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當天晚上在那一碗藥效和郁琤滿身熱情的加持之下,玉鸾終于在第二天早上,頭不昏了,眼睛也不花了,可以出門去辦事了。
出了鎮北侯府,巷子裏便有一輛眼熟的馬車在等玉鸾。
她的心口一跳,走上前去,便瞧見了頭戴鬥笠的薊蘇朝她瞥了一眼,“上車。”
玉鸾神情自若地上了馬車,只等馬車行到偏僻的郊外,她才開口說道:“你竟然真的還在城裏?”
她猜到歸猜到,但真看見薊蘇出現的時候,還是避免不了大吃一驚。
薊蘇說:“繼續這樣下去,真要伺候老東西一輩子不成?”
玉鸾知曉他的心急一點都不比自己少,便又問他:“你留給我的字條是什麽意思?”
薊蘇也不含糊,直接輕描淡寫地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我要綁架楚鸾。”
玉鸾聞言,頓時愣住。
玉鸾第二次去了霁霧庵,她再一次向師太提出要探望楚鸾,這次讓師太轉告,她是奉了桓惑的命令。
楚鸾身邊一直有個桓惑安排的嬷嬷照顧,那嬷嬷平時雖然尊重楚鸾,可一旦牽扯到桓惑,對方必然以桓惑的要求為主。
果不其然,這次玉鸾便順利地見到了楚鸾。
屋裏的小女郎穿着一身淡綠春裙。
裙子上繡着淡淡白花,看上去很是清純。
女郎雪肌花顏,身骨嬌柔,比她沒大多少的玉鸾不僅身材纖長,胸口還吹了氣兒一樣,腰那裏掐去一段,兩條細膩緊致長腿掩在裙下,身段婀娜到幾乎邪惡的地步。
但邪惡的玉鸾是個假貨。
Advertisement
真正身體裏流淌着貴族楚氏血液的楚氏女郎是楚鸾。
楚鸾身旁一直有個貼身伺候的嬷嬷。
那嬷嬷目光尖銳,留意着她們對話的每一個字。
玉鸾同楚鸾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才發覺上一次也并非楚鸾不肯見人,而是那嬷嬷霸道的替她回絕,不許她見外人。
話說中途,玉鸾便端出裝在漆盒裏帶來的兩碗湯,對嬷嬷道:“這是我讓人做的羹湯,嬷嬷不如也一起來嘗嘗。”
嬷嬷瞥了那湯一眼,只冷聲道:“女郎做什麽無事獻殷勤?”
玉鸾聽着一愣,有些尴尬道:“只是見嬷嬷伺候楚女郎辛苦罷了……”
那嬷嬷上前一步,端起那湯聞了聞說:“這羹湯看起來并不美味,不如女郎自己先嘗一口。”
玉鸾被她這話冒犯也并不生氣。
行吧,這老嬷嬷是有兩把刷子,想要用湯迷倒她怕是不能了。
她正要開口喊薊蘇進來使用些非暴力不合作的手段時,就瞧見楚鸾緩緩走到架子旁撿起一個青花瓷瓶。
然後……
楚鸾擡起雙臂,将那瓷瓶砸在了嬷嬷的後腦。
嬷嬷瞪圓了眼睛,喉嚨裏只“呃”了一聲便立馬昏倒在地上。
玉鸾見此情形微微驚愕。
楚鸾擡眸看向玉鸾,聲音輕柔道:“阿姊,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玉鸾緩緩起身,打量着地上昏倒的嬷嬷一眼,問她:“什麽交易?”
