性命,妾願意為了陛下去死。”
郁琤聽罷只沉下眉頭,“你多大了?”
朱美人嬌羞答:“已過及笄之年。”
郁琤沉着臉,朝她望去,“你父母賦予你生命難道就是讓你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
他斥責道:“一個人連自己愛重自己都不知道,又怎麽愛旁人?”
郁琤向來就瞧不起這種為了膚淺的情情愛愛就要死要活的人。
“這般矯情做作的姿态真是叫人不喜。”
他很是輕蔑地看着這位妃嫔,徹底将對方情窦初開的大門一腳踹關了回去。
朱美人忍了忍沒能忍住,到底舉着帕子掩面哭着跑了。
郁琤趕走礙事多餘的人,又忍不住朝玉鸾看去。
這個狠心的女人……到底要自己做到哪個地步,她才看得懂他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