楚鸾咬了咬唇,似下定了決心,擡頭對玉鸾道:“只要阿姊肯幫助我離開,我就答應阿姊,讓阿姊可以一直在昱京用楚氏女郎的名聲待下去。”
“想來阿姊在京中時,也沒少受‘楚’這個姓氏的恩惠才是。”
楚鸾暗指玉鸾所受恩惠,與她無不相關。
玉鸾對此不置可否。
落魄的楚氏在被桓惑陷害之前,亦是京中貴族之一。
時下平民可卑賤如草,而貴者骨子裏流淌的血液都是高貴。
畢竟就連史書上一些農民出生的皇帝都要拉扯出一個高貴血統,以固聲望。
可見“貴族”二字力量。
而楚鸾生來便自知高貴,身上亦是擁有着尋常人所沒有的矜貴氣質。
楚鸾話音剛落,脖子上便驟然一涼。
叼着草根的薊蘇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她的身後,握着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你好大的膽子……”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楚鸾的脖子上便滲出一縷鮮血。
楚鸾鎮定的小臉終于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白,而她藏在袖子下的手指也在輕輕顫抖。
——她在害怕。
她方才的鎮定全部都是她裝出來的。
玉鸾盯着楚鸾,而楚鸾亦是不甘示弱地看着她,并不回避。
過了許久,玉鸾對薊蘇道:“放開她。”
薊蘇聽了這才冷哼一聲,松開了手。
楚鸾捏起帕子抹去脖子上的一縷血痕,慘白着小臉繼續道:“阿姊想的如何,楚氏女郎的身世對阿姊必然也很重要吧?”
玉鸾若有所思。
薊蘇來的路上告訴玉鸾,楚鸾逃亡在外的兄長楚鎏已經暗中潛回了昱京。
綁走楚鸾,一來牽制楚氏的人,二來打亂桓惑的計劃,是個有利無害的事情。
楚鸾雖也一直想要逃走,但到底還是天真。
她以為玉鸾巴不得做她這替身,還将此當做一個拿得出手的條件來交換。
而事實上,玉鸾成了她的替身之後,被羞辱,被鞭撻,甚至早些年還面臨着與楚氏有仇之人的刺殺。
比起高貴楚氏,玉鸾更渴望與家人團聚。
玉鸾沒有與楚鸾争辯,只是淡聲對她道:“幫你逃走可以,但在那之前,你要配合薊蘇。”
楚鸾怯怕地瞥了薊蘇手裏的匕首一眼,點了點頭。
“地上的嬷嬷就勞煩薊阿兄将她丢去城外,到時候她醒來便會發現自己犯下失責重罪,自然不敢再回昱京了。”
楚鸾提這出建議,而後又輕聲說:“我可以配合阿兄阿姊,但……現在立馬離開阿姊少不得也會有嫌疑,再過兩日,我為我阿母守足了日子,再同阿兄離開。”
她說的毫無破綻,玉鸾也答應了她。
出了屋去,薊蘇走到牆後對玉鸾道:“她看上去一點都不老實。”
楚鸾看着是柔弱小白花的模樣,但她出手狠辣,連怎麽處置掉一直伺候她的嬷嬷也思路清明,毫不慌亂。
玉鸾從前并未在意,直到三月初一的事情發生。
三月初一那日,她出門替楚鸾買一股彩線,她見了郁琤,她中了梨花醉。
而在她出門之前,楚鸾弄髒了她的香囊,轉而贈了她一只梨花香囊。
那之後,玉鸾才察覺出了楚鸾有別于外表的心思。
但眼下薊蘇要用她,玉鸾暫且也不好與她追究。
正好假作不知,才好觀察出她到底還想做什麽。
将楚鸾這裏後續的事情丢給薊蘇處理,玉鸾這才神色自若地離開。
玉鸾回府去見桓惑。
桓惑問她:“你這幾日休息的如何?”
玉鸾淡聲道:“女兒休息得很好,且也見過了楚女郎,她也一切都好。”
她說着又将楚鸾托她帶回來的經書呈給桓惑。
桓惑見之,眸色微柔,“等我大壽那日,再将她從霁霧庵裏接回來吧。”
玉鸾稱“是”,心想桓惑是真的很疼楚鸾,即便他知道楚鸾一直都很憎惡于他。
這廂薊蘇解決了那個嬷嬷之後,這兩日一直在觀察楚鸾。
直到第三日,楚鸾為亡母守完七七四十九日,這才同薊蘇離開。
即便這次綁架十分順利,但薊蘇仍是一路都極為防備楚鸾。
楚鸾坐在馬車上,看着薊蘇的背影說:“阿兄是聽阿姊說了什麽?”
她輕聲道:“阿姊她出生貧微,有時候為了維持自己的利益做些出格事情也是可以理解,楚氏之名早已蒙塵,阿姊想要的其實也不算過分……”
“女郎。”
薊蘇不輕不重地将她話語打斷。
楚鸾答應了他一聲,聽他又說:“我是玉鸾的阿兄,你不要說她壞話。”
楚鸾語氣無辜,“我沒有。”
“我聽得出來。”
薊蘇駕着馬不想同她啰嗦。
她是沒有明着挑撥什麽。
但那種負面的情緒,只有真正關心玉鸾的人才會感同身受。
馬車到了街上,薊蘇見路邊有早點攤子,正打算停下來買點東西給二人填腹,沒曾想耳後忽然生風。
薊蘇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可他這動作卻導致握着碎瓷片狠狠撲出來的楚鸾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
薊蘇惱火不已,就知道這小女郎不是個天真的角色。
楚鸾摔在地上,神色很是倉惶,顧不上自己吃痛,看見了對面男子要上了馬車趕忙沖過去将那輛馬車死死攔住。
她并非是突然發難,而是恰好在這街上看到了那輛刻有鎮北侯府狻猊圖紋的車馬。
她被軟禁的十年裏再沒有認識過更多的人了,但她與鎮北侯淵源頗深!
郁琤從一家書樓裏出來。
他正要上馬車回去,豈料一個年輕女郎突然朝馬車撲了過來。
小女郎仰起秀美的臉龐,只淚眼朦胧地盯着郁琤,好似盯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求你……救救我!”
她生得本就不俗,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極容易引起男子憐惜之情。
待薊蘇要上前去将她拽回來時,盲谷卻驟然一劍挑了過來。
薊蘇險險閃過,避開這一劍,可頭上的鬥笠卻落在了地上。
盲谷盯着他那張蒼白的臉,忽然說道:“你是祿山王的部下?”
薊蘇本就不擅長打鬥,見盲谷和另一侍衛将楚鸾攔在身後,心裏咒罵了一句,唯恐更多人認出自己,趕忙趁亂離開。
楚鸾心有餘悸地扶着馬車,一手掩在心口,臉上還挂着淚珠,分明是驚魂未定。
郁琤暗示一個部下偷偷跟上薊蘇,随即才轉頭看向那個向他求助的嬌弱女郎。
“你認識我?”
郁琤問她。
楚鸾聽他開口,連忙點了點頭,含着淚道:“阿兄是鎮北侯,是郁氏二公子,我一直記得阿兄。”
她這些年在府上沒少偷偷打聽郁琤的事情。
“我小時候還說……說要給阿兄做妻,阿兄也忘了嗎?”
她說罷便颦起眉,嬌小的身軀也搖搖晃晃驟然往地上倒去。
虧得盲谷及時攙扶了她一把,才令她免于摔倒。
“她昏了過去?”
盲谷說道:“這個人看上去似乎與祿山王有所淵源……”
“将她送上馬車,先帶去別院,讓人看住了她。”
郁琤下了命令,又另派了兩個部下将此女帶走軟禁。
他讓人牽匹馬來,盲谷便大膽揣測:“那女郎說給要給侯爺做妻,想來定然與侯爺關系匪淺。”
郁琤并未回答。
這天底下想給他做妻的女子那麽多,他怎麽可能會個個都認識?
他陷入沉思。
和溪卻忽然說道:“倒也未必……”
盲谷朝他看去,問道:“你有什麽高見?”
和溪謙虛道:“沒什麽高見,只是突然想到侯爺這般優秀,只怕不管是誰得到了侯爺,都怕是只賺不虧。”
盲谷被他這話給逗笑。
他就說這小子平日裏怎麽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原來勁兒都擱這兒使呢。
竟然把心思都花在了拍侯爺馬屁上了!
盲谷冷哼道:“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人多了去了,不足為奇。”
他二人随意鬥嘴了兩句,郁琤卻忽然繃起了臉,沉聲叱了句“荒謬”。
盲谷與和溪登時立馬就收了聲。
郁琤臨時騎上了一匹馬,默默前進。
他有些心不在焉,不經意間卻又想到了盲谷方才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頓時皺眉。
誰規定癞蛤/蟆就天生吃不着天鵝肉了?
他真是越來越不喜歡這種天生注定的論調了,王侯将相還寧有種乎?
天鵝固然是仰之彌高,貴不可及。
但如果每只癞蛤/蟆都能長成玉鸾那樣,何愁人家天鵝不肯放下身段将自己的肉讓給癞蛤/蟆吃